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沐霖跑到醫院門口的時候才想起忘了跟桃桃他們說,拿出手機一看,上面五十幾個未接來電,這會兒桃桃的電話又來了,方沐霖一邊跑一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桃桃,嚴浩秉受傷了,我還在醫院里,別擔心,我沒事。”
“嚴浩秉受傷了?嚴重嗎?”
“還好。”方沐霖大致交代了幾句,就上了一輛出租車,去了景芳蘭苑。
季文華說他醒來的時候只能先吃一些流食,所以去洗澡前,她現在灶上煮了點稀飯。
洗完澡出來後,又給嚴浩秉收拾了幾件換洗的衣服,帶上一些生活用品,裝在一個袋子里,又找了保溫桶,將熬好的粥裝起來,帶去醫院。
重新回到重癥監護室外,方沐霖才松了一口氣,她把東西放在外間,得了季文華的允許後,進去看他,他還在昏迷,也不知道有沒有知覺,方沐霖握著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細細的摩挲,手背上的溫度,讓她覺得安心。
也沒有說話,就這麼陪著坐了一個小時,夜間,她就睡在外面,第二天早上,回學校去上課,上完了課,又趕過來。
嚴浩秉是在第二天晚上九點左右醒過來的,那時候方沐霖正握著他的手,說著最近發生的事情,包括陸美姬的改變,突然,她感覺到嚴浩秉的手指動了動,很淺很淺,可她就是感覺到了,所以屏住了呼吸。
指導他顫動了一下眼睫,緩緩睜開闔沉了兩日的雙目,方沐霖感覺,整個世界都亮了起來,所有的宇宙洪荒,都凝聚到了他那雙漆黑的眼楮里,哪怕此時仍是暗淡無光,卻是她的全世界。
但她不敢出聲,深怕著只是自己的一場夢,她怕是因為自己很長時間沒有休息好了,而產生的一場夢,情難自己。
劇烈的疼痛讓他每一口呼吸都帶著撕心裂肺的疼,但他沒有吭聲,望著眼前深色憔悴的女孩兒,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醒了?”方沐霖終于輕輕開口,如籠著的輕紗,緩緩撥開迷霧,現出原形。
嚴浩秉嗯了醫生,很沉很沉的一聲,卻讓她的眼淚,毫無征兆的滾落,直接落在他的手背上,如烙鐵般,刻下深深的烙印。
從他出事到現在,整整五十多個小時過去,她一直強忍著情緒,告訴自己要堅強,不可以哭,可是此時此刻,眼淚卻肆意流淌,越控制,流的越多。
嚴浩秉深吸了一口氣,想抬手,結果根本不行,方沐霖自己胡亂擦了一下,拿過一邊的水杯︰“你先喝口水。”
然後又按了床頭鈴。
季文華和護士很快過來,見嚴浩秉已經清醒,季文華上前給他做了身體檢查,懸著的心跟著落下來︰“恭喜,閻王暫時還不想收你。”
嚴浩秉艱難的笑了笑,方沐霖面上浮現喜色︰“季醫生,他沒事了是嗎?”
“暫時來說,沒事了。”季文華的語調跟著輕松不少,“明天早上就可以轉去普通病房。”
“謝謝季醫生。”青春活力仿佛一瞬間回到這個女孩身上。
季文華點點頭︰“浩秉,那你好好休息。”
“等等。”季文華離開前,嚴浩秉卻叫住了他,躺在床上不能動彈,但他卻提出要求,“能不能先把我下面的東西拔了再走?”
下面的東西?是導尿管……
方沐霖的臉色有些古怪,季文華聞言也看了嚴浩秉一眼,嘴角有隱約笑意,搖了搖頭︰“不行,你現在不能下床也不能移動,還是明天回普通病房再說吧。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季文華帶著護士離開了。
方沐霖過去關上房門,看到下面垂著的尿袋里已經差不多大半袋了,便拿下來,去里面的洗手盆倒掉,嚴浩秉目光沉沉看著她又把袋子套了回去,再去洗完手出來,問他︰“餓不餓,我晚上熬了粥帶回來,現在還有些熱的,我喂你吃點好不好?”
好幾天沒吃東西,不說還好,一說,確實是餓了,方沐霖把粥從保溫桶倒出來,粥變的很粘稠,很厚實,還有余溫,方沐霖小小喂他吃了兩口,感覺不錯,又繼續吃了一些。
畢竟是受了這麼重的傷,又失血過多,嚴浩秉的身體其實很虛弱,吃完粥之後,臉上就浮現了濃濃倦意,方沐霖放下碗筷,握著他的手說︰“你睡吧,我在這里陪著你。”
沒多久,他的呼吸就變得均勻而綿長。
方沐霖坐在床邊,盯著他略顯蒼白但仍舊稜角分明的面容,抬起手背,慢慢劃過他立體的輪廓線條,感受著他的體溫,听著他近在耳畔的呼吸,她忍不住默默把頭靠了過去,柔軟的唇瓣在他的額頭上輕印下一吻,方覺稍稍安心。
清晨,護士推門進來抽血化驗,卻看到陽光微微灑落的窗口下,一個女孩的長發披散在床上,睡在床邊,握著男人骨瘦的大手被她攥在手心里,微微的陽光落在他們的身上,整個畫面看起來安靜而美麗。
嚴浩秉察覺到陌生人的注視,立刻就警惕的醒了,護士剛想開口,便看到他噤聲的動作,然後目光溫柔的看了眼床邊的女孩,護士放輕了手腳走近,跟他說抽血,嚴浩秉伸出手臂,讓護士抽了兩管血,護士離開前,還小心幫他們帶上了門。
病房里安靜的一根針掉落在地都能听到,嚴浩秉抬起一手,在她宛若綢緞一般的黑發上面順過,想起了那一天,中彈時的那一瞬間,他腦子里唯一想的就是她會哭,她會難過,所以這件事情絕不能讓她知道。
結果……昨天晚上,她在他面前流淚的那一刻,嚴浩秉的心,似乎比子彈打中更疼,這大概就是愛一個人的感覺吧。
過了一會兒,方沐霖幽幽轉醒,看著手上握著的大手,神志瞬間清明,見嚴浩秉靠在床頭,徹底清醒了,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也不說話,就俯下身子,抱住了他的脖子,像小貓兒一樣蹭了蹭︰“醒了就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