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見陸勉提出這三字時盛旭心頭如被潑了冰水一般涼,知道對方的最終目的是這,但之前沒提出來便感覺還留有一絲念想。不過他斂了笑容,緩緩而問︰“你是在拿她做交易嗎?這樣你又比我好到哪去?你覺得她知道後會是什麼反應?”
連問三個苛責的問題,卻不見陸勉面露任何異色,只是眼神陰沉著道︰“她會是什麼反應無需你來操心,如果你還想S社團經營下去,那就在一周之內跟她把離婚手續全部辦好。否則,”頓了頓,一句話低語在喉間,卻足以讓盛旭能听見。
孑然色變!盛旭幾乎要從椅子里跳起來,目光從剛才的淡定到這一刻的驚愕與憤怒,誠然他已壓不住心緒,從齒縫中迸出疑問︰“你怎麼知道的?”
陸勉將他的反應盡收眼底,嘴角彎起深沉的弧度︰“這世上就沒有不透風的牆。”
“你……”盛旭瞳孔縮了縮,“卑鄙”兩字咽進喉嚨里,成王敗寇,他不是輸不起。咬了咬牙後重新坐下,視線凝垂于一點淡聲道︰“我會向她提出離婚協議的,但是之前我就說過,在我跟她的這段關系里,從來都不是我佔主控。”
陸勉聞言失笑了起來,把盛旭笑得心底里發毛,“你笑什麼?”
陸勉收了笑,眸光清冷︰“我剛剛說的是——讓你在一周之內把離婚手續全部辦好。我並不是在征求你意見也不要听你什麼理由,而是,我們商場里講究的執行力。一周後,我但凡查到她的婚姻狀態還是已婚,那便釜底抽薪來一次經濟大動蕩吧。”
話聲落的同時,屏幕也驟然而黑,盛旭定定看著黑了的大屏好一會,才向後仰靠掏出了西裝口袋里的手機。那個號碼是一個數字一個數字撥的,等撥到最後那個數字時嘴角露了苦笑,有些事已成定局,不是這刻左右遲疑和拖延時間就能避得開的。
電話接通了,清和好听的嗓音從那頭傳來︰“喂?盛旭?公司情況如何了?”
他緊繃的心緒頓時平復下來,“還好,我能應付。你在干什麼?”
“我還能干什麼,自然是躺在床上啊,怎麼,忙昏頭了?都忘記和我這邊的時差了啊。”
因為熟稔,她跟他說話時語氣輕松而自在,沒有因為被他凌晨吵醒了的怨惱,甚至還會來調侃他。但是他希望她能對他埋怨,甚至生氣,因為只有真正在乎,才會情緒有波動。
心頭磨了磨,他輕喚︰“阿勉。”
“嗯?在听呢。”她的語氣里帶了困意。
“我們離婚吧。”
——
飛機上。
“小姐姐,你的東西掉了。”
林妙低頭一看,還真的是她腳邊有東西掉下去了。在她準備彎腰的時候,鄰座那小伙先一步低下身去幫她撿了起來,最後拿到小桌上的是張兩寸照片。
小伙子飄見照片里的人後甚感興趣地問︰“小姐姐,這是你男朋友嗎?”
她扯了嘴角︰“是我丈夫。”
但小伙子卻笑著指了指桌上文件袋,“那里頭的資料應該是指你單身哦。”見林妙轉眸看過來,他立即補充了句︰“我不是故意要看的,是撿起來的時候瞄到了。”
林妙定了定,“誰說資料上的人是我?我是律師,他們是我在澳洲的客戶。”睜眼說瞎話這種事她擅長,唬個二十歲左右的小年輕還是能的。
“真的嗎?你是華人律師?我家姐正在找律師幫打一個官司呢,你是擅長哪方面的?”
林妙舉了舉那文件袋,“你說呢?”
小伙眨了眨眼,面露失望︰“你是專門打離婚案的啊,這一點也不神奇啊。”
林妙笑了,“律師跟神奇能沾上什麼邊?”
“他們能把死得說成活的啊,站在法庭上威風八面,酷!”
覺得跟這小子的對話沒什麼營養,便沉默了不再去應對,視線也轉向窗外。
小伙也算識趣,沒有再來搭訕了。
林妙是被推醒的,睜開眼便見空姐微彎了腰親切的笑臉,“女士,我們的飛機已經抵達目的地,請您帶好隨身物品下機。”
她愣了愣,到了啊,看四周的艙位果然都已經空了,連忙坐直起身並且道了聲“謝謝”。
下了飛機還有很長一段路才抵達候車廳,所以必須得乘坐機場專備的小車。剛要上車時忽然想到什麼,她的文件袋呢?立即回頭而尋,可工作人員幫她找遍機艙也沒找到。機長聞訊而來,詢問是否很重要的東西在飛機上遺漏了?
林妙沉吟下了,可以說重要也可以說不重要。最後調取了監控查找,看見她在睡著後文件袋從腿上滑到了座椅縫隙之間,而當飛機抵達時她身旁那個小伙拿起了公文包,文件袋剛好就嵌在他的包外層隔袋內。他沒留意,直接就這麼拎包走了。
飛機上的每一位乘客都是有名單記錄的,既然工作人員這麼熱情地幫她要聯系那人,她也便在機場等候室里坐下來等了。可很不巧,那小伙只是在這中轉,人已經上了另一趟航班並且關機了。林妙問他的最終目的地是哪,居然是寧城。
問機場人員要來了對方的聯系方式,表示稍後自行聯系就可。而她今晚是在機場酒店入住的,就只要穿過玻璃棧道便到了酒店樓層。
辦好入住手續,林妙來到房間後便把行李箱與包往門口一擱,走至了落地窗前。
視界里是超大的飛機場,一架架飛機停在空地上,場面很是壯觀。不過她看著這景腦中卻盤思著其它,北京的公寓暫時先給阿姐一家住了,因為威廉雖然在做過換血手術後沒有出現並發癥,但李醫生說了至少得定期觀察一年以上。如若阿姐與托尼回澳洲,不可能每次要做檢查都從那邊飛回來。
心思又飄到去往寧城的那個小伙,也不知這人要什麼時候才能發現她的文件袋錯落在了他公文包中。文件袋里其實裝得是這次她回澳洲與盛旭辦理離婚手續的一些資料,都是副本,正本在她的包里呢,所以真的不是特別重要。
主要讓她心思斂動的是寧城里有個人,之前跟她在北京吵架負氣而走了。
吵架的原因很簡單,得知她要不管脊椎的治療還在進行中就回澳洲,而她又故意表現得心系盛旭,他氣到跳腳,指著她鼻子罵她沒有心。
當時那場面如今想起也覺火爆,哪怕戰火是她挑起來的,她也梗直了脖子頂上去︰“我沒有心怎麼了?礙著你了?你口口聲聲都失憶的人,哪管得著我那麼多?陸勉,我告訴你,我的心因為你已經死過兩回了,再也回不去了,所以你沒資格來說我。”
那雙噴火的眸子一點點平息下來,在她跟前變成了面無表情,當時她只當他在克制,卻不知焦躁如同那房間里的濕氣正在發酵。以致于忽然他拿出手機當著她的面狠狠砸爛在地上,又扭頭而走時,她連一丁點的反應都沒有。
等她回過神,門內門外都沒了他影蹤。
她低了頭凝看那屏幕碎了的手機外殼,想著他這舉動是要傳達什麼?從此跟她一刀兩斷,分道揚鑣,再無瓜葛?還是以此明志表示從今往後他都不會再來聯系她?
腦中鈍鈍地想︰沒有人可以肆意縱為地撩撥了人就全身而退的,就是你陸勉也不行。
不過權衡輕重,她先回澳洲處理了盛旭的事。
至于某人,是打算等她回來後再決定該怎麼“處置”。在她還沒想好對策時,卻平白丟來這麼一個機會,要不要把握呢?
隔日,林妙坐上了去往寧城的飛機。
之前的那套公寓因為起火而沒法再住了,後續房租事宜也就擱置了沒去料理。如果她的記性沒錯的話,應該有交代某人再幫她找一處公寓,至今也沒兌現,是不是服務太不到位了?
抵達寧城後林妙直接打車去了那家酒店,也給昨兒錯拿她文件的小伙掛了個電話。那小伙叫劉肖,一接到電話就很激動︰“小姐姐,終于等到你給我打電話了。機場人員聯系我時我還不信,結果看見你的文件袋果真在我包里。之後我就一直等著你電話來的,小姐姐,我怎麼把文件袋給你啊?是給你寄過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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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靜了一瞬,隨即小伙越加激動起來︰“小姐姐,你也來寧城了?”
“沒有,你放在酒店前台,會有人過去拿的。”
至于過去拿的人……林妙掛斷電話後走至座機旁,給總台打了通內線電話。內容大致如下︰稍後會有人送一個包裹到總台請幫忙保管,晚上八點過後,讓自助餐廳姓陸的鋼琴師過去取。
七點整,林妙便坐進了餐廳的角落里。隔了一段時間沒來,餐廳的環境還是照舊,就是那大堂經理好像換了個人,所以也沒人認識她。
今晚她找的位置是在偏角落的,與演奏區也隔了一段距離。當頎長的身影進門時,她便視線投注了過去,上下打量之後她兀自評價︰似乎這一周的時間並沒給他帶來任何變化。
見他剛要走向演奏區,突然被門口的迎賓小姐給叫住,低語了句什麼他臉上微微錯愕,隨即便走出了門。林妙勾了勾嘴角,當然知道他是被叫去總台了。
而且經過總台一陳述,肯定也會知道她來寧城了。抿了一口紅酒,她面露微笑,既然來,那便坦坦蕩蕩地顯露動機,有何好遮掩的?
果然,沒過一會就見他手中抱著一個紙盒走進了餐廳,視線環轉過一圈,搜尋著什麼。
當目光落及這處時,她舉了舉紅酒杯示意,莞爾而笑。
他凝了凝眸,舉步就朝這邊走來,面色清冷。來到跟前站定後又盯著她看了一會,沉聲問︰“這是什麼?給我的嗎?”
林妙飄了眼盒子上貼著的紙,“那上面寫著誰收呢?”
“你的名字。”
“這不就是了,把盒子放下吧。”
他抽了口氣,“你當我是什麼?郵差?還是送快遞的?”口氣變得不善。
林妙搖搖頭︰“都不是。我是來听音樂的,今晚你還彈不彈了?”
陸勉眸光頓了頓,今天她選的口紅很配她,不會太艷麗也不會太素,與她手里的紅酒色澤剛好相對應,眼里眉梢都自帶了風情。他當然沒真的生她的氣,不過那會他該表現出生氣的樣子來,否則怎能“放”她去澳洲呢?
現在她回來了,盛旭也把相關離婚協議都通過視頻拿給他看了,他還特意查了澳洲那邊的婚籍,確定她目前已經是單身。看著她的樣子怎麼樣都覺得順眼了,比如這口紅,比如那眼角的故意驕縱,他點頭︰“彈。”如果不是知道她來了寧城,他今晚是不會來這邊餐廳的。
轉身而走時把盒子放在了桌上,視線從單子上輕輕劃過,是誰給她寄的東西?
等他背轉過身朝演奏區而走時,林妙想,如果他知道給她拿來的這個盒子里裝的是她的離婚協議會是什麼反應?想到這嘴角便不由彎起了弧度。
她一定不會主動去告訴他這件事,其實但凡他在總台那邊打開去看就會知道了,而既然他沒有那便錯過了這次機會。(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