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南城感覺臉一熱,再開口,舌頭似乎有點拉不動︰“我、我不是……”
再依依淡淡地補充︰“你那麼大一個人,像一截老榆樹樁子一樣杵在那里,但凡視力沒有問題的,都不可能看不到吧!”
謝南城簡直不知該怎麼形容自己此刻感覺︰我想說的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再依依顯然對謝南城究竟想表達些什麼沒興趣,她轉過臉去,抬起胳膊環抱住自己,雙手摩挲著自己胳膊︰“里面悶,外面涼,真是個叫人不舒服的地方。”配合著這番吐槽,再依依邁步就走。
謝南城眨巴眨巴眼,扭頭朝會場方向望過去︰“里面”待著埃吉爾,“外面”有他謝南城,“悶”和“涼”呀,听著一樣不好啊!
但追老婆嘛,膽大心細臉皮厚還是不行,百折不撓也是必要的,被冷嘲之後的謝南城,只深吸一口氣,便又顛顛追上去,可也才跑幾步,就眼睜睜瞅著計劃好的“趁虛而入”被截胡,還是被個女人截了,……摔!這算什麼事?
可是再多不滿,對于此刻的謝南城來說,也只是敢怒不敢言,畢竟那家伙可是格爾達,這兩年和再依依相依相偎的創業好伙伴。
保持一定距離跟著“你儂我儂”的倆女人的謝南城,腦子里突然跳出來此之前再泊鈞曾跟他說過的那些話,他說︰“南城,你別只看著現在的依依風光無限,單純的代入想象一下,就算在國內,一個沒錢沒勢還帶著孩子的女人,全憑一己之力去創業,該有多困難,何況她還是在完全陌生的異國他鄉……”
這話要是換成十七歲以前,出自百年名門的謝大少,肯定多少存在點懷疑——做買賣要什麼勢?有能力就好了啊!
但那年謝南城隨便扒上一輛火車,渾渾噩噩地換乘又換乘,最後在緹恩生長的地方停下腳步,和一群不著調的家伙混在一起,那里面有個二十七八歲的男人,叫余林,據說因為創業失敗後意志消沉,家里人看不慣他那副頹靡樣,直來直去地說︰“當初說你不是那塊料,不听勸偏要干,這賠了不是正常事?好好的大小伙子,不出去干活,整天蹲家里玩電腦,丟臉不丟臉,難道欠的錢還要我們替你還不成?”
余林訥訥解釋︰“我這脾氣的確不適合創業,所以不想出門,我要把我的經歷寫出來,找出版社出版……”
他這麼說,家里人起初也隨他,可現實再一次狠狠地打了余林的臉,他寫出來的東西,壓根沒有出版編輯肯收,于是家里人又說,“祖祖輩輩都是土里刨食的,還能飛出個金鳳凰不成?你還是老老實實找個工作,實在不行就去下煤窯,最近那邊招工,我們咬牙再去給你借點錢,買個編制……”
接連失敗兩次,讓余林失去信心,雖然心不甘情不願,還是接受家人安排,哪想到“借錢買編制”,竟然被所謂的朋友給坑了,最後錢花了,編制卻沒買到,進去也就是臨時工,還是危險的小礦井。
更倒霉的是,余林進去的第一個月就出了一場礦難,瓦斯爆炸一次葬送倆工友,老板賬面上的資金還不夠賠償和交罰款的,余林的辛苦錢是沒機會討要回來了。
隨後不久,余林有個同村大哥開削片廠,喊他去跟車,所謂削片廠就是去拉木頭回來用機器削成一片一片的,然後運往外地高價賣掉。
余林覺得跟車就是裝卸木頭和木片,活雖然累點,但總比下井強,于是就去了,結果跟了幾趟車就遭遇森林警察,崎嶇山路上破貨車,竟飆出一百八的速度,逃是逃出來了,可下車之後,余林就扶牆對著下水溝吐了個肝腸寸斷。
都這樣了,余林哪還敢再去,結果沒多久,就听說他死于瓦斯爆炸的工友偷木頭被警方調查,因為死亡所以不予追究責任……余林震驚了,那位工友一直下井,收入也夠家用,啥時候去偷木頭了?
一番打听下來後獲悉,卻原來是同村大哥內部有人,但偷木頭的事情敗露,總得做做樣子,于是找上已死工友的家屬,仗著是老交情,拜托他們在警方來調查的時候,就按照警方提示說——主犯和從犯,差距可是非常大的……
再然後,余林就開啟自暴自棄模式。
大家混在一起,不管年齡和閱歷,同是天涯淪落人,喝多了之後就互相訴苦,最後謝南城獲悉,余林第一次雄心勃勃的創業是接受朋友的推薦,借錢兌了一家位置很不錯的洗車場,據說前面的老板去外地景區開超市賺大錢去了,所以打出低價轉讓的廣告。
剛接手刷車場前幾天,余林就賺了幾百塊,當時他發小去工地搬磚,一天才二十五塊,兩相比較,豈能不干勁滿滿,雨後是刷車高峰期,余林全家一起上陣,忙得熱火朝天。
哪里想到好景不長,沒多久就有一些余林之前听都沒听過的部門陸續上門,還專挑午飯之前的時間段,磨嘰幾句就要吃飯。
這種情況余林也听人說過,為了長遠發展,也只能硬著頭皮帶著人去飯店,吃完一算賬,接近三百塊,幾天買賣白忙了,而前來這邊混飯吃的還不止這一個部門。
就像余林家人說了,祖上都是土里刨食的農民,自然沒什麼背景,而余林本身又處在年輕氣盛的階段,那天一上午,余林統共才刷了兩輛小車,連基本費用都沒賺出來,又和要買新包的女朋友拌了幾句嘴,好不容易平息下來,感覺肚子餓,就去搬出小電飯煲,淘米準備做飯之際,又來人了,五六個一擁而入,進門就說刷車的污水流出去造成污染。
本就心煩意亂的余林,站在門口看著稍稍洇濕的水泥地面,徹底爆了,堅持自己完全按照要求管理自己的刷車場,當面把來人臭罵一頓,說他們是臭不要臉的蛀蟲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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