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安樂死過山車’？那是什麼？”清卓目瞪口呆，不知該作何回應，“安樂死”和“過山車”？“娛樂”和“死亡”？這倆毫不相干的東西，是怎麼聯系到一起的？
“‘安樂死過山車’是立陶宛一名藝術家的設想，3分鐘時限，車廂首先會緩慢向上爬，將人帶到1600多英尺（約487米）的高空，之後是一個猛墜加整整7個精心設置的回環，他將這種過山車稱為‘理想的安樂死機器’、‘優雅歡樂的人道致命飛車’，在他的概念中，3分鐘的過山車，有2分鐘時間是在往最高點緩慢前行的，在這2分鐘內，人們可以回顧和反思這一生，當地面的物體越來越小，他會有足夠的時間適應那種高度，想象接下來一連串的致命下墜，最重要的，這是考驗乘客決心的過程。”
“要求安樂死的顧客，可以在最高點作出選擇，是繼續活下去，還是按下按鈕，迎接死亡。”
Iris娓娓道來，一字一頓，緩慢的語速，與其說是在給清卓科普知識，倒不如在講述一些，清卓從未听過的情緒，迷茫、困頓、不知所措，以及，尋求解脫的渴慕。
“地獄空蕩蕩，惡魔在人間，也怨不得，整個世界上的自殺率越來越高。”Iris字里行間，悵然而平靜，仿佛說出這句話的人並非自己，而是什麼其他人。
清卓呆呆地望著此刻的Iris，雙眸空洞，不知為何，她突然想起，入院期間閑來無事，璐姐曾帶給清卓不少書籍，據說，那是她好基友祺軒的典藏，輕易不外借，清卓千恩萬謝，閑來無事，倒也翻了好幾遍——
尤其是那本，《人間地獄》。
“弱國無外交，強國無公理，這句話，主體換成人類，依舊適用。‘人食人’，這件事情，自古至今，從未變過，只不過，進入文明社會，所謂的‘食’，多了一層高貴典雅的外衣，美其名曰，‘競爭’，還可能冠以各類冠冕堂皇的理由。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人人心知肚明，柿子卻也只能挑軟的捏。”
“尤其在既得體系中，最不歡迎的，便是後來者，因為很可能會打破已有的利益鏈條，越是階級固化的既得體系，這一傾向，就越是明顯。大逃殺悲劇下，沒有人、沒有組織，逃脫得了，即將到來的命運。”
“‘誰也別置身事外，喪鐘，為誰而鳴呢？’”
“高度競爭狀態的社會中，吹毛求疵、笑里藏刀，成了常態，對外卻依舊要顯露出一派不食人間煙火的聖公聖母態。”
“別擔心，如果你覺得，身邊的人怎麼都高貴地清新脫俗？那一定不是你有問題，而是這世上大多數人，都是奧斯卡影帝。”
“當然，不否認，少部分人，是真傻。”
“地獄空蕩蕩，惡魔在人間。”
“不過，那又怎樣呢？當你身處天國，你可以成為上帝，當你墮入地獄，你依舊可以選擇，加冕登基。”
“善意有原則和底線，惡意也是如此，天使與惡魔同類，天神與撒旦並行，前兩者無序混亂，隨遇而安，後兩者天下執掌，能量非凡，良禽擇木而棲，不要蠢到隨波逐流，要貫徹，就貫徹地徹底。”
“咳咳。”此刻的清卓，無比慶幸自己將這段文字背了下來，一聲輕咳，喚回了Iris的注意，清卓難得一副正經八百的高人態，巴掌大點的臉上，寫滿了四個字，“高深莫測”。
好的，是時候秀一波文學素養了。
“‘地獄空蕩蕩，惡魔在人間’？”清卓特地重復了一遍Iris的原話。
“嗯……”Iris目瞪口呆，木然頷首，清卓這是怎麼了？突然間這麼嚴肅。
“‘地獄空蕩蕩，惡魔在人間’，這話確實不假，可是，那又怎樣呢？當你身處天國，你可以成為上帝，當你墮入地獄，你依舊可以選擇，加冕登基。”
“善意有原則和底線，惡意也是如此，天使與惡魔同類，天神與撒旦並行，前兩者無序混亂，隨遇而安，後兩者天下執掌，能量非凡，良禽擇木而棲，不要蠢到隨波逐流，要貫徹，就貫徹地徹底。”
“你說，是不是？”
最後一句，清卓特意轉頭望向Iris，右手食指高舉在臉頰一側，左眼輕眨，給了Iris一個大大的wink，那抹子俏皮靈動勁兒，像極了2個月大的英短藍貓，瞪著大眼楮趴在你手上，時不時伸個爪子討食的嬌俏模樣。
剎那間，驟雨過，珍珠亂糝，打遍新荷。
Iris呆呆地望著清卓，竟不知該以怎樣的表情回應，在這之前，唯一能讓她產生這種情緒的，只有碧晴，那道將自己從死亡邊緣拉回人世的熠熠晨曦。
可是，同碧晴的真善美不同，清卓的字里行間，更多披露的，則是真實的人性。
不要試圖回避，不要假裝不懂，丑陋在那里，永遠都不會變。
只不過，就算丑陋，那又怎麼樣呢？
那也是人的一部分，也是理所當然。
不要一味地宣揚真善美，也不要固執地拒絕假丑惡，條條大路通羅馬，你管我選得是哪一條呢？
康莊大道也好，不歸之路也罷，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先管好自己，再說其他。
思及至，Iris突然想通了碧晴的小秘密，碧晴也是人啊，也有自己的隱私，既然她不打算讓她們知道，必然是有她自己的考慮，以碧晴的性子，她難道還會對不起她們嗎？
疑慮渙然冰釋，Iris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脈，整個人神清氣爽，心曠神怡。
“哈，哈哈，想不到，你文學素養還挺高。”Iris總算回過了神，一聲尬笑，做出評價。
“嘛，小意思啦”清卓一副理所當然，心底里卻樂開了花。
Kk，看起來，賣弄文采也不失為一種有效緩解尷尬的手段嘛！
看來，回去得再去找璐姐借兩本書。
我想想，《人間地獄》的作家……
是叫葉星悅來著嗎？
哎呀，不記得了，回去問一下。
展眼到了午餐時間，貓咪卻連人影兒都還沒瞅見，清卓好奇地偏過頭，蹙額不解︰“以貓咪那個性子，到飯點兒了竟然不瘋狂拖著我們去美食城？這可真是有史以來最罕見的稀奇事兒啊。”
“奇怪了，這不是凌雨該有的行事風格啊。”Iris也是有些困惑，兩人對視一眼，疑慮頓生。
“臥槽，不會出事了吧？！”清卓立馬坐不住了，當即起身。
“等等，我先給她打個電話。”Iris一把拽住眼看著就要化身沒頭蒼蠅到處亂轉的清卓，哭笑不得。
關心則亂，這話可真不假。
然而，就在Iris剛要按下通話按鈕之時，遠遠地，貓咪拖著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龜速一般，挪向清卓和Iris的等候地，手中還拿著一張彩頁，臉上寫滿了“懵B”二字。（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