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諾返回公司，張三直接找錢總監。集團下屬雖多家分支機構，但財務均由集團統一管理，在總部辦公。總的來講，大財務管理模式賬務透明，且避免機構重置節約了人力成本，值得推薦。
張三把一諾上市草案、財務報表轉交給她︰“一諾擬上市，因財務指標瑕疵，探討與我們兼並捆綁上市的可行性。下午吳總給我講解稀里糊涂，你和李總研究，參考上市硬性指標要求，財務角度是否可行。”
“好的，我組織人員研究。擬在哪兒上市?板塊不同要求不同。”
“說是中小板。暫時一諾有這麼個想法，是否達標如願不好說。人員不要擴散，如果你有不明之處，可側面找證券公司咨詢。我對此沒興趣，但總得給吳總一個解釋。”
“公司ipo我有關注，我個人認為是件好事。對于資金密集型企業，比方說我們房地產，上市後不用貸款。”總監說。
“一諾上市與否不重要，借此機會權當我們學習，做功課，了解上市財務要求。吳總找咱們是看得起，但我還真不想和朋友合伙，最後鬧翻臉居多。”
“按理說，一諾的條件應該夠！”
“當然夠！不過他們調了賬。”張三指指錢總監桌面︰“都在你這，給人家保密。做賬打擦邊球，好像現改來不及。”
“現在這麼做的多，像我們這樣冤大頭的少！”
“總監你覺得我們大頭？”
“哦，有點！從財務工作講不用掖著藏著，但部門普遍反映攤派多，有點可惜！”
“做事要有度。如果覺得多，這個度你和李總把握。一個原則，咱們睡覺踏實，能打呼嚕就行。”張三笑道。
錢總監笑了︰“領導不為難，我們輕松。關于與一諾合作上市，材料剛給我，這是些細節問題。但有兩點我要說明。第一、我們兩家捆綁不可能，要捆綁也是我們並入一諾，因為一諾是股份制，我們是有限責任公司，上市公司必須是股份制，當時一諾與科研機構合資建廠，股權明確一步到位。僅此項應以一諾為主體。第二、我們如何幫助一諾？你給我的材料沒看，但我想不外乎要體現我們兩家的合作關系，進而交易關系，即一諾對我們有投資並有收益，進而提升一諾財務數據。這就需要調賬，也許我們還需要補交稅款，並且和一諾要補充些文件。還有一點，一諾應該馬上搞個增資擴股，我們投資入股。這個實虛都行，看好我們就真投，不看好走形式替一諾代持。董事長你們的態度要定下來，調賬不是小事，李總不發話我干不了。”
“這事需要開董事會。這樣，你先看這些材料，給我個意見後再定。”
“好。還有件事，前天會計說有筆二百七十萬裝修應收款沒到賬，掛賬有一年多。”
“這個情況李總了解？”
“他一直落實。”
“那就好。”張三煙癮上來想走，可想想不對︰“你跟我說另有深意吧？”
“听說派人去催討，感覺付款單位耍賴。”總監說道。
“他沒跟我說。”
“裝飾公司歸他管，他好強怎麼說？”
“是一筆沒給，還是給過一些？”
“支付了三十萬，然後一年沒動靜。”
“哪家單位？”
“四方賓館。”
“沒听說，幾星？”
“四星，年底會計去對過賬。”
“夠檔次，區區300萬裝修？”
“只是酒店餐廳和酒吧。”
“我問問李總。你好心，讓我幫幫他是吧？”
“是呀！”錢總監笑︰“按公司財務規定，應收賬款掛賬超過一年按呆壞賬處理，沖減利潤，李總他能不急嘛！這規矩就他定的。而我也犯愁，是公事公辦還是裝糊涂？”
“作繭自縛嘍。”
“董事長門路廣，可憐可憐我家李總。”
“還“我家李總”，我不是你家的？還真敢拉幫結伙！我知道了。”張三取笑。
他跑回辦公室過煙癮。四方賓館何方大仙？即便你黃世仁再世，可我們不是楊白勞。掐滅煙頭，一個電話把裝飾公司經理請來。
張三，裝飾公司老總和副總一起落座。
“剛從財務回來，錢總監提到四方賓館欠款。把你倆請來了解情況，還沒跟你們李總打招呼，我看看能不能幫上手。”張三開宗明義。
“我們工作沒到位，給董事長添麻煩了！”裝飾老總檢討。
“哪兒跟哪兒的話！我可沒批評的意思，一點沒有。錢總監讓我幫幫忙，說什麼李總為這筆欠款茶飯不飲至于嘛！我們一起分析，想想解決的辦法。”張三給他們遞上煙。
“四方賓館原是方圓實業公司所屬產業，獨立法人單位。根據賓館章程，母公司佔100%的賓館股權。裝修事項與賓館協商時，我們考慮到客房裝修利潤空間小，工時多，所以把這塊業務推薦給另外一家公司，這樣我們只做餐廳和酒吧。裝修設計方案賓館確認後，雙方簽訂了合同，對方預付了三十萬的開工定金，我方包工包料，三個月完工，每月結算一百萬，總體驗收通過後結清最後一筆。開工兩個月後，因為對方遲遲未按合同支付款項，我們曾停工一個多星期，後經賓館保證馬上解決又復工。當時我們考慮已經投入了一百多萬，方圓實業的商譽還可以，所以在催款的同時一直做到完工，用時近四個月。完工後對方驗收了，但沒按合同付款。解釋理由是賓館為了重新開業花銷大，開業後就馬上結清。後來我們通過其他渠道了解到，大致在我們開工兩個月的時候，方圓實業把他們100%的賓館股權賣給了中興國威公司。在賓館的注冊登記上，變更為李長偉。當時李總听了我們的匯報後，找過方圓實業公司和四方賓館，兩家都認賬並保證，數額不大有了就處理。再往後我們找李長偉他就推脫，後來又說裝修質量問題什麼的，再後來躲起來了。就是到現在人或者電話過去，還是說在想辦法還款，拖來拖去一年多。”
“方圓實業做什麼的？”
“教科文設備供應，指定采購單位，大到醫院設備，小到學校桌椅黑板擦。”
“頭一次听說這家公司。”
“業務是我們公司小陳介紹的，他姐夫在方圓任部門經理。據他講，公司創辦人在高校工作過。我們開工後他姐夫告訴我們，說方圓公司被調查，董事長有段時間沒露面。進一步了解後我們才知道四方賓館被他賣給國威變現，方圓被調查的原因，是合資的康生醫院采購招投標項目有暗箱操作行為。”
“醫院的院長出問題，連帶把方圓牽扯上了，好像磁共振設備方圓從香港進的是二手，那合資院長就是香港人。”副總補充。
“是這樣，涉及到醫療設備。”經理繼續說︰“因為裝修款拖欠，小陳姐夫愧疚。本想給我們帶筆業務，沒想到出了*煩。”
“這跟他姐夫沒關系，一碼歸一碼！”張三說︰“就是新老東家都耍賴唄。”
“是這樣。他姐夫搭橋，主意我們定合同我們簽的，所以我們從沒給小陳臉色。方圓也許缺資金處理當時的亂攤子，于是把賓館股份變賣了。可這麼一來我們追款困難了，李長偉我接觸多次也多方了解，最早他做過汽車維修和救援，然後加油站連鎖，听說也涉足地產，投資等領域。”
“版圖不小，跨界經營，現在酒店盈利如何？”
“好。比方圓管理的時候強，各大單位去的多，吃飯要預訂。所以我就更生氣，餐廳加油站天天有現金，這擺明了就是賴賬。”
“有人捧場，路子廣哈。”
“是啊，菜品一般就是火。”
“事出有因，也許方圓老總為自保，讓利出讓？李長偉更像代言人角色，開加油站的，居然管理四星酒店？跨界夠猛。”張三心里分析。
“大致清楚了，把方圓老總電話給我，別上火，有賬不怕算，你倆回去吧。”
“董事長，這事現在跟方圓沒關系。”
“我知道。”
“李總的意思，再不行走訴訟程序。”經理無奈︰“他再這麼賴，我天天派人搗亂，看酒店怎麼經營？”
“走程序？那是最後迫不得已。待我試試再說。兩听猴魁，一人一個拿走。”張三說道。
平時沒幾次面對面談話機會，張三懂得收買人心。
裝飾經理拿著茶葉，憤憤道︰“董事長，我可以來硬的，跟公司沒任何關系！”
“干好你的活就是，別想歪門邪道！”張三送客。
送走二位，他坐下來給jy部門去電話。企業發展了，他已經從媳婦熬成了婆婆，親戚多了朋友多了。
在朋友圈，張三的口碑良好，他的招牌好比面霜廣告，“巴黎某某雅，你值得信賴！”
電話寒暄過後，他詢問朋友是否了解方圓實業的情況。
“這樣張總，我調局里剛兩年，方圓有接觸但不很了解。我告訴你魏局手機，他主管這攤分工。方圓老總原先在這工作過，與魏局坐過對面桌，他倆熟悉。”
“謝謝！”
“你客氣！過幾分鐘你打給他，我現在告訴他一聲。”
張三兒子小升初，因為涉及跨學區找過他咨詢，隨後幾次接觸感覺還不錯。局長上任前是師範學院副院長，中文系主任。
張三忙于打電話，沒注意志軍進來，沙發上悠閑喝茶。
“魏局您好！我是-”
“張總吧？您好！”
“您好！我是張三，打。。。”
“久仰久仰！王局來電話說您要了解方圓的情況。基礎教育和發展規劃我負責，因此工作上與方圓接觸多很熟。您想了解哪方面？”
“我們下屬公司與方圓有過業務聯系，所以我給王局打電話，真巧！王局說您與他一個辦公室共事過，看來我找對人了。”
“方圓能搭上張總是他們福分，求之不得！馬雲志一向是個明白人，他應該主動聯系您啊！我得提醒提醒他。過去我倆在一個部門正副手三年，關系不錯。那時老馬愛人家里有產業，後來他就辭職了，這些年做些采購招投標項目，各部門都挺關照。您和老馬的業務我不清楚，這樣，我約老馬，加上王局，咱們晚上坐坐。”
“求之不得！我做東。”
“一言為定！我現在與老馬聯系，他做東！”
“有勞魏局。”
張三放下電話，起座伸伸腰走到茶幾前，與志軍對面坐下。
“稀客！”
“晚上吃飯，高總讓我陪座，跟三哥請假晚點回家。”這段時間張三要求志軍回家住，輔導崽崽學習。
“你要不想去，我跟高總說一聲？”張三有點心疼這小子，分配的都是打雜活計，這老高也是，吃喝總找志軍陪座。
因為小爺這層關系，兩年間張三沒少在物質上關照他。至于工作崗位，安排確實隨意了些，也是想鍛煉鍛煉他。反饋情況看，業務能力一般，不過建橋人才濟濟把他淹沒了實屬正常。人緣沒得說，人人都夸，建民上下包括餐廳後廚，沒有不認識他也沒他不熟悉的，工作中代駕，崗位臨時抽調，補缺出差，小媳婦小姑娘駕駛陪練，足籃排活動等等，都少不了這位多面手。
“今年我給你調調崗位，項目經理或者物業公司主管，選一個！”張三開口。
項目經理及物業主管的工資要比他現在高出不止一倍，還不算隱性福利收入。
“三哥心領了！我是小爺硬塞進來，不給你添亂就知足了。項目經理公司才十幾個，我連工程師資質都沒有，圖紙都看不懂，自知自明我得有！物業公司是肥差，集團福利都從那走，可在物業學不到知識。我年輕，覺得。。。”
“工程師資質，去參加培訓走個過場，我找人給你辦一個，有難度但能辦。你當項目經理又不是工程師，圖紙看不懂有的是人看得懂，我現在也那麼回事。物業我不大希望你去，那里天天亂哄哄，都吃喝拉撒的事，你專業更不適合。當然如果這兩個你都覺得不合適，你說說想干啥？”
“我覺得三哥你這麼安排都不妥，難以服眾。”
“服眾？偶爾獨斷沒啥。你李哥張總絕對不說三道四，他們親屬我二話不說都安排。哦，對了，香港辦事處，可以去。那兒每天有補貼，國際專業靠譜。”
“三哥，我來就知會一聲晚回家。庸俗哈！是不是今兒有人來跟你要一官半職？”
“高總找你陪酒我不高興，都特麼幾次了！當初我向小爺保證過，你在我這鍛煉兩年就提拔，說話要算數，況且你干的不賴！你不用跟我客氣，嘮實磕！”張三真誠。
“可別旁敲側擊高總，像是我不樂意告狀似的，回頭他整死我。酒桌上活躍氣氛這活，高總包括三哥你，還真不如我能說會道，難道這不是工作？哪兒我也不去，現在工作干的踏實錢夠花，穿的吃的都嫂子免費供應，這是董事長待遇，跟你沒啥兩樣是吧？”
“別貧嘴！好好琢磨。今兒話我認真的，客氣了要再等兩年！”
“等兩年。”
“有種！也好，你隨時可以反悔。”
“什麼時候出口糧食？租車我總得給人家回個話。”
“次奧！等通知吧。記住，接到通知後不得耽擱。”張三想起來。
“這涉及車輛租賃費用，花冤枉了咋辦？你得給我個提前量。”志軍說。
“沒多錢吧？先租下來再說。”
“利潤更沒多少。這買賣就是雞肋。。。”
“好-了，你就負責車輛！我這有電話，少喝！”
魏局在回電。
“張總，真不巧，老馬在青島出差，一兩天後回來，屆時他聯系您定時間。”
“謝謝魏局。要不咱哥幾個晚上坐坐？”
“王局不同意，他說您的時間按秒計算哈，咱就等老馬回來後一鍋燴吧。”
“也好！有兄弟能幫上的，您開口。”張三客氣。
“先謝了！”魏局听著高興。
在青島出差的馬雲志，接了魏局長電話後心里叫苦，但個中情況他一字沒透露。回家這頓飯是必須的，建民的規模，張三為人行事老馬有耳聞，在四方賓館的裝修及轉讓事情上，他自認理虧。
工程裝修款拖延後，有朋友曾示意過老馬，解鈴還須系鈴人，合同是你簽字的，即便賓館轉讓也要餃接好。要麼與賓館協商什麼時候還款，不行你老馬應先墊付，裝飾公司背後的建民不好惹！否則人家怎麼能走到現在？
馬總轉讓賓館時，新東家李長偉信誓旦旦保證按時支付裝修款。可是一旦轉讓後，李的態度立馬變天，遲遲沒動靜。
現在該來的真找上門來了。
老馬老實人，暗自決定該擔責就擔責，結仇不如結緣。
招投標、定點采購業務，這些年老馬沒少花也沒少賺。當時康生醫院采購設備，開始院長答應把所有都交給老馬負責。可中標後院長改口了，院長是香港人，建議核磁共振設備由他朋友做，以老馬公司名義進口。為安全起見，老馬去了兩趟香港核實產品質量才放心。
後來因住院部工程項目，院長被抓進去，一審一問他招架不住把老馬請進去了。
老馬協助調查，在里面待了十多天。這期間外面炸了鍋，人心惶惶。最終家人四處請托找關系，總算先放出來。縱觀來龍去脈，老馬確實背了黑鍋，但白紙黑字，供貨商是你。
老馬家人請的律師說，國威李長偉想搞旅游餐飲，可否租賃或購買四方賓館，為馬總的事，人家可是忙前忙後。
老馬夫人心疼丈夫，立馬答應了，“是賣了還是租？”倆口子認為長痛不如短痛，出售。
破財免災。老馬出來了，罰款了事。
李長偉答應，接手後裝修款馬上付，至今過了一年多仍未付，這等于他老馬變相欺騙了裝修公司。
想到這些心酸，老馬嘆口氣，躲是躲不過了，他發條短信︰“張總，我是方圓馬雲志。裝修款一直難以釋懷，也確需向你解釋，回去後與你面談。”
“在外保重！”張三回復。
一點就明，有擔當！張三先入為主。他又給物業副總去電話︰“四方賓館李長偉，了解下。”
“好的，明天告訴你”
“辛苦！”
物業副總是建民改制前的外貿同事，改制後年齡偏大靠年頭退休。老領導沈總囑咐過張三適當關照他，既然原先干的是後勤倉儲工作，所以張三把他安排到了物業。工作泛善可陳，但人際關系廣，兄弟姐妹各行各業都有，了解情況及時準確。
想到高總、志軍晚上的宴請，張三又想起了四方賓館，通知行政張總和法律顧問，下班後去四方賓館吃飯，喝點小酒，順帶了解下酒店經營。
不去不知道去了嚇一跳。酒店餐廳人滿為患，景氣度爆棚。張三一行未預約，只能在大廳屈就進餐。坐著點菜，間或踫到不少熟人打招呼。
這哪像缺錢的主兒！這明明就是欠債不還。
“藐視啊藐視！李四一干人馬胡吃海喝，不可能不知道這家！真特麼有耐心！”望著大廳穿梭的服務生，張三心里五味雜陳。
菜品確實不錯，唯獨張三沒啥心情。
司機結賬回來請示張三，二樓包房的賈主任代為買單了。這當然不可以，可餐廳死活不收他的現金。
怎麼辦？那就白吃唄！感受到朋友的關懷，張三親自上樓致謝，“謝謝賈主任！那我就不客氣了，哪天我們坐坐。”
大廳經理送客，一口一個“張總走好，歡迎再來。”似乎窺知了他的身份。這也難怪，張三他們在眾目睽睽大廳用餐，時不時與往來衛生間，外出接打電話的熟人寒暄，想必引起了酒店的關注。
“餐廳歸酒店，按程序先找四方賓館。”張三心里想，對法律顧問道︰“先禮後兵，請你明早給四方送份律師函。除了本金，要加10%的利息。這點錢對四方不多，我看他們每天數鈔票到手軟。”
“李總說再等等。”
“他可真有耐心！不等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張總搭上一句。
顧問品出味道了，這頓飯張三吃的驢勁酸勁上來了。
“好。我今晚醞釀明早出文，措辭嚴厲。”
“不必客套，按最後通牒格式走。”張三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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