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芊月緊緊的握住他的手,生怕他對秦教官怎麼樣。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唐君豪此刻卻顯得十分的冷靜。他聲音十分平靜的說︰“我知道主要責任並不在你們,你不用自責。我母親在哪里,麻煩你帶我去看看她。”
詫異于他的通情達理,秦教官答應一聲,便帶著他們往放置著唐母尸體的房間去。
走到里面,看到那具安安靜靜躺在那里,被白布覆蓋著的冰冷的尸體,唐君豪的腳步猛的止住。
感受到他心中的痛苦,梁芊月便也陪著他站定。她抬起手,不輕不重的在他的肩背處緩緩的撫摸著,讓他知道還有她陪著他。
唐母的突然離去,對唐君豪而言,顯然比唐父的突然病倒要讓他傷心許多。他以前跟唐母的關系雖然不怎麼好,可是到達過他內心的梁芊月明白,在他心中,唐母這個母親的分量,是十分重要的。
或許是她的安慰給了他力量,站了一會後,他又緩緩的上前,盯著白布下的尸體看了良久,他便抬手,緩緩的揭開了那塊白布。只看了一眼,他便快速的將白布蓋上。
他揭開的那一瞬間,梁芊月也看到了唐母的臉,頭上的傷口和臉上的血污已經清洗干淨,傷口也做了包扎。而她的唇畔,竟然還帶了一絲若有似無的微笑,梁芊月無聲的嘆了口氣。看來對唐母而言,或許選擇死亡,對她反而是一種解脫。
唐君豪或許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半晌後,他在開口時,聲音里已經听不出任何情緒。他平靜的說︰“秦警官,我母親自殺前,有什麼征兆嗎?”
悲憫的嘆了一口氣,秦警官神色嚴肅又遺憾的說︰“戒毒這件事情,對于染上毒癮的人來說,其實是一件萬分痛苦的事情。特別是當她們熬過一次次的毒癮發作時,對他們而言每一次都是生理和心理上的雙重摧殘。實不相瞞,在戒毒所里,幾乎每個月都會有人因為忍受不住這種煎熬而死去。”
听了這話,唐君豪沉聲問︰“所以,我母親也是因為熬不住了?”
點了點頭,秦警官繼續遺憾的說︰“你母親的戒毒情況,在大部分的病人里,其實算是比較好的。只是她的心理一直比較悲觀,我們這邊也一直有安排心理醫生為她做心理治療。如果你們有需要的話,我可以聯系你母親生前的心理醫生過來,或許你們會知道她選擇死亡的真正原因。”
“那就麻煩了。”對于秦警官的提議,唐君豪很快便同意。
秦警官帶著他們去了另外一間辦公室,大概等了半個小時,心理醫生便風塵僕僕的趕來。
秦警官介紹道︰“王醫生,這是張新梅的家屬唐先生和梁小姐,他們想了解一下張新梅選擇自殺前的心理狀態。”
心理醫生是個女醫生,大概是因為常年跟戒毒病人打交道的關系,她的神情也有些木然。她點了點頭,便說︰“跟我來。”
她將他們帶到她辦公室後,分別給他們倒了一杯水,這才說︰“事實上,你母親從進入戒毒所後,對于可以戒掉毒癮這件事情,就一直不相信,態度也十分的消極。但是昨天你們來過之後,她是十分高興的。後來,我給她做心理治療的時候,明顯能感覺到,她的態度積極了很多。我想,導致她忽然自殺的,應該是晚上突然發作的一場毒癮。這場毒癮的發作讓她一下子從美好的幻想掉進了冰冷的現實,她一時接受不了這樣巨大的反差,所以選擇了輕生。”
王醫生說向他們說起這些的時候,全程都十分的冷漠,仿佛她口氣去世的,只是一只雞或一頭豬,並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頓了頓,她又說︰“據我們了解,你母親再去世前,又花高價找人買了一點白粉,你們要是仔細觀察她的臉就能知道,她的唇畔是帶著笑意的。有一點或許你們能感到安慰些,她去世的時候,是沒有絲毫痛苦的。”
逝者已去,對生者而言,這些話無非是聊以慰藉罷了。不過這些話能從王醫生的嘴巴里說出來,倒讓梁芊月覺得感動。
他們從戒毒所出來時,已經是凌晨2點。唐君豪跟來的時候一樣,依舊是一言不發。不過梁芊月卻能感受到,他已經平靜了許多。
這一夜的風波過後,緊接著,便是打起精神處理唐母的身後事。唐君豪正事痛苦的時候,這些事情,能自己做決定的,她幾乎都是自己做決定,只有一些實在是不明白的,她這才小心翼翼的問上一句。
就這樣緊鑼密鼓的準備了一天後,她便將張新梅的婚禮訂在了明天。
晚上,洗完澡,她正在客廳里核對所請名單。一整天都沒怎麼說話的唐君豪忽然走到她身邊,遞了一杯熱牛奶給他。
她抬起頭,沖他露出一絲笑意,輕聲問︰“你難受的好些了嗎?”
點了點頭,唐君豪在她身邊坐下,攬住她的肩膀,輕聲說︰“芊月,謝謝你。”
喝了一口牛奶,梁芊月溫柔的說︰“這種時候,本就是我該跟你分擔的時候,你要是說謝,那我該謝你的事情可多了。”
將她攬進懷中,唐君豪將頭擱到他的肩膀上,聲音又低又輕的說︰“芊月,從今天開始,我就沒有母親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雖然語氣十分的平靜,可是卻讓梁芊月听的十分心痛。這個時候,任何安慰的話都是多余,她只是抬起手,像哄孩子一樣,輕輕的拍了拍他的頭。
唐君豪就這樣將頭埋在她的肩膀里許久,最後,當他抬起頭來的時候,面上已經真正的一派平靜。他扳過她的頭,在她的額頭上印上一個吻,聲音溫柔的說︰“好了,時間也不早了,快去睡覺吧。”
知道他此刻已經調節好自身的情緒,梁芊月的面上也露出一絲笑意,她看著他的眼楮,帶著一絲笑意重重的點了點頭,“好!”
這一夜,他們與以往的每一個夜里一樣相擁而眠。梁芊月卻知道,這一次相擁而眠的意義,對唐君豪而言,與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同。(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