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綰綰的沉默,在小鬼們感覺來,就好像預示著什麼。
“你也不知道,是嗎?”
她身形微微一顫。
她回答不了的問題,對方直接點破了。
“其實,我們並不像我們之前表現的那麼無知。我們都知道,我們這樣的鎖陣鬼,其實連投胎的資格都沒有。”
稚嫩的聲音中,透著與之完全不符的成熟。
夜綰綰怔了怔,嘴角拂過一抹苦笑。
她怎麼會把他們當作是一群不諳世事的小鬼看待呢?
他們為了守護這陣,已經不知道困在這一畝三分地多少年了。
“以前沒有,那是因為沒有遇到我。”
她想,作為地府未來的女主人,總會有點特權的。
老三抿著嘴角輕輕笑了笑,泛白的眼珠中閃著點點感激的光耀。
“謝謝。”
即使未來,我們灰飛煙滅了,也不會忘記你的。
他在心底默默許下承諾。
其實,他們每一個“人”都知道,當陣法失效,他們的去路,便只有灰飛煙滅、魂飛魄散這一條。
眼下依舊游離于世,不過是沾了眼前人的庇護。
“你們不要多想,先告訴我,你們被帶走的那個伙伴的罐子,是哪一個。”
“他的罐子不在這里。”
夜綰綰話說完,就听他們接話了,不由一愣。
“不在這里?”
“那天爸爸說出事了,把他的罐子給抱走了,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了。我們再見人,就是你了。”
被拿走了?
夜綰綰略顯訝然的挑了挑眉,心底流過一抹了然。
想來荊浩麟已經預感了要發生不好的事情了,只是,他將那小鬼的尸身帶走,會帶去哪?
只要放出來的那玩意,沒有得到尸身,一切就還有少許挽回的機會。
“眼下,陣已經被修復了,還做了一點改動。在事情解決之前,你們是留在這里,還是同我離開?”
她想了想,找罐子這種事情還是要交給閻烈。
她現在只求對方已經找到了殺害荊浩麟的人了。
這件事,臉上之前發生的那些事情,她內心深處總有一種很沉的不安感。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段時間她處理的這些事情,好像都有一點的聯系。
不論是她自己發現的,還是別人找上門來的,都透著一種詭異的相關性。
“我們要留在這。”
老三又做了一一回發言人。
“我們從有神智那天起,就一直生活在這里。經歷了荊家人幾代人的供奉,我們從未離開過。”
夜綰綰微微頷首,眸底拂過一抹了然,輕聲“嗯”了一下算做回應。
“那你們乖乖在這呆著,我會在外面再補一個陣法,雖然限制了你們的行動,卻也保護你們不會被有心之人帶走。”
老三點頭表示明白,低聲道謝。
在她離開前,又忍不住出聲叮囑她要注意安全。
“我們鎮壓了他幾百年,沒有人比我們更清楚,他的力量。若你真的遇到了他,又對付不了他,就回到這里,我們有辦法。”
夜綰綰笑著點點頭,柔聲道謝,表示自己知道了。
“若是不能處理,我一定會回來的。”
她說罷,轉身離開。
她走出別墅後,用帶來的工具,在別墅外設了一個結界。並告訴守衛的警察。
“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埋在地底的釘子都不可以動。若你們身邊的同事,突然動手動了我的釘子,你們就立刻通知我。”
他們听後,有點不太明白她的意圖,想問,卻在看到她凝沉的臉色後忍下了,只得乖乖應下,承諾他們一定不會動這些釘子的。
夜綰綰點頭,依舊還是有點不放心的又叮囑了幾遍,這才離開。
她在回酒店的路上,接到了閻烈的電話,說他們找到了凶手,將人帶回了警局,問她現在是否要見。
夜綰綰小小驚訝了一點,沒想到他們的速度那麼快。
她自然是要現在過去的。
她讓閻烈等自己,她很快就過去。
電話掛斷後,她便讓司機改道,去了警局。
下車時,她一眼就看到等在門口的閻烈。
對方顯然也看見她了,在她下車後,徑直朝她走了。
“怎麼抓到人的?好快。”
夜綰綰走到他跟前,忍不住感概了一句。
“你覺得我們在地下室找到的那枚戒指嗎?”
閻烈見她點頭,又接著說︰“那是法醫助理的。她叫燕尋雙。她就是荊浩麟的女朋友。我們在醫院找到她人的。帶回來以後,好像木偶一般,呆呆坐在那,除了會呼吸,其他什麼反應都沒有。”
法醫助理。
夜綰綰瞳孔輕顫,那種忽而精光一閃。
“我就說我怎麼覺得那枚戒指那麼眼熟,原來是在法醫辦公室里見過。”
法醫辦公室上,有一張照片。上面是那個法醫和燕尋雙的合照。照片上,燕尋雙就帶著那雙戒指。
閻烈愣了一下,心想自己怎麼沒有看到?
他不知道,那會進辦公室的時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法醫手上的尸檢報告上,只有夜綰綰,一點興趣沒有,百無聊賴下,在辦公室里到處亂晃。那張照片。也不過是無意間瞥了一眼,腦中有個印象算不錯了。
一開始,也完全沒有想起來。
“你們在醫院找到她的?”
閻烈點頭︰“她的家人,一夜之間全部昏迷,至今未醒,醫院那邊,暫時還沒有查到任何病因。”
夜綰綰輕笑︰“做了這種事,這點報應,還算輕的了。”
“報應?”閻烈愕然,聲音不由提高了一點。
夜綰綰點頭︰“荊浩麟是守墓人,他的身上,帶著時代相傳的詛咒,你以為,是誰想殺,就能殺的嗎?我想,就連荊浩麟自己都不清楚,他身上的詛咒生效,會有什麼後果。”
閻烈目光一瞬變得悠長,側眸看了警局的某個方向,沉默的沒有開口,帶著人走了進去。
兩人來到審訊室旁的監控室。一推門,就與屋內人的目光對上。
晉杭看到她的出現時,眸中不由浮上一層薄薄的厭惡。
而夜綰綰則是在看到董浩博的時候,心口一驚,下意識的轉身想要走。
奈何閻烈在自己身後,一轉身,就撞上了對方的胸膛。
“你是夜綰綰?”
董浩博驚愕的叫了出來。
雖然是疑問句,但口氣中慢慢都是肯定的意味。
他叫完,就一個箭步沖到夜綰綰身前,驀地拽住了對方的手臂。
夜綰綰這會就想走,都走不了。
她無奈的翻了一個白眼,動了動手,不耐的說︰“好好說話,不要動手動腳的。”
說完,她轉身,面色不善的回視看著對方。
董浩博怔了一下,將手松開,語氣不明的說︰“我以為你又要逃。”
夜綰綰收回手,白了他一眼,越過他走到可以視頻前,“現在什麼情況?”
牧奕翰側身給她讓了一個位置,沉聲道︰“從帶回來以後,就這麼坐著,一動不動,跟老僧入定差不多。若不是還會呼吸,我真會覺她是一個死人了。”
夜綰綰抬頭,透過玻璃盯著她看了一會,“面色焦黃,印堂發黑,雙唇泛紫。我想,再過個兩三天,她也差不多可以和荊浩麟作伴了。我可以進去嗎?”
牧奕翰被她的話驚了一下。
在他看來,燕尋雙這樣,最多也就是氣色不太好。至于不開口,他覺得對方是負隅反抗。
“我說,我可以進去嗎?”
夜綰綰見他愣住,就又開口問了一遍。
牧奕翰一個激靈回神,急忙點頭,表示可以。
夜綰綰轉身剛要走,手臂又被人一把拽住,沒等她看,就听對方急咧咧的吼道︰“你又想做什麼?你又要去說那些亂七八糟的話了?你又想妖言惑眾了?我告訴你,這里是總局,不是你家,你以為自己是誰?”
憤憤的怒吼,讓所有人,除夜綰綰以外的人都驚住了。
夜綰綰一言不發,一個反手將他的手撇開,“我這會沒空跟你廢話。”
音落,她人就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移動到了審訊室。
待屋內人反應過來,皆是一驚。
而進入審訊室的夜綰綰,完全沒有去想他們的反應。
她在燕尋雙面前坐下,單刀直入主題。
“我想,你現在的雙眼,已經快看不到東西了吧。最開始消失的,應該是觸覺吧,第二個應該是嗅覺,接著呢是味覺、視覺,最後呢就是,口不能言耳不能听了。不過,這是我以前在書上看到的順序,這麼多年過去了,會不會有變化,我也不知道。”
她的話,讓定定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的人,終于有了一絲反應。
燕尋雙睫毛輕輕一顫,陰影覆蓋在眼瞼之上,光影有了一絲交錯。
夜綰綰看得真切,卻是沒有多少反應。
她莞爾一笑,自顧自說著︰“嗯,你現在呢,還能開口說,還有點用,可若是等你失去說話能力的時候,就完全沒有利用價值了。那個時候,你就是想求救,恐怕都沒有機會。畢竟一個又聾又瞎又啞的人,可以做什麼呢?”
燕尋心尖一顫,凜凜的寒氣從腳底直竄心房,一瞬,她只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凝在了一起。
眼前模糊的一片,她卻仿佛看到了死神一般。
“所以,你知道發生了什麼?”(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