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葉非凡的煩惱,林妙自是不知曉,她只知道這非凡創業的財務賬目確實有很大的問題。她特意抽取了去年相關項目的資料來細審,發現有一個人在去年特別出彩,便是項目部的周唐。這人是葉非凡親招的,一招進公司就進了項目部,只半年時間就被葉非凡晉升為項目部經理,公司一切項目策劃和經濟出入都要匯集到此人手中
林妙沒有立即找這位項目部經理,是傳了一個項目部的成員叫劉敏之,來公司有三年。既不是“元老”,也不屬于新人。依照她的經驗,這樣的人是最容易打入的,首先沒有“元老”的傲氣,又沒新人的不成熟,處理事情也駕輕就熟。
劉敏之听見林總監找她時心下略感忐忑,按理項目部有什麼事應該是找周經理,怎麼會找上她呢?雖心有納悶,還是立即收整了趕緊去辦公室報道。
門推開時劉敏之便壓下了心緒,走到桌前低聲詢問︰“林總監,你找我啊?”
林妙抬頭,將眼前這姑娘快速打量,面無表情地開口︰“坐。”
等劉敏之落座後她丟了一份文件過去,“先看看吧。”這陣仗顯然是將那姑娘給嚇到了,懾縮著去拿文件,又惴惴不安地問︰“林總監,我是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好嗎?”
“看過再說吧。”
劉敏之翻開文件,發覺是去年她經手過的一個項目。知道林總監來她們公司是為審核,不知這項目有何問題?正念轉間看見文件某處寫了批注,而她在細看之後不由吃了一驚。
抬起頭驚愕而問︰“林總監,這是怎麼回事?”
林妙似笑非笑地看她︰“我還想問你呢,項目所需資金與真正投入資金嚴重不符,你在做這份項目企劃的時候難道就沒察覺多了一個零嗎?”
劉敏之再是坐不住,急急起身解釋︰“林總監,我真的沒有做任何對不起公司的事。”
“你有沒有做什麼我姑且不論,這事也應該是你們葉總操心的,我現在要知道的是這個項目中所需材料都是通過什麼途徑所得。”
等劉敏之離開已經是半小時後,林妙目送著她心神恍惚的身影消失在門後,嘴角勾出一道弧度。再翻開那份文件,最末頁上的數目又恢復到了原來的價格,剛剛只是用了一支魔術筆在那數字後面添了個零便將這姑娘給唬住了,把項目的所有細節都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這一招,是多年前她跟某個人學的,引君入甕。
當然她引的不是劉敏之,這位姑娘不過是個配角罷了,她要引的是那周唐。
都說職場是八卦衍生地,隨便去個洗手間便听見了一則不知道真假的八卦,這劉敏之長得漂亮性情溫柔,周唐當了經理後便重用于她,據說是兩人之間有了曖昧。
現在她便來測一測八卦是否屬實,也探一探這周唐的底。
倒沒想這成效來得如此之快,下午周唐就不請自來了。看著來人一臉緊張狀,林妙嘴角的笑意越發的深,此人顯然要比劉敏之難對付。
“林總監,我今天在外跟項目去了,回來才從小劉那知道那件事,立即就過來找總監你。”頓了頓,遲疑著提出要求︰“不知能否將文件給我看一下,因為這起項目雖然是去年的,但我印象很深,我確定當時有反復核對審查過,應當不至于犯這種低級錯誤。”
林妙沒有立即給以回應,只嘴角噙著抹笑看著他。
靜謐的空間里周唐只覺有股無形的壓力朝自己涌來,他自是知道這位財務總監是T集團派過來的,其中有幾個項目都還是他與T集團牽上的聯系。之前並沒多上心這位總監的到來,只當是過個場而已,今天正面相對發覺並不是他所想的那樣。
“周經理的意思我不太懂,是覺得我與小劉都眼神不好看錯了,犯下低級錯誤?”
周唐心中一緊,連忙到︰“我不是這意思,就是……就是但若項目出現過問題,我便責無旁貸,勢必要查個清楚,看是哪個環節出了錯。”
“哦?那周經理給我說說看,去年九月與今年四月兩次與興業制造廠的合作,那所需原子配件本該是兩批,為何你們的清單上卻列入了四批?”
如果不是林妙目光敏銳,怕是瞧不出這周唐眉眼間的那一絲驚異,而此人心緒也夠冷靜,異色只一閃而過,轉而便一臉嚴整地解釋︰“林總監,事情是這樣的,項目初開始預設的投入配件與實際不符,在後續審核中發覺用材不夠,故而又增加了部分。”
“是增加部分嗎?”林妙笑著搖頭,“一次可以說是審核不夠細,但是兩次犯相同的錯誤,又是與同一家廠合作項目,看樣子周經理是並沒上心啊。”
“今年四月那次是因為……”
林妙抬手制止,“你無需和我解釋那許多,我只問你多列的兩批配件資金調度從何而來,有無財務調度報告,以及,余下的資金又去了哪里?”
恁是周唐再冷靜,到此時已然面色大變,額頭更是沁出了冷汗,“林總,資金調度是……是葉總親自批的,並無……並無有資金剩余。”
“哦?既然是葉總親自批的,那就請葉總來說一說吧。”
就在這時,門從外面被推開,葉非凡一臉笑意地走進門來︰“林總找我?”
林妙見狀不由失笑,這全公司上下最八卦的人怕就是這位了,她一天里連番兩次動作又怎能逃得過他的眼呢,之前請劉敏之過來還能當作只是例行問話,再請到項目部經理周唐,這只老狐狸怎可能還沒瞧出端倪。
若說葉非凡出現,誰不能淡定,就非周唐莫屬了。
“葉總。”周唐低聲而喚。
葉非凡點了點頭,就大咧咧地走到了辦公桌前落座,還翹了二郎腿笑問林妙︰“說吧,找我什麼事?”
“你既然來了,那就不妨問問你的項目經理呢。”林妙冷嗤出聲。
待葉非凡抬起眸,周唐立即道︰“是這樣的,林總在問兩次與興業制造的合作中資金調度一事,當時我曾向葉總直接審批的。”
葉非凡想了想,“確實有這事,怎麼,是哪里出問題了?”
周唐看了眼林妙,“是林總盤查賬務到此處,在問當時的情況。”
听及此,林妙嘆了口氣道︰“也罷,看來是我頂真了,倒是不知你們非凡創業隨便老總一個批示就能執行的,連份書面的調度書都沒有,後續資金有無盈余也無盈虧報告。好了,耽擱兩位下班了,我也還有事,你們自便吧。”
話落林妙也不理會兩人,徑自起身拎了包要走,但經過桌旁時頓步,“葉總,之前拜托你的事可有辦好?”
“你不提我還忘了呢,當然辦好……”
林妙伸手,“卡呢?”
葉非凡訕訕地掏出銀行卡,見她抽走卡片扭頭便走,連聲謝都沒有,如果不是要在部下面前端正姿態,真有翻白眼的沖動。現在他開始羨慕在吳城的老陳了,還是他輕松自在。
——
陸勉掛斷電話後嘴角不禁微彎,剛剛葉非凡將她在公司的動作都一一匯報了,果然不出他所料她能察覺到那幾個項目里的問題。周唐這顆棋子放在公司,如若不是為了留給她來處置,早就被拔掉了。
看她一步步按照自己所布劃的走進局中,心里頭便多了一分篤定。
覽看窗外的黃昏景色,夕陽紅了半邊天,喧囂中又有著獨有的寧靜,是故叫作寧城。
西寧大半邊區域,唯獨選這寧城成為開發新公司的片區,因為這座城市是特意為她選的。沒錯,早在五年前他就在籌謀今天,籌謀她終有一日踏進國門回到視野中的這天。
選擇與她重新開始的城市首先剔除的便是吳城,因為那片土地不說承載了多少恩怨情仇,單單是她原有的根基,以她那顆精明的頭腦很難制得住。但凡有個什麼異樣,她向過去的人脈一打听便都現于無形。
而北京城是T集團的總部,徐慕與她交好又對她完全信賴,即便他能動心思斬除她的羽翼與後盾,但不想傷了她的心,讓她與朋友反目。
所以選來選去便是這里了,寧城這塊土地她絲毫不熟悉,一切都要從頭摸索。盡管她在非凡那邊悠游自在,也如魚得水,但總有所制衡。如今見她正一步步按照自己所布劃的走進局中,心緒間便多了一分篤定。
她終將要一步步重回他的懷抱的。
“你在發什麼愣呢?”沉思被所想之人打斷,回轉過眸,竟瞧見她不知何時已經進門了,正在玄關口邊換鞋邊掃略著他。
他露出微笑︰“我在想今晚咱們出去吃什麼。”
卻見她飄了眼他的右腳,“還是算了吧,你一個傷殘人士不宜外出。”
眼角抽搐了下,他就是腳踝上被劃了一道口子,怎麼就成傷殘人士了?“那今晚是在家吃?”他試探了問。
林妙笑了笑,“這里只是暫時租的一個公寓而已,可以說是金屋藏嬌,但談不上家。”
“金屋藏嬌?”他蹙了眉,她就一定要這麼拿話刺他嗎?“我幾時拿你當成過那樣的女人了?”林妙凝眸過來,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說︰“你怕是誤會了,現在是我在包養你,自然是我將你這美人兒金屋藏嬌了。”
這下陸勉真的冷臉了。
之後男人一直黑著個臉,哪怕主動去廚房做晚餐,也都悶聲沉色的。林妙也不理會他,白天琴行的事氣都還沒消呢,懶得去哄。
等飯菜上桌,他拿來筷子低喊了聲︰“吃飯了。”
林妙從電腦前抬頭,定看了他一瞬便擱下筆記本起身走近桌前,三菜一湯,葷素搭配,倒是挺賢惠的。可等她嘗了第一口糖醋排骨時不禁詢問︰“你放了幾勺糖?”
“四五勺。”
再夾油煎大蝦一口咬下去,蝦肉也沒熟。然後舀了一勺魚湯喝,她直接噴了出來,而且是有意朝著某人身前噴的,雪白的魚湯汁濺了他滿身,還有星點濺到了他臉上。
他倒是淡定,抽了紙巾慢條斯理地擦拭了臉,又再擦去身上的污漬。
林妙問︰“你是在故意整我嗎?”
“我沒有。”他否認。
“那為何一共四道菜,有三道不是太甜就是太閑,或者就是沒燒熟。”
他的視線掃過桌面,“你說三道菜都不好吃,不是還有一道菜嘛,你怎麼不嘗?”
林妙的目光也落在那盤菜上,“我不吃豆腐。”
那是一盤麻婆豆腐,紅色的香油淋在上面,看起來十分的美味。但是,她不吃。
陸勉問︰“為何?”
原本林妙不想理會他此問,但目光與他交匯後心念轉動間便道︰“因為我老公吃豆腐會過敏,所以我們家里從來不做跟豆腐有關的菜。”
成功看到那雙幽幽黑眸里的溫色一寸寸泛冷,她就是故意給他添堵的,誰讓他有意將菜燒得不好吃,唯獨留了一盤麻婆豆腐呢?
她確實不吃豆腐,這話是不假的。原因怕是他忘記了,卻恰恰跟他有關,當年他跟她正是因為一盤麻婆豆腐認識的。那時候她還在大學,常和同學去學校後門的一家小飯店吃飯,麻婆豆腐是她們必點之菜,但那天她心急跑去廚房門口端菜,回來途中就跟他撞上了,連盤帶菜全摔了不說,湯汁還都濺在了她腳上。
剛剛出爐的菜定然十分燙,她穿得又是露腳趾的涼鞋,疼得她差點跳起來。而他也不道歉,只盯著她看,兩邊的人聞聲過來,場面一度火藥味十足,差點就在那飯館里打起來。
這便是他們的初次相遇,當然後來想怕那是他一早設計的,是有意為接近她而撞上來的。但有一度在她以為他葬身火海後,摒棄了所有與他相關的事物,這道菜自也列為禁區。
她不知道他是有意還是無意燒了這道菜,但當走近桌前看見它時心緒就有了不快。一共三菜一湯,她嘗過的其余三道都參差不齊難以入口,只剩了這豆腐沒有動筷,即便是不往深里去想,她這心火也難壓得下去。是氣她之前拿他比成了金屋藏嬌,而拿晚餐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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