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一會就見那道身影從內走出,出了酒店門四下張望,特意還朝暗處的花台走了兩步。林妙讓司機按了下喇叭,搖下車窗時目光于空中交匯,定了定,立即舉步走來。
站在車門外他低著頭輕問︰“你怎麼還沒走?”
而淺淡的語聲答非所問︰“車子擋了道,上車再說吧。”
等人坐上車後便讓司機師傅開往醫院,途中他試圖解釋︰“其實……”卻被林妙低斥︰“你給我閉嘴。”于是,車廂內氣氛降至冰點,沒人再開口說話。
幸而酒店離醫院也不過十分鐘路程,付了車資下車後兩人一路往外科走。醫生檢查了他的傷處,稱都是皮外傷,也就簡單給擦了消毒的碘酒便作罷。
一走出醫院,林妙便要打車,卻听他道︰“其實這里離公寓只有五分鐘路程。”
環看了四下,她初來這座城市自是對環境不熟悉,既然他如此說了便走路回去吧。在寧城這座城市,深夜的街頭不像甦城那般繁華熱鬧,街上幾乎寥寥無人了,就連夜行的車輛也不多,顯得格外的安靜。
腳下微頓,便成了一前一後而走,路燈打下的倒影重疊在一起。
忽然有輛摩托車呼嘯著駛來,下意識地回頭去看,眼看著那摩托車越駛越近,隱約有不好的感覺,往後大退一步的同時只覺肩上一沉,這一變故只在電閃之間,林妙不及反應被撞得踉蹌,等回神時發現肩膀上已經空了,包被搶走了!
可下一瞬就見那輛摩托車歪倒了過去,因為速度快而狠摔出去好幾米,騎摩托的人也倒在地上哀嚎出聲,這一跤是摔得不清。
剛剛她看得分明,就在摩托要騎過他身邊時,凌空被他在機車後輪上踢了一腳。那一腳的力量可謂極大,直接把車子都給踢飛出去了。
只見他走過去將她的包從騎車賊手中拽了回來,看都沒看一眼便回身過來,在他把包遞過來時她挑起眉評價︰“身手不錯,反應也很靈敏。”
他淺抿了嘴角道︰“只是應激反應。”
“包你幫我提著吧,那個人打算怎麼處置?”眸光轉向那邊已經從地上爬起來,正費力地要去推摩托的搶包賊。陸勉也順遂了視線看過去,“報警。”
警察過來很快,但除了抓人還把兩個當事人請進了派出所做筆錄,等折騰完都已經凌晨了。林妙感到很困頓,坐在出租車里神思恍惚著眼楮便闔上了,過沒多久隱約听見耳旁有語聲,大約是他跟司機在講話。
“下車了。”低沉的嗓音抵進耳膜時不至于已經睡著,但就是不想睜眼。下一秒就覺腰間一緊,整個人被橫抱而起,依稀還听見司機熱心詢問︰“先生,需要幫忙嗎?”
他答︰“不用。”
被抱走了一段路听見電梯嘀聲時林妙才睜開了眼,自下而上的視角,他的下巴處有些微的胡渣,輪廓清俊。很快他就有所察地低眸看來,目光與她相對了一瞬卻沒有把她放下,徑直走進了電梯。林妙想,既然付過他酬勞了,這點體力活讓他干一下也沒什麼不妥。
公寓門口,他問︰“鑰匙你放在包里了嗎?”
之前差點被搶掉的包這時正背在他的肩膀上,見她點頭同意後他才去翻包,可翻了一會抬起眸,對她搖頭︰“找不到。”
“你先放我下來。”雙腳落地了林妙便奪過自己的包,里里外外都找了遍也沒有。
身邊的人問︰“你有帶出來嗎?”
“當然……有。”語氣從堅定到不確定,好像記得有拿,又好像當時听見手機里動靜極大就急著出門忘記拿了,關鍵是現在要怎麼辦?
他輕嘆了口氣,道出事實︰“不管有沒有帶,現在我們是進不去這門了,只能找開鎖的。”
于是,深更半夜的,兩個人窩在公寓門外等著開鎖匠以及房東過來,因為他倆誰也沒法出示租房合同,合同也在屋子里呢,必須得房東出面。
一個哈欠接著一個哈欠地打,林妙感覺眼皮都快睜不開了,也是因為困頓而腦子糊涂了,沒去想房子暫時不能開門可以先去住酒店,等第二天白天再來弄這些啊。
而陸勉則相反,精神奕奕地靠在門邊注視著坐在地上打瞌睡的人。他的雙手插在褲兜里,指尖一下一下勾劃著金屬齒輪,剛剛從摩托手那奪過包的一瞬鑰匙就掉出來了,他順手撿起的時候剛好擋住了她視線,于是就順手揣進了兜中。
手機音樂響的時候,他嘴角淺勾了弧度對林妙道︰“我下去接一下開鎖人。”
“哦,再打電話問問房東那邊什麼情況。”
“嗯,我知道。”
應聲之後便走進了電梯,隨著門關上他的眼神便隱隱露出笑意來,為了拿到她的鑰匙也是煞費苦心啊。到了樓下他先走向垃圾桶,掏出那把鑰匙給丟了進去。
五分鐘後,陸勉領著開鎖人與房東上樓,首先看見林妙歪倒在門前昏昏欲睡,立即快步上前遮住後面人的目光,彎下腰去輕拍她肩膀喚︰“醒一醒,要開鎖了。”
在開鎖匠對照過房東給的房產證無誤後,便拿出了工具。其實前後只有十多分鐘鎖就被撬開了,陸勉看了眼林妙提議︰“不如你先去睡吧,這邊我看著就行了。”
“鎖不是開了嗎?還有什麼事要弄?”
開鎖匠聞言笑道︰“鎖撬開了自然得重新裝把新鎖啊,難道你們這門就敞開著啊。”
“哦。”林妙訕訕地一腳跨進了門,徑直往樓上去了。
房東見狀叮囑道︰“既沒什麼事那我就先走了,你們這回可得把鑰匙分別保存了啊。”等房東走後,開鎖匠也很快裝好了門鎖,把一串鑰匙交到了陸勉手上。
他很自覺地摘下一把揣進了兜中,余下的便放在了門口玄關處。
——
林妙醒來時屋里靜悄悄的,仔細听了听也沒听見樓下有動靜,下樓見客房的房門緊閉,而門口處男人鞋子也還在。心有納悶︰難道是昨晚後面又折騰了很久,以至于早上起不來了?
隨便弄了點早飯吃後準備去上班,看時間已經過八點半了,而那扇門還是緊閉著的。略一遲疑,她走過去開了房門,看見他果然還躺在床內一動不動,似乎正睡得沉。
定視了兩秒便轉身而走,可到了玄關處低頭穿鞋時不由愣住,他的鞋子怎麼裂開了?
他昨天穿的是一雙藏青色休閑鞋,皮質的,從成色上看還是新的,按理不可能鞋子會裂。而且從裂開的痕跡看像是被什麼利物給劃破的,腦中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昨夜他踹那摩托車後輪的一腳,難道當時他的腳被輪子或者其它尖銳物給卡到了?
幾乎是立即回身而走,闖進客房便走至床前,探手一摸他額頭竟然滾燙,再掀開被子去看他的腳,果然在右腳踝處看到一條很長的血痕,上面的血跡疑似被擦過,那道口子當時應該很深。而他卻一聲未吭,之後報警去派出所,再和她一同回來發現鑰匙丟了,上上下下跑了幾趟找來開鎖的,最後怕是自己處理的傷口。
忽然心頭沉悶,隱隱有怒火升出,但對著一個昏睡的人又不能撒火。恨恨地瞪他一眼,咬牙出了門,到玄關處換鞋時看見櫃子上的鑰匙,順手拿了。
樓下百米處就有一間藥房,進去拿了各種傷藥與紗布,等結賬時收銀員還忍不住提醒︰“是有人受傷了嗎?這些藥品只能簡單包扎的,如果傷口嚴重的話建議您上醫院做正規的檢查和治療。”
林妙面無表情地回道︰“不是人受傷,是家里養的一只豬腿劃傷了。”
收銀員心領神會,現在的人養貓養狗已經不稀奇了,好多人把豬當作寵物養來著。
拎了一堆藥上樓,心頭煩悶地想那只豬該還昏睡著吧。可門一開就听見了人聲從內傳出來,儼然客廳的沙發里,本該昏睡的人正在打電話。
听見門聲轉眸過來,眼神露出驚異,顯然是並沒想到她會在這時回來。
心頭輕哼,干什麼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腦中心思流轉便大概明白剛剛她去看他時,怕是人已經醒了在裝睡,定然沒想到她會離開了再回來。
“好了,不與你說了,等下我再過來琴行。”
——
听見老大突然語鋒驟轉時,葉非凡就知道定是那林小妞回來了。想想便覺好笑,老大挖了個坑本想拉林小妞下去,結果怕是先將自己給埋了,拔都拔不出來。他是不懂老大那曲曲彎彎的心思,既然喜歡那就上唄,霸王硬上弓也行啊,上回不都已經把人放倒了嘛,怎麼到今天都還沒搞定呢?
一晚上操辦了兩場戲,他這也算是勞心又勞力了吧。先引君入甕,再英雄救美,全都按照老大預先設計的來的,為了林小妞,老大連苦肉計都用上了,這次要是還不能搞定那他都為老大覺得汗顏了。
腦中晃過林妙那張精致的臉,這女人啊漂亮是漂亮,可是太過聰明就不可愛了。林妙這妞,如果不是老大在,他和老陳都壓不住她的。
還是他的小滿可愛,事事都听他的,性子又軟,這種女人才是男人的貼心寶啊。說起來,有一陣沒找她了,今晚上就去米誘捧她場。
——
林妙走過去將藥擱在茶幾上後挑眉問︰“你還要去琴行?”
“昨天就沒去上班,今天再不去的話老板那不好交代。”他是如此解釋的,卻听她一掌擊拍在茶幾上,語氣沉冷︰“老板是誰?把電話給我!”
靜默了一瞬,他說︰“其實這事跟老板沒有關系的。”
“那跟誰有關?”
“是我想要過去,因為今天有兩個學生要來上課,他們馬上要考級了。”
林妙冷哼,拆了一瓶消毒碘酒低喝︰“把腳伸出來。”
他的眼神縮了縮,支吾著︰“你知道了啊。”
如果不是他這腳傷是為了她而受的,看她還來不來管他死活?終于在她淡冷的視線下,他將右腳伸到了沙發上。碘酒涂上去消毒時,明顯看見他的腳顫動了下,她微抬起眸,除了臉色發白外倒不見有痛楚之色,可當真正接觸到了才發覺那傷口確實有些深,即便是過了一夜,都還有隱隱的血跡出來。
消完毒後她邊剪紗布邊道︰“最好是去趟醫院做專業的消毒,免得落個破傷風什麼的。”
“其實醫院也就像你一樣用碘酒擦擦的。”
男人固執起來很不可愛,林妙在心里嘀咕,但也懶得跟他爭辯。綁好紗布又撕了一帖退熱貼遞給他,見他還挑眉一臉疑惑的樣子,不由沒好氣地道︰“你在發燒不知道嗎?”
“哦。”他愣愣地接過,又笨拙地貼在了自己額頭上。
看林妙轉身要走,忍不住問︰“你要去上班了嗎?”她回眸看他,“有事?”
略一沉吟,向她提出請求︰“能不能陪我去一下琴行,我這個樣子如果教孩子彈琴的話可能會嚇到他們,你幫忙指導一下,專業性的問題我再補充。”
這是一個很無理性的要求,她又不是什麼鋼琴老師,水平也是業余的,要讓去教孩子彈琴真有點天方夜譚。可看了看他那腳,最終還是點了頭。
主要是,她想看看他工作的琴行是什麼樣的,還有他當一個老師又是如何帶孩子的。
從公寓到琴行打車有將近十五分鐘的路程,不遠也不近,下車便看見“星火琴行”的門頭了,不過出乎林妙意料的是——這個琴行很大。
她臆想當中以為琴行就是一間店面,擺放幾件樂器的樣子,可這家琴行有四五間店面那麼大,分為三層樓,底下一樓是樂器展覽區,樂器也是分類別劃區。一目了然是以鋼琴為主,幾乎佔用了大半的場地,其余的古典樂器與西洋樂器是平分秋色。
陸勉帶她到二樓,便不再是底下的開闊視野了,格局全都規劃成一間間教室,基本上每一種樂器分到一間教室,而鋼琴班要多,分到了五個教室的樣子。
林妙看了看樓梯,問他︰“三樓是派什麼用場的?”
“有一個小演播廳,提供考級以及表演的場地。”
如此格局可見這家琴行的規模做得有多大了,等于說琴行除去賣琴外,還是一家培訓機構。這恐怕是當下經濟運轉的又一方向趨勢了,人們對藝術的追求越來越重視,意味著這一行業的興起正在逐步規模化。
她是一個商人,看待事件的根本是從其中嗅到商機,心里頭冒出了一個想法,不過暫時先看看具體操作模式吧。
陸勉領她去到一間小教室,已經有兩名看起來十多歲的孩子在鋼琴前等候。看見他們進來,孩子脆生生地喚︰“陸老師好。”眼珠卻轉動了來看林妙,面露好奇。
“這位是林老師,今天我受了點傷,所以讓林老師來代課。”
眼角抽了抽,還是第一次冠上“林老師”的身份。尤其是當她听過兩孩子的演奏後,就感到汗顏,那指法熟練的幾曾還需要她來指導啊。
可在孩子眼里她這“林老師”既然能代他們老師上課,自然是厲害的,于是踫到不懂地就問,問得還都是專業術語。就在她打咯 時,身後低沉的嗓音緩緩而述,為學生一一解答。她回眸看去,見陸勉靠坐在門邊的椅子里,語調清平,眉色淺淡,如果之前對他彈鋼琴這事還有所懷疑,這時是真的消除疑慮了。
說句心里話,她始終都沒信他能放棄了上億財團成為一個普通的鋼琴師,也一直覺得他雖然會彈鋼琴,水平也還不錯,但那都不過是照貓畫虎,唬唬她這種外行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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