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是其一,其二是江英必須考慮到丈夫的名聲,如果大張旗鼓的到西醫醫院去治療,勢必是紙包住火,遲早要被人知道的,到時候章大少還怎麼抬得起頭來做人。
況且換作其他醫生,江英真的沒有把握說服丈夫接受治療。
但如果是潘玉磬,那就不一樣了,公爹現在那麼相信潘姑娘的醫術,江英相信一定能夠讓章添棟出面勒令章守信接受治療。
江英果然不是一般女人,她有的時候處事方式比男人還鐵腕。
“潘姑娘,守信那邊我會請爹出面,到時候他不敢不听,到時候一切可就拜托你了,你放心,我一定會先把守信的思想工作做好,讓他積極配合治療!”
跟假德國醫生串通密謀侵吞章家財產的是章守信的弟弟章守義,章府的三少爺。
這位三少爺心狠手辣,可不止想要侵吞章家的財產,陷害江英把她剛出家門,還想要親爹的命!說到底就是覺得章添棟長期偏愛大房,苛待了他們三房。
說起來就是深宅內院的一筆爛賬!可卻傷透了章添棟的心,親兒子想要自己的命,沒有什麼打擊比這個更殘忍了。
江英總算意識到孩子的重要性,但凡她為章家生下一兒半女,好歹後半生有了仰仗,即便將來真的有什麼不測,有個孩子至少也有個依靠啊!
正是這迫切的需求,促使江英總算將難以啟齒的隱秘給說了出來。
潘玉磬會心的點點頭︰“嗯,最好還是能夠說服病人自願接受治療,大少奶奶什麼時候安排好了,招呼一聲我就過來了。”
潘玉磬說著已經準備告辭,江英知道她回去還有得忙,便不敢再耽擱,陳大力一下子收了一個月的車費,還拿了賞錢,整個人都是懵的,回程好像嘴巴被誰逢上了,安靜的可怕!
結果車子才在春滿堂門口停穩,潘玉磬還沒來得及下車呢,陳大力就丟了車子愣頭愣腦的往里沖,一邊跑一邊喊。
“迎春,迎春,婆娘,快出來,跟俺走,有錢了,有錢了,俺有錢給你贖身了!迎春,死婆娘你還不快點個出來,收拾東西跟俺走,回去給俺當媳婦!迎春!夏迎春,給俺當婆娘啦!”
陳大力越叫越激動,一開始嗓門大的八成樓都能听見,喊到了最後卻哽咽住了,潘玉磬走進去的時候,陳大力正跪在通往二樓的樓梯底下捂著臉哭呢!
昂揚七尺的男子漢,激動的抱頭痛哭。
夏迎春還在屋里頭睡覺,听見相好的聲音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兒,也顧不上打扮了,披頭散發的跑了出來,結果還沒跑下樓梯,總算听清楚了相好的話。
“大力,你,你再說一遍?”
夏迎春嘴唇都在發抖,扶著樓梯把手不敢往下下,就隔著那麼一段距離,吸住了氣顫顫巍巍的看著,看著陳大力慢慢的抬起了頭,飽受風吹日曬的黝黑臉龐上,帶著她後半生所有的希望。
“迎春,我有錢贖你了!你看,這是五十塊大洋,加上之前攢起來的那五十,夠一百個大洋了,俺終于可以給你贖身了!迎春,快去收拾東西跟俺回家!”
陳大力還跪在地上,激動過頭了腳都軟了根本站不起來,他的手一直在顫抖,捧著五十塊大洋就好像捧著整個世界一樣,小心翼翼的卻又滿懷自豪,這是他憑本事掙來的,堂堂正正!
“嗚嗚嗚……”
夏迎春終于忍不住哭了出來,她等這一天實在等的太久了,多少人說一入風塵便終身與良人無緣,除非是絕代佳人,否則一般干皮肉營生的,去到哪里不被千萬人唾罵呢?
好容易找到一個不嫌棄自己倚門賣笑的,好容易等到他攢夠錢為自己贖身,夏迎春一瞬間跌坐在樓梯上,別說去收拾東西了,她根本除了哭什麼都不會了!
堂子里其他人都被驚動了,畢竟剛才陳大力的嗓門比天大。
別看眾人平時拈酸吃醋相互刻薄的時候居多,可瞧見夏迎春哭成那樣,卻又都是真心為她感到高興,好些人忍不住跟著哭了出來,就算情緒再克制,也經不住偷偷摸摸的擦拭眼角。
趙香蘭率先走到夏迎春身邊,抱住了她的肩膀一下子,一下子就哽咽住了︰“春姐兒,恭喜你,你終于要離開這個地方,去過好日子了!”
“嗚嗚嗚嗚,離開,離開,我,我要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夏迎春哭成了個淚人,正如潘玉磬所說,窯姐並不是天生賤命,如果有機會可以當良家婦女,她們又未嘗不想呢?
陳大力一通發泄情緒總算緩和了一些,扶著樓梯站了起來,心急的催促道︰“迎春,快去拿錢,把交給你保管的那五十塊大洋拿出來,我去跟曹媽媽贖你的賣身契!”
“哦,哦!”
夏迎春聞言跌跌撞撞的爬起來就往自己房間跑,只听見樓上傳來乒乒乓乓好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接著夏迎春發出一聲高亢的響徹雲霄的尖叫︰“挨千刀的,誰偷了我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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