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姨一臉機警地說︰“我這就收拾東西離開。”
“不是我不讓你住——”
“我知道，咱們都認識四年多了，我還不知道關老師您的為人嗎？”
“這些錢你拿著。”關琳塞給榮姨一疊錢，“你趕快到屋里收拾幾件換洗的衣服帶走，我替你聯系司機。”
“這——”
“你三個孩子很快就大學畢業了，這些錢，讓他們將來加倍還我。”
榮姨淚盈于睫，“誒——”
榮姨動作麻利地收拾。
關琳打電話聯系劉芳。
原本就住在附近的劉芳，接到關琳的電話後，很快就將車子開在碧桂小區門口。
關琳和榮姨一起走出家門，由于關琳鎖門，稍晚了幾步。
榮姨先行走進電梯，關琳很快也就跟上了上去。
就在左腳踏進電梯的霎那間，關琳突然覺得後腦勺一陣刺痛，整個人當即暈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電梯門外。
伸手摸了摸依然隱隱疼痛的後腦勺，吃力的從地上爬起身，便听到從四周傳來匆忙的腳步聲，以及許多人余驚未了的交談聲︰“我剛才就趴在陽台，突然看見一個大活人從天而降，腦袋先著地——”
“我也看見了我也看見了，當時，真的是瞬間腦漿迸裂，鮮血四濺，比恐怖片還要恐怖一萬倍，好嚇人，真的好嚇人！”
關琳靠近扎堆交談的人群，忍不住問，“你們在說什麼呢？”
“有人跳樓了，就在剛才。”剛剛說話的那個人，情緒很是激動，唾沫橫飛地接著說，“我親眼所見，千真萬確。”
說完一個個擠進電梯，估計是下樓圍觀事故現場去了。
“走，一起去看看。”
“不，我不想看，你們去吧。”
十六年前，媽媽從樓上縱身躍下，摔得血肉模糊的樣子，生生把她嚇得得了很嚴重的選擇性失憶癥，忘記了很多重要的人，重要的事——實在不想再將在孟超多年的精心策劃下，好不容易重拾的記憶再次丟失。
所以，盡管不知道此刻跳樓的人是誰，關琳實在不想親眼目睹那血腥的場面，更不想觸景傷情，所以直接拒絕了鄰居們熱情的邀約。
望著一開又一關的電梯門，關琳怔怔發愣。
猛地發現電梯門左側放著的一個行李袋，這才猛地想起自己是要送榮姨下樓的，左腳剛踏進電梯門，就被人從身後打暈了，醒來的時候就听見別人在議論有人跳樓的事。
對了，榮姨呢？
就在這時候，關琳的手機響了。
拿出來一看，是劉芳打來的。
還以為她打電話來是為了告訴她，已經和林榮姨接上頭了呢，誰知劉芳開口卻說︰“你們下樓了嗎？听說你們小區剛剛有人跳樓了，圍觀的人群將進小區的車道完全給堵死了，我這車子實在是挪不動，只好倒退出來了，退到小區前面的馬路邊上。”
听了劉芳的話，關琳瞬間覺得自己的腦袋嗡嗡作響，心里好像掛了十五個大水桶，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喂，喂——關小姐，關小姐，你還在听嗎？”
“在听。”關琳將手機用力地貼緊耳朵，一手捂著話筒，幾乎用盡全身地力氣說︰“我擔心，墜樓的人，就是榮姨——”
“啊？”劉芳尖叫道︰“為什麼？”
“在我打電話給你之前，唐，唐氏集團的人，曾經上門找她。”關琳本能地替唐承業隱瞞身份，“找她的人下樓開車離開之後，我打電話聯系你，她收拾了簡單的行李，然後我們倆一起出門。她先我一步進電梯，我正要進電梯的時候，就被人打暈了，醒來之後，就听別人在議論有人跳樓的事。據我對榮姨的了解，她是絕對不可能跳樓的，我也希望不是她，可是我，我——我實在沒有勇氣到事故現場，所以，想麻煩你，過去幫忙看一下。”
“我不認識榮姨——”
“她貼身的口袋里有身份證、居住證。”
劉芳抬頭望向碧桂小區高聳入雲的樓頂，哭笑不得，“你家那棟樓，高三十幾層。人從上面摔下來，樣子不定多恐怖呢，我，我……站在人群外遠遠的打听都需要勇氣，你居然讓我靠近墜樓者，還讓我從她身上搜索代替身份信息的東西，這，這，實在是也太難為我了。”
“出了這麼大的事，應該早就有人報警了，你去人群邊上打听一下。”頓了頓，關琳接著說︰“當然，我這邊一旦有關榮姨的消息，會立刻通知你的。”
“那，好吧。”
听到劉芳答應了，關琳將手機從耳畔移開，頹然無力地坐在地上，目光空洞地望著前方，連站起來走向走廊盡頭的望風口，往下看的勇氣都沒有。
警笛由遠至近，響個不停。
也不知道警車到底來了多少輛。
只覺得閃爍的警燈，映到二十六樓的所有窗台，晃得人好一陣眼花繚亂。
關琳仿佛看見一位身穿黑衣的年輕女子，縱身從十幾層高的樓頂上一躍而下，瞬間摔得腦漿迸裂，鮮血四濺，血肉模糊。
饒是關琳已不是當年十年，對于當年媽媽跳樓現場，依然感覺記憶猶新，歷歷在目。
用力渾身的力氣站起身，關琳這才感覺自己額頭、掌心、背心全是汗。
跌跌撞撞走到家門口，顫顫巍巍地拿鑰匙開鎖，開門、關門，倚在門內的牆壁上，大口大口地喘氣。
也不知道倚門站了過了多久，莫名驚慌的心總算稍稍平靜了些，門鈴響了，叮鈴叮鈴，平時覺得很是悅耳動听，如今听來，卻像是勾魂使者手中的捆魂鎖鏈，叮鈴叮鈴地，听得人心驚膽寒毛骨悚然。
偏偏還一直響。
“關小姐，我們是公安局的，我們知道你在里面，麻煩你開一下門。”
聞听門外聲音，關琳湊近大門，朝貓眼往外看，看見門外站著兩位身穿公安制服的人，心在瞬間格登格登直跳，倒不是怕麻煩，更多的是擔心，替榮姨擔心。
若只是了解當日賀東失蹤之事倒還好，若是為了了解跳樓之人的信息……不是她，墜樓的人肯定不是她，不要自己嚇自己，不要自己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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