她皺眉緩緩走過去,“先生,這里是不能抽煙的。”
她朝他比劃一下,指了指他身後的指示牌。
韓世坤側身望過去,只看見“請勿吸煙!”他笑了笑,趕緊將煙蒂黏滅扔進不遠處的垃圾桶,動作一氣呵成。
轉眸準備說話時,目光瞬間凝住,那夢境里的容顏落入他的眼底︰“小雪?”
魂飛夢繞的小雪兩個字從他唇邊脫口而出,他眼眶里閃著驚喜的微光。
“世......世坤?真的是你!”凌雪也是錯愕不已,沒想到能在這遇見他。
“是我。”韓世坤情不自禁的上前擁住她,驚顫的低喃︰“好久不見,小雪。”
“好久不見!”
他將她從懷里松開,細細的打量著她,短發又變成了披肩長發,隨意的挽起,臉上柔潤的色澤在陽光下越發透亮。
目光緩緩而下,可當看見她隆起的腹部時,喉間迅速埋入著一股酸澀。
她懷孕了?居然懷孕了?
凌雪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心底更是倉皇不已,她不想和他有過多的牽連,她想斬斷過去的一切,包括他韓世坤。
愣了幾秒,她整理好了情緒,淡淡道︰“世坤,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說完,連忙轉身,加快了腳步。
韓世坤看出了她的疏離,知道她想逃,他三下兩步的追過去,手臂抬起,橫在她的胸前,他低喃︰“你這樣急匆匆的,萬一摔著怎麼辦?”
凌雪怔住,他提醒的對,她現在懷著孕,六個月了,還是三胞胎,更不能出現什麼差錯,可她能說什麼?
她只想離過去的人和事遠遠的,所以她隱姓埋名的跟隨著這個業余京劇團,不想讓人查尋她的下落。
見她不語,韓世坤漸漸放下手臂,輕聲說︰“我們能聊一下嗎?”
凌雪皺眉不語。
“只耽誤你幾分鐘。”韓世坤抓起她的手腕,小心翼翼的說︰“你跟我來!”
凌雪緩緩轉身,沒有拒絕。
公園的一角,成蔭的樹葉,參差著稀疏的光影。
韓世坤為她掃了掃長椅上的落葉,將她扶坐在椅上︰“擦干淨了,坐吧。”
凌雪撐著六個月大的肚子,坐下時實在困難。
韓世坤皺了皺眉,還是撫著她肩膀幫著她,她小心翼翼坐下。
她輕倚著木質的靠背,不著痕跡的撫摸著那隆起的肚子,潛意識的動作,還是落入男人的眼底。
陽光勾勒著她柔和的臉色,縷縷長發,輕柔的垂落在她頸部,她特有的溫婉和淡定墜入了他心池,他有些失神。
半年不見了,他脫口而出的問︰“小雪,我找你好久了……”
嗓音透著無盡的悵然。
凌雪心頭一顫,楞了一會,不解的回望過他,那眼神里漾著疑惑。
韓世坤淡淡的笑開了︰“你故意躲著我們,就是不願我們找到你,是不是?”
他用的是“我們”!
難道還有其他人找她?
凌雪疑惑的望著他。
韓世坤看著逆光下那瘦的只有巴掌大的臉龐,透著幾分惘然,讓人心疼。
而凌雪久久未語。
韓世坤看著她肚子,嘴角勾起苦澀的弧度︰“孩子是秦朗的?”
看著肚子的大小可以判斷她受孕的月份,除了是秦朗的,還會有誰?
凌雪呼吸一滯,再一次提到這兩個字,本以為麻木的心,居然還會揪著疼,她點頭︰“是的!”
“你還愛他?”
韓世坤肅然的一問。
凌雪目光凝滯的搖頭︰“不愛。”
“那……那為什麼要生下?”
算算日子,她和秦朗決裂的時候,應該是可以選擇的,選擇一身輕的過自己的生活。
世界本就現實,沒有孩子的路走起來一定會輕松的多。
她未婚生了孩子,以後的生活該怎麼辦?她還這麼年輕,不該為了孩子而放棄追求自己的愛情,就算愛她的男人多麼的愛他,如他一樣,在面對這樣的抉擇面前是需要勇氣,還有責任的。
凌雪看著他,良久只說了句︰“和秦朗沒有任何關系,我只知道孩子是無辜的,他們是鮮活的生命,讓我放棄他們,我實在做不到。”
他們?
“你懷的是雙胞胎?”韓世坤思緒微亂的問。
凌雪微微一笑,笑容里帶著濃濃的幸福︰“是三胞胎。”
男人錯愕的瞪大了眼,“小雪......你真厲害!”
韓世坤劍眉緊縮,心口無端的發脹發酸,到最後卻是帶著一絲敬佩,對她樂觀的精神面貌欽佩。
他無法想象她在面對沒有親人和朋友照顧下,是如何熬過來,這樣的她,除了讓他欽佩,更多的是心疼。
“這半年你都在干什麼?”韓世坤很詫異她這半年的生活。
“唱戲啊!”凌雪朝不遠的戲台子昂了昂頭,笑答︰“我剛才還在台上唱了一曲呢?唔……孩子在肚子里就受到國粹的燻陶。”
怪不得說有美女孕婦唱戲,果然是她,愣了幾秒,韓世坤抿唇一笑的贊同,“是啊!”
他愛的凌雪就是這樣,樂觀,在困境面前更是積極向上。
大千世界,放眼望去,不是每個女人有這樣的生活態度。
這不是一個孩子,而是三個孩子!說的世俗一點,可是三個拖油瓶!
片刻後,凌雪眼底識破了他的思緒,笑了笑,只問道︰“是不是覺得我很蠢?”
韓世坤的眸光沉了沉,輕嘆了一聲︰“何苦讓自己選這樣一條路,你的人生還長,你有沒有想過,你帶著三個孩子,以後的路要比一個人艱難的多,這點你有沒有想過?”
“沒有!”凌雪搖頭,絲毫沒有猶豫,也沒有任何念想。
這樣的決絕讓男人心痛︰“小雪……如果我……我願意照顧你……”
他不由的輕聲低喃。
“世坤!”凌雪收起臉上的笑意︰“我的心現在都在孩子身上,孩子們是我的依靠,我要生下他們,也要好好照顧他們,那樣我的人生才不會有遺憾,所以我也不會再奢望那些虛渺的東西,尤其是愛情。”
秦朗和她的決裂那一幕幕,她每一次想起都會毛骨悚然,她總是想忘記,總想掙脫,她已經做到自己的極限,只要不去想,不去念及,這場陰霾就會過去的。
而這半年以來的事實表明,她能掃去心頭的陰霾。
“小雪……”听著她波瀾不驚的話語,他心里酸澀不已。
她的倔強與坦然已像個烙印深深的刻在他的身體里,他不想再勸說,因為這是她的決定,他接受,他尊重,並且想盡他所能去幫她,因為,他一直都喜歡她,這會更加確定他不會因為孩子而放棄對她的感情。
韓世坤暫時收起了心思,笑著輕聲的問道︰“這半年來你過得好不好?”
“好!”她微微的笑著,劇團里的人對她都很照顧,她還能從事自己的業余愛好。
一個人懷著三胞胎,日子會過的輕松嗎?
韓世坤若有所思的看著她,她有些不自然。
“頭發!”男人靈機一動,指了指她耳鬢垂落的幾縷秀發。
凌雪怔了怔,正想伸手時,她臉色忽而一邊,韓世坤見狀,連忙攙扶著她焦灼問道︰“怎麼了?”
她笑眼盈盈的摸著肚子,噗嗤一笑,不覺的說︰“他們剛踢我了!”
韓世坤徹底怔住,她那一笑仿佛早春寒峭中升起的曦光,終驅走他生命中的陰霾和寒冷。
此刻他忽然明白孩子們對她的意義,已經逾越了生命本身,于她,是一種活下去的希望。
良久,韓世坤目光繾綣的朝她望去︰“他們是不是很鬧騰?”
凌雪笑著點頭︰“這兩個月來天天會鬧騰幾次,開始像魚兒一樣游來游去,現在能感覺到他們在一拳一腳的嬉鬧。”
她說著說著嘴角的笑容愈濃,沉浸在那種初為人母的喜悅之中!
她說著說著,一雙眸子里盡是微閃的瑩光!
韓世坤深深的睨看著她,埋入了她那種幸福與愉悅當中。
“小雪,如果你願意,讓我也加入你們當中好嗎?”男人終是忍不住的開口︰“讓我照顧你們,好不好?!”
“不……不好!”凌雪連忙否決,眼神里滿是驚慌,“我剛才說過了,我不想再奢望那些東西。”
說完,她撐了腰起了身,嗓音透著倉促和陡生的疏離︰“不早了,我要走了!”
“小雪……”韓世坤抓住她的胳膊,嗓音同時急迫︰“小雪,你不要走……”
凌雪皺眉撥開他的大掌,臉色再也沒有剛才的柔和,“抱歉,我真的要走了,他們在等我。”
話落,凌雪扶著腰身,匆匆的離開,韓世坤沒再喊住她,只怕會激起她更大的抵觸。
盯著那漸漸消逝的倩影,男人久久沒有挪動步子,罷了,想讓她冷靜一下,好歹是知道了她的行蹤,他有的是時間和她磨。
此時,秦氏集團總裁辦公室。
一個開發的案子需要總裁最終定奪時,整個會議室里安靜的鴉雀無聲,等著主坐上的男人發話。
秦朗撫著額際,望著前方,項目經理做了最後的匯報,只待他最後拍板。
男人卻是神色冷冽,讓人不禁寒蟬。
“秦總?”作為公司首席法律顧問的趙錚,輕輕的提醒他。
“全部重新構思!”秦朗拿起手底的資料,狠狠的朝桌上一摔︰“秦氏聚集一線人才,卻做不出令人驚艷的策劃案!”
他的責備聲讓大伙大氣不敢出一下。
總裁這幾個月來,脾氣變得更加陰晴不定,他們似乎也知道是因為凌雪的失蹤。
項目經理忙點頭哈腰的承認錯誤,“秦總,您別生氣,我們馬上改!”
眾人褪去,屋里再次恢復安靜。
趙錚起身直接坐在他面前的桌子上,輕錘了一下男人的肩膀,“晚上去喝一杯,怎麼樣?”
秦朗閉口不語,雙手拂面,上下搓了幾下,隨後听見他有些發顫的嗓音,“我想親自去找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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