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總、羅總和韓瑩在研究圖紙。
“董事長好！”韓瑩禮貌。
“小韓好！哦，看圖紙那，待會我再來。”張三往外要走。
“別介！董事長上門一趟不容易，小韓你先回去。”孫總說道。
“我幾句話，小韓不用走。第一，明天起圖書館、團結湖工地停工放假，都是毛碎活用不著忙叨。第二，公路項目開工最早，擬建的工房、材料庫、供電、泵站馬上落實，一切為它讓道。”張三提出要求。
“我請小瑩過來，就是研究公路施工計劃。最近工地接連出事，我和羅總管理沒跟上。。。”孫總解釋。
“快過節了人心思歸，扣著農民工干嗎?能出多少活?全放假吧，你著什麼急?”張三問。
“我能不急嗎?錢總監損叨我，一個多月花進去集團快兩億，每月利息多少?她說的沒錯，集團資金全可著我傾斜。”
“總監可沒損叨你。她跑銀行嘴起泡，說說而已。”羅總糾正。
“我找她去！誰要錢跟誰急頭掰臉，這毛病不是一天兩天了。”張三來火︰“你倆現在只抓公路項目，別人我信不過。羅總我警告你，要是工地陽奉陰違還偷著干，我不客氣，草！你們也從來不拿我當玩應！再出事故湊三份，你們吃不了兜著走，全建設沒有季度獎，我特麼省錢了。”
“他們建設的人稀了馬哈慣了，屢教不改，他們的責任心。。。”孫總咧咧。
張三打斷，瞪眼問他︰““他們?”，你不是建設人?你哪兒的?”
“啊?噢，我不是這意思，說走嘴了！”孫總失態。
“走嘴?羅總是建設老人，你當面這麼說，不是指桑罵槐?你讓他怎麼想?你大局觀何在?你這話不是一次兩次了，我听著隔應懂嗎，這是董事的話嗎?”張三背手往外走。
“董事長，老孫急性子，說者無心。”羅總笑著解釋。
“董事長，孫總確實說漏嘴了！哪怕這麼想不該這麼說的。”韓瑩幫忙求情。
“丫頭你閉嘴！”孫總罵。
“不行啊孫總，你確實說漏嘴呀！咱得叫董事長明白不是那意思！”韓瑩認真勁上來。
張三轉身返回來，打量韓瑩︰“小瑩，你咋考上哈工大?”
“咋考的?董事長你是問高考成績吧，數學141語文127英語。。。”韓瑩在想。
孫總把韓瑩攬到身後，上前道︰“董事長你忙，走好！”
“秋風秋雨愁煞人！你倆工大師兄妹有一拼。本人領教，佩服！”張三雙手抱抱拳。
“董事長，”韓瑩從孫總身後竄上來，問道︰“這句詩秋瑾烈士就義時說的，對嗎?”
“小瑩，你∼你呀！”羅總說不出話，上前干笑道︰“董事長，給我兩天時間，後天保證停工。然後我按設計圖紙跑線勘察。”
“小瑩讓我驚喜！兩天時間?我給你羅總，軍無戲言。”張三慶幸，自己沒這樣閨女。
“董事長，有個想法听听你意見。”孫總猶豫後說道。
“你不攆我走嗎?”張三問。
“我沒這意思！請坐！”孫總讓座。
“不坐！說事！”張三提提褲子，點煙。
“那啥，我們班子討論，剩下四百套房源，打算每平單價再漲一百五，或者一百也行。”孫總請示。
“你莊家你說了算。最近班子成員談論過坐地起價，一拍即合吧?”
孫總竊喜，道︰“我們現在封盤放假，節後打報告開盤漲價。錯開時間段，便于向主管部門備案。”
“貴賤都挨罵里外不是人，開發商現狀。不如我們為了身心健康，漲價緩解壓力。現在世道變了，只認錢不認人，錢是好東西，但得有命花才是，所以安全生產必須重視，不要以為賠錢了事。錢是啥?機器印出來的，人能印嗎?如果是施工隊的責任，我理都不理。這次是我們責任，你孫總為省倆錢私自聯系，羅總你負責生產裝聾作啞，你倆之間這責任算誰的?我還強調規矩，不按規矩來就出局，不要再搞投機取巧小動作，我不稀罕這點錢。房子我漲一兩百，啥都回來了。今天我再跟羅總你搗鼓兩句，公路項目生產你負責，你耳朵根子沒孫總硬，誰說小話佔便宜不好使，我要優質工程。”
“董事長放心，我接受批評。生產事故我生產經理負責，與孫總無關。”羅總認錯。
“誰的錯?孫總的，以大欺小強人所難！李總說這次算了就算了，引以為鑒。”
“董事長放心，建設建安我召集開會，步調一致先搞公路項目。”孫總表態。
“晚上盛總宴請，把項目組人員帶上，孫總讓李主任通知康華、康盛拆遷相關人員到場，大伙認識下，做好今後工作對接。”張三離開。
晚上的宴請匯集近三十人，康健、盛小紅自然樂得合不上嘴。
臨近中午，張三接到fg委劉主任電話，問他下午有無時間見一面。反正快到飯點，張三建議，不妨倆人吃條莫得利炖魚聊聊。
“主意不錯！我知道一家，城西德明樓，讓餐廳先做，我倆十二點一到就吃，你還想吃啥?”
“一尾魚兩碗米飯我倆就夠，醬菜脆口，還免費。”張三說道。
倆人幾乎同時到，上樓入座。
“主任單獨找我，事關重機廠，你有什麼考慮吧?”張三開門見山。
“不是，趁熱先吃，你一說吃魚我還真想這口。”劉主任夾給他一大塊。
看著饞人，倆人先吃幾口。
“市里找牟廠長談話了，他上調後重機廠好協調。我找你是件更大的事，上午周梅市長找我，突然說康華提議要收購岩石水泥廠。康亮是你的股東，他說下半年康華並入建民集團，說來說去等于你要收購，是不是這樣?”劉主任問。
“主任，你的問題我挺難回答。你知道，在你面前我有一說一。你肯定在想，岩石是你主管的單位，張三動這想法，怎麼都該先與你商量。其實收購岩石不是康總的想法，是康華董事會的意向，我沒想到他居然以個人名義找市里。為什麼有收購意向?因為康華董事會認為，是康華在養著岩石，沒有康華訂單，岩石至少減少30%的銷售，那麼岩石就是虧損，而康華從營口采購水泥甚至比岩石便宜5%，那麼要麼收購要麼外進，市場經濟嘛。康總作為老黨員不同意，他覺得應該扶持當地企業，吃點虧無所謂，岩石有一千多員工，一旦虧損開不出工資罪過大了。這下好了，董事會上對立了，多數董事說，岩石要麼降價要麼兩家商量收購，否則康華節後從營口進貨。康總過半年退休，讓我們接手康華，不接不行。兩個月前，我們成立了重組兼並工作組，目前框架基本完成。從我的角度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對岩石廠收購。當我與康華董事會其他成員商量時，人家反問我，他們的想法是否合理?是否符合企業一體化戰略?而且他們這麼講，上半年先從營口進貨，看看岩石是否同意降價?主任你想，如果半年不從岩石那兒拿貨，岩石能活下去嗎?康總覺得這幫董事有看笑話的意思，隱含逼迫岩石出售的惡意，可能這老頭坐不住，跑到周梅市長那兒提前商量去了，卻把康華底牌露出來。我這事即沒參與也沒過問，一則半年後我接手，二則在商言商，董事會想法沒錯，岩石確實靠康華吃飯。而一旦康華動真格的，最終邁不過我這道坎，到時候再議不遲，所以他們願折騰隨他去吧，事情經過就是這樣。”張三說明原委。
“哦，明白了！周市長開始認為你是背後推手，主意居然打到我們頭上了，過後一想不對，她說張總這人知大義明事理，事情透著蹊蹺，所以讓我當面問問你。”主任又給他夾塊豆腐。
“主任放心，我本人反對收購岩石廠，如果為了產業鏈一體化，另外倆家標的更合適。但目前，康華從營口進貨，物美價廉，康總和我沒法反對。你別看我是董事長，開會我跟大伙一樣就一票，請跟周市長解釋清楚，我還想一睹芳容呢，哪敢得罪呀！”張三繼續解釋。
“岩石廠反映，康華首批已經外進了八千噸水泥，那這就是你說的營口水泥了。我想問，至少康華應該遵守與岩石的合同吧?”主任說道。
張三掏出手機，撥通康健電話︰“健哥，我問件事，你們從營口進水泥了?”
“董事長，購進了一萬噸，這次訂貨三萬噸。”康健回答。
“康華自購，不違反與岩石的合同嗎?”
“不違反。誰說什麼了?康華與岩石只有合作協議，沒有正式合同，更沒有排他性合同，雙方都沒約束力。事先我沒跟你打招呼，怕你為難，我跟老叔也沒說。”康健回答。
“好。清楚了。”張三撂下電話︰“主任，我通話的是康華副總康健，康總佷子，采購後勤他負責。”
“听清楚了，這位康總有自主權，你和康總都不知道，人家也不想告訴你們。”
“對，是這樣。我必須跟你說清楚，否則影響我清白，現在我吃飯了，不要打擾我。”張三大口吃魚。
劉主任心里高興，自己沒看錯這小子，也是餓了，抓緊吃飯。
氣氛略顯沉悶，張三是你不問我就吃，于是主任開口︰“歇歇筷，你看這事咋辦?還得從岩石拿貨啊！”
張三扯張餐巾擦擦嘴，道︰“主任，這事我幫不了，而且我不想幫。即便半年後我接手康華，我沒權利否決董事會決議。以康華最低四十萬噸年水泥用量，每噸節約成本十五元，一年下來六百萬。數字面前人人平等，你得理解。”
“我理解。如果岩石讓利5%，兩家是否可以簽署長期合同?”主任問。
“不可以。從混凝土加工產業一體化看，須將混凝土和水泥廠共置一處，包括設備資源共享，這將提高效率降低成本。所以，先前康總捏合下的合作沒有基礎，而且這老頭時不時把買賣當慈善搞，這次手下人等不及造反了，合情合理。也許啊，過個一年半載，主任手里將誕生另一個重機廠。”張三說道。
“你實事求是，這絕非危言聳听。我會匯報周梅市長，我們應該感謝康總。”
“是啊！老人家給你們通風報信。康華現在提出收購代價高，征求意見到我頭上我反對，我收購另外兩家中的一家。”
“理解，在商言商。”主任說道。
張三開心笑了︰“主任，你一碗水端平啊，我佩服！”
“沒辦法！你不歸我管，否則我有一百種辦法修理你。現在你們翅膀硬了不念舊情。”
張三呵呵笑，說道︰“主任，感謝改革開放，這些年企業確有進步，像你說的翅膀硬了些。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建民先後拿出了六百多萬，康華一千多萬用于社會公益。民企與國企生存環境無法比擬，我們自生自滅，成者為王敗者寇，成功率百分之幾不錯了。主任三年前在城北區當書記，當時沒少扶持重機廠，牟廠長念你舊情?我真沒看出來。我們做不好跳樓，牟廠長做不好上調，這就是一上一下的待遇。你是我尊重的大哥，所以我嘮嘮實磕，有些東西明擺著，我干或許賺錢你干不見得，下派干部你盯著?這些年我知道你換了三個工作崗位，下一步還要回到市里吧?康華從營口采購每年節約六百萬，我提議董事會捐出去絕對沒意見，今年我們與農委定點扶貧雪嶺，錢可以用在刀刃上，憑什麼沒名沒分讓給岩石廠?這是我們眼中的在商言商。”
主任笑︰“有道理。政府工作久了，我們考慮問題以平衡為主，兼顧各方利益。你們是富貴在天成事在人，沒有退路。岩石廠的情況，我們委里要深入調研，經營模式盈利模式要探索，誰都不能靠老黃歷吃飯，要練身真本領。前段時間一諾制藥來委里辦事，大伙唏噓不已，當初醫大心腦血管科研項目，首先找的是我們新華制藥廠，新華訂單飽滿效益好退掉了，這時一諾實業吳總听到了消息，把項目買走，研制出兩大系列七個產品，並且籌備上市。現在新華一年三個多億產值，淨利潤6%，一諾兩個億淨利27%。如果這次一諾不來報備文件，我們還在坐井觀天。我更沒想到，張總你居然有勇氣跨界投資一諾，這份膽量不一般。如果當時新華花七百五十萬買下專利或者支付對等股份，再投入資金生產，那麼上市就是我的新華，可惜我當時不在委里。”
“主任，關于新華制藥，坦率講我不認同你觀點。穩定是大局，這是政府工作的重點，重機廠在你眼皮底下混吃等死，你不照樣遷就嘛！一諾算是殺出條血路來，如果他半路掛了怎麼辦?比方說因為臨床療效或者市場。籌劃上市一諾花了大價錢，這筆錢主任你不敢花也沒地兒能報銷。現在一諾談成功為時尚早，成了當然一飛沖天盆滿缽滿，敗了灰頭土臉一地雞毛，是好是壞?我作為投資者都得擔著。你說新華是你的，要我說他不是，因為他的盈虧與你的收入沒關系。一諾周總年薪二十萬元，與績效掛鉤，他工作當然努力；重機廠牟廠長一年旱澇保收六萬元，當然不務正業。”張三笑著反駁主任觀點。
“你給我潑冷水呀！”主任笑道︰“人微言輕啊，牟廠長樹大根深，市里不發話挪動不了。令行禁止我們不如你們企業，比方說這次集資房，我告訴馬主任抓緊辦理，他仍不急不緩，現在怎麼樣?委里沒事就拿他開玩笑，個人的事和公家的有區別，態度不知不覺就流露出來了。”
“上午工業處崔處找我要套房子，老少五口六十平確實不便，剛需啊我答應了。主任你那還有為難的，你說我照辦，當初咱倆家餃接出了差錯。。。”
主任揮揮手︰“不用。無法面面俱到，可著誰不可著誰?二期開發一並處理吧。今兒我單獨找你，怕馬主任胡咧咧。周市長有這麼個想法，關于岩石廠的收購話題，最好康總先不要再提，他好意不假可問題敏感，等于給市里出難題。換句話說，如果我們研究後提出與康華兼並重組，變被動為主動，意義就不一樣了。”主任說道。
張三明白，這又是個臉面問題，于是說道︰“你放心，這道理我跟康總說得清。回去我召集康華開會，如收購另選他家。”
“不，不，你們收購可否暫停?近期我們調研岩石廠，你等等我態度。岩石廠和重機廠比照，論產業發展前景，重機廠應該有所作為，比如現在蒸蒸日上的鐵塔集團，但實際情況恰恰相反，技改資金大多撥給重機廠，結果岩石廠能自理重機廠仍靠補貼，我們委里打臉啊！現在你們又整妖蛾子，要打我另一面?”
“听從領導安排。”張三笑︰“主任愁的沒邊沒烙哈！看著心疼，我陪你喝一杯?”
“借酒消愁愁更愁！你還吃啊?”主任問。
“早眼饞肚飽了。宴請嘛無酒不成席，這頓飯白吃不算數，主任你認可否?”
“認可，你個二賴子！送我回單位。”
“你車呢?”
“我打車來的，自己開車不認道。”主任苦笑。
“我以為廉潔，原來官人不識路。吃飽，喝足，消消食，認認路，你走著回去唄?我開車後面跟著保駕護航。”張三跟主任嘻哈。
“你認路你帶路，我開車跟著怎麼樣?”主任輕拍了一巴掌張三後腦勺。
結賬後倆人要走，餐廳經理送客，遞給張三兩份小餐盒，“兩位先生似乎喜歡德明醬菜，隨送一份請品嘗。”
“哦，謝謝！可我只花了六十塊啊，醬菜不能免費。”主任不好意思在掏錢。
“您客氣！德明醬菜免費，您帶回家品嘗，想吃再來。”主人笑道。
“謝謝你姑娘！這麼多客人，你能留意到每一位。現在我心情倍兒好，以後我會時不時來吃飯，主要是來看你！別笑啊，我可是認真的！”張三致謝。
“我們歡迎！”主人微笑。
“姑娘別笑！我也常來！”主任認真。
兩人上車前，又回頭看看德明牌匾，心情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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