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藝清之所以情緒這麼不受控制,那是因為她知道貪污罪行的嚴重性。
之前,徐齊家被帶走接受調查的時候,她專門查過貪污罪。
最好的結果是坐牢,最壞的結果是死刑。
不管是哪一個,都是她所不能接受的。
徐藝清一時間六神無主,陷入冗長的沉默。
徐藝清只要一想到徐齊家瘦骨嶙峋的模樣,她心底就止不住的抽搐著。
如果判處坐牢,那他的身子骨還吃得消這麼久的牢獄之苦嗎?
如果判處死刑,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巨大的痛苦和壓力宛如一根根長而粗的線,將她緊緊纏繞,她感覺自己的血液凝固,呼吸困難,整個人仿佛快要窒息。
“上頭有說,貪污了多少嗎?”當時因為沒有確實的證據證明徐齊家貪污,所以徐齊家被帶走的時候只說明了是貪污,但是並沒有說貪污金額。
唐勝瑜早就料到她會這麼問,原本他是打算告訴她,但是如今看著她隨時可能倒下的狀態,他感覺有一塊巨石壓在胸口,阻隔著他說出來。
“早晚我都會知道,你說吧,我還承受得住。”徐藝清抓緊了桌子的邊緣,說道。
唐勝瑜指尖摸索著解開紐扣,“巨額”兩個字仿佛兩根鋼釘,牢牢地釘在徐藝清的心上。
貪污數額特別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別嚴重情節的,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無期徒刑,並處罰金或者沒收財產;數額特別巨大,並使國家和人民利益遭受特別重大損失的,處無期徒刑或者死刑,並處沒收財產。
一想到這兒,她渾身抑制不住的顫抖,寒意猖獗肆虐,一寸寸瓦解冰封的她,她抬眸,褐色的瞳孔上落滿了悲慘和哀戚。
聲音如浮水在水面冷冷相觸的碎冰,“我想在審判結果出來之前見見我爸,你能幫我想想辦法嗎?”
徐齊家一點坐實了罪名,那就是犯人的身份,尤其是在審判結果即將出來的這兩天,想見他一面何其困難,但是困難歸困難,不代表見不到。
唐勝瑜站在慘白的燈光下,張開了緊抿的唇,輕輕吐出一個︰“好!”
徐藝清對唐勝瑜的承諾深信不疑,只要是他承認的,她知道他就一定會做到,所有的惶恐不安在他一個“好”字落地的瞬間,開始一點點轉化為期待。
期待之中還帶著嗜血的沖動,她在想,等她見到徐齊家的時候,無論前面是刀山火海還是槍林彈雨,她都要帶著徐齊家逃出來那個吃人的牢籠!
心里有了主意,緊繃著的神經慢慢松懈下來,緊抓桌子邊緣的手忽的松開,她整個人一時間沒站穩,竟直直地朝後仰去。
好在,唐勝瑜眼疾手快,一把摟住了她的腰,將她帶入懷中。
唐勝瑜的腰身很結實,像一堵銅牆,將她緊緊包圍,杜絕所有的刀槍。
他給予的安全感一時間讓她有些貪戀這樣溫暖的懷抱,從剛剛來的路上到摔倒前一分鐘,她都一直處于高度緊張的狀態,人一旦繃久了就會感覺很累,她疲憊不堪到索性閉上眼楮,在唐勝瑜給予的短暫溫暖中昏睡了過去。
唐勝瑜看著她滿是淚痕的臉,動作輕柔地將她抱起,放在辦公室休息室的床上,將空調的溫度調高了幾度,給她瘦小的身子搭上了一條毛毯,俯身給她掖得嚴嚴實實。
剛準備起身離開,徐藝清卻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聲音很小地喊了一聲,“爸——”,唐勝瑜俯著身子,腰背一直彎著難受,他想稍稍活動一下手臂,站直身子。
但是他的手一動,徐藝清就抱得更緊,他無奈,便在床頭坐了下來,任由她抱著自己的一只手臂。
他手臂沒再用力,徐藝清力度也小了下來,興許是感覺到了他身上的溫暖,她順著他的手臂,朝著他的懷中挪了挪身子,找到了合適的位置,她像小貓兒似的蜷縮起來,將他的手臂緊緊摟在胸前。
唐勝瑜感覺到一陣柔軟,身子猛地一僵,腦子里就如同放電影般的開始不斷地重復徐藝清只著貼身衣服的美好身姿。
她還真是高估了他,當他是和尚還是當他是聖人?
他坐直了身子,屏住呼吸,動作輕緩,試圖扒開徐藝清的手。
她的手如同鷹爪一樣,死死地扣住他的手臂,他還沒怎麼用力,徐藝清就情緒不安地開始囈語︰“爸,不要走—不要走—爸,爸—”
她一直喊著爸,聲音不大,一聲一聲地卻在唐勝瑜的心上砸下了一塊塊淤青。
感覺到手臂上的濕熱,唐勝瑜松開扒開她的手,低下頭,看了看她。
只見,她閉著眼楮,眼淚一顆連著一顆地滴落在他的手臂上,帶火一般,灼人得厲害。
“爸,你不要丟下我,我以後听話,我保證再也不任性,只要你不丟下我,要我做什麼都好。”她邊說邊緊了緊環住他的手臂,在他的懷中不安地顫抖著,如同一只受到極度驚嚇的麋鹿。
“爸,不要死!不!不要!不要殺我爸!滾開!”
冷白的燈光自唐勝瑜的背後照來,他的上半身在徐藝清身上投下一片陰影,像是籠罩著徐藝清的巨大烏雲。
徐藝清不知道夢到了什麼,胡言亂語著,“爸,我听話,我不要那個玩具了。你一定要等我嫁人,你要幫我過目男朋友,別去,爸!別走……”
對于這種雜亂無章,毫無邏輯的話語,要是換做是以前的唐勝瑜,他早就甩手走人了,但是如今的他卻以著始終如一的姿勢坐在徐藝清的床頭,耐著性子听她語無倫次地說著夢話。
想起當初見她的時候,她身上總是帶著囂張的火焰,伶牙俐齒得讓他恨不得拔掉她的尖牙,現在看來,她也不過是紙糊成的老虎。
表面上張牙舞爪,厲害得不得了,實則外強中干,內心脆弱。
徐齊家作為她唯一的親人,如果徐齊家真的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天大地大,她就只身一人,也是可憐,想到這兒,他情不自禁地伸出另外一只手,輕輕地拍打著徐藝清的後背,不停地安撫著她。
沒想到這招還挺有效。
徐藝清漸漸安靜下來,吸了吸鼻子,在他衣服上蹭一蹭眼淚和鼻涕,最終沉沉地睡了過去。
她頭仰著,因為哭過,鼻子不通,所以粉紅色的小嘴微微張著呼吸。
徐藝清不止是耐看,還禁得起細看,唐勝瑜細細地打量起她,從黑色蓬散的頭發到白皙縴細的脖頸,完全就是上天偏愛的幸運兒。
視線游移,最終定格在她微微翕動的粉唇上,他的喉嚨不自覺地翻滾了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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