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髒起搏器不斷在龍老太太身上按壓著,三分鐘後,她心跳恢復,渾濁的雙眸慢慢打開。
她看著龍君御的模糊身影,顫巍巍的伸出手。
龍君御立馬伸手,緊緊抓住龍老太太的手,他俯身,半跪在她的病床前,“奶奶,你會好起來的,你要挺過去,好不好?”
他聲音哽咽,沉重。
“御兒。”龍老太太布滿皺紋的手,觸上龍君御英俊的臉,她眼里滿含淚水,她深深的看著他。
龍君御喉嚨間像是堵了一團棉花,那壓抑窒息的感覺讓他傷感至極。
“奶奶,你一定會好起來的,我一定會讓醫生們全力救治。你……”
“听我說,御兒。”龍老太太似乎疲累至極,她嘴唇顫得厲害,“你三叔殺了你二叔,他罪大惡極,他該死。”
龍老太太激動無比,眼淚簌簌而落,那痛苦絕望的樣子,讓醫生們紛紛掉淚。
“可是,御兒,你不能殺他,澈兒更不能。”她更緊的抓住龍君御的手,“你答應奶奶,好不好?”
龍君御雙拳緊攥,猩紅的眸里藏著一頭隱忍憤怒的困獸。
“御兒,答應奶奶,求你了。”床頭檢測心跳的儀器再次瘋狂的響起來。
每一聲,都像是扎在龍君御的心坎上。
龍老太太尖利的指甲幾乎要摳進他的掌心里,她緊緊的鎖著他的臉,絕望的眸里滿是哀求。
“奶奶,我答應你。”龍君御听見自己沉重的聲音。
龍老太太似乎放心了,她重重的喘著氣,“御兒,我要見晚晚,快點,讓晚晚來。”
龍君御面色為難,“她不見了,奶奶,等你康復了,就能見到她了。”
“不,我現在就要見她,御兒,你快去找。”龍老太太似乎耗盡了力氣,她閉上眼楮,聲音虛弱含糊,“晚晚,我要見晚晚。”
爾後,她的頭便偏到了一邊。
龍君御瞳眸劇縮,厲喝,“肖正!”
肖正也是猛驚,他趕緊替龍老太太檢查,沉重道,“御爺,老太太情況很糟糕,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龍君御喉結滾動,一雙眼諱莫如深。
“她現在的心願是見到太太,御爺,你想辦法將太太帶來,滿足老人家最後一個願望吧。”
肖正神情嚴肅。
龍君御深深看著病床上白發蒼蒼,病態孱弱的奶奶,他心如刀割。
他背脊挺直,朝外走去。
走廊上,龍君御點燃一根煙,吸得太急,他被煙霧嗆到了喉嚨。
吸完一支時,他鷹隼的眸突然亮起一抹流光。
他摁滅煙頭,大步流星朝電梯口走去。
他四處找她,怎麼就沒想到那個地方呢?
冰湖。
大雪紛紛揚揚,整個冰湖沉睡在一片銀裝素裹之中。
龍晚晚站在木廊上,她伸出手,幾片雪花落在她的掌心,漸漸的,化成水。
她掌心的灼傷因為是冬天,愈合得很慢。
此時,她剛抹過藥,雪花融化在掌心,讓灼痛感減少了幾分。
這些天,她住在冰湖邊的酒店里,過著與世隔絕般的生活。
她需要冷靜,需要懺悔,需要這片純白的淨土來洗滌她的罪惡。
可是,她總是會想起那張冷峻邪魅的面孔。
她望著冰湖時,腦海里的回憶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她總是想起她緩緩朝冰湖底部墜落時,那個奮力游向她的少年。
他冷靜的眉眼,堅定的看著她,他伸出手,抱住她的腰身,托著她往上游。
死亡的恐懼拽住她,她本能的用雙腿勾住他的腰腹,緊緊的貼著他。
她需要空氣,便吻上他的唇。
陽光落在他們的臉上,他震驚的眉眼漸漸漾開笑意。
龍晚晚漂浮的思緒漸漸回籠,她懲罰性的捏緊掌心。
痛意蔓延,她靈魂清晰了幾分。
轉身回房之際,她的余光突然掃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有那麼一瞬間,龍晚晚呼吸驟停。
她不敢轉身,僵硬的步伐走進房間,她關上陽台的門,合上窗簾。
她靠在門上,胸膛劇烈喘息著。
他來了,他找到她了。
不不不,她不能被他找到。
來不及收拾任何行李,她裹緊外套,戴上毛線帽,快速朝門口走去。
她的手剛觸上門把, 擦一聲,門從外面打開了。
龍君御一拉開門,便對上龍晚晚驚惶的視線。
空氣凝滯,長長的走廊上,只听得見兩人心跳的聲音。
龍君御眸光灼灼的看著眼前試圖再逃跑的小女人,他長睫微顫,喉結悄然滾動。
他的眼里各種復雜的情緒交織,尋回她的喜悅,害怕再失去的惶恐,略帶責備的委屈。
他長臂伸出,將身體僵硬的她攬入懷。
她又瘦了。
他心疼得厲害,他緊緊抱著她,貪婪的呼吸著她頭發上的梔子花香味。
龍晚晚僵硬的站著,眼眶早在看見他的那瞬就紅了。
她唇角顫抖,輕輕推他,“君御,我給你的離婚協議書,你收到了嗎?”
龍君御背脊一僵,身體克制得厲害。
原來,她還是沒有放棄離婚的念頭。
“早知道你會找來這里,我昨天就不該快遞給你。”龍晚晚顫抖的聲音出賣了她的內心,“你來了也好,今天我們就將這段關系徹底終結了吧。”
“奶奶快不行了。”龍君御突然道。
龍晚晚呼吸一緊,眼淚瞬間涌了出來。
“她最後的心願是見你。”龍君御聲音里滿是乞求,“晚兒,你滿足一個彌留老人的心願,好不好?”
龍晚晚嘴唇在抖,聲音亦顫得厲害,“我可以見她,但你答應我,將離婚協議書簽了。”
這是最好的機會,她必須把握!
她的絕情讓龍君御震驚。
他松開懷里的她,眸光定定的凝著她。
許久許久,他才道,“好。”
龍晚晚睫毛上的淚珠滑落,她如釋重負一般,“那好,走吧。”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酒店,龍晚晚走在前面,龍君御跟在後面。
看著女人倔強冷漠的背影,他眼底的猩紅鋪天蓋地蔓延。
去醫院的路上,兩人一直無話。
快到醫院時,龍君御接到肖正的電話。
“御爺,五分鐘前,老太太呼吸又停了,現在雖然搶救了過來,但若再……”肖正聲音無比凝重,“她一直在念叨太太的名字,你找到她了嗎?”
“找到了,馬上到。”掐斷電話後,龍君御緊握方向盤的手背青筋爆起。
他猛踩油門,豪車以極快的速度在馬路上奔馳著。
龍老太太的病房外,龍夜澈和李玉梅以及老太太的幾個貼身女佣都守在走廊上。
李玉梅和王嫂默默的抹淚,龍夜澈則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看著這一幕,龍晚晚不由心酸。
龍老太太四個兒子,如今快壽終正寢時,卻沒一個在身邊。
她壓抑住內心的酸澀,朝病房里走去。
一看見病床上那消瘦蒼老的身影時,龍晚晚便沒忍住,眼淚簌簌而落。
她抬手,狠狠將眼淚抹去。
龍老太太也在第一時間看到了她,她渾濁的眸里燃起一抹希望。
她伸出手,呢喃道,“晚晚,你過來。”
龍晚晚快速走過去,她猶豫了幾秒後,抓住了龍老太太的手。
病房里早就只剩下她們兩人,龍老太太說話似乎很吃力。
“晚晚,你靠過來。”她虛弱道。
龍晚晚俯身,耳朵貼著龍老太太的唇。
“晚晚,奶奶代表整個龍家給你道歉。”龍老太太緊緊握住龍晚晚的雙手,“對不起,晚晚,奶奶對不起你。可是,御兒何錯之有?他最大的錯誤就是不該隱瞞你,但晚晚,總有一天,你會明白御兒的苦心。”
龍老太太累極,她疲憊的閉上眼,可是,卻更緊的抓住龍晚晚的手,“晚晚,你听奶奶講,御兒的爹地一生為人寬厚,老實,他是我四個兒子中,最優秀最心懷慈悲的一個,他怎麼會吸毒呢?不會的,仁德永遠不會。”(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