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安然臥床的期間,都有沈爵陪伴,他成了她的跑腿,孕婦的脾氣怪,口味也怪,張安然再也不喜歡吃茶餐廳的水晶蝦餃,而改成以前最討厭吃的炖豬腳,還指定一定要是北郊王記的。
這讓沈爵很莫名,她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就說特想吃,一想起就饞得慌。
于是乎,沈爵從城南驅車到北郊給張安然運豬腳,這無疑不是個漫長的等待,但也讓張安然像放羊了似的在醫院里閑逛。
不知道算不算是偶遇,張安然在醫院的花園里曬太陽,遇見了艾兒。
真是冤家路窄!
這個時候,她來醫院的花園里干嘛?
張安然知道她不安好心,抬腳就要離開。
哪知她卻貼了過來,滿面盡是縴弱溫柔,聲音一如既往的柔軟,像是浸泡在水里那般︰“小紫,好久不見。”
陽光有些刺眼,張安然看著艾兒那蒼白的模樣,有些不真實,沐浴在陽光之下的她,就像是墜落凡塵的天使。
可又有多少人知道她丑惡的一面,除了張志德一家,除了她,沈爵他知道嗎?
張安然警惕起來,眼里毫不掩飾地露出防備之意︰“你別這麼叫我,我們很熟嗎?”末了,她又欲轉身,卻被艾兒死死箍住了手腕。
艾兒的手冰涼刺骨,仿佛凍入了她的骨子里,張安然禁不住一陣顫抖!
仿佛有一把冰冷的利劍穿透了她的心髒,張安然立即感到渾身不適。
她狠狠地甩開艾兒的手,冷沉道︰“別踫我!”
艾兒再次伸手過來,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小紫,你有沒有看見一個孩子……”
“我叫你別踫我,你沒听到嗎?!”張安然厲聲警告,又諷刺,“神經病不是該在神經病院里麼?在人前瞎晃個什麼勁?!”
甩開艾兒的時候,張安然大腦里一片空白,一股腦把心里想的全都說了出來,待她清醒過來,只見艾兒倒在地上流淚,一片殘了的陽光投射在她臉上,顯得她越加蒼白,張安然心中微撼,懸在空中的手頹然垂了下來,是心軟了。
“你在干什麼!”一道急戾的男聲插入。
張安然沒來得急回頭,就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身子突然失衡,她面朝地面倒下,卻一心想要護著肚子,也顧不上自己的手是否能支撐全身的重量,直直地伸出去,想要護住肚子不被撞擊。
已經做好了疼痛的心理準備,她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冷冽宛若冰川一般的氣息從她上空襲來,是沈爵︰“你們想干什麼?”
張安然感到陣陣暈眩,在昏倒之前,在她眼里留下最後影像的是沈爵因憤怒而燒紅了的眼,還有艾兒愈演愈烈的淚水。
這一幕,似曾相識……
好像在什麼地方見到過。
有什麼東西在她腦海的某個地方蠢蠢欲動,可最終,敵不過黑暗來襲。
她再次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沒有任何人。
她把自己最大限度地蜷縮在一塊兒。
仿佛一個世紀那麼久,她前方出現一道光亮,有什麼人在叫她。
她好似找到了綠洲的沙漠旅者,瘋狂地跑向亮光之處……
張安然睜開眼,發現自己已身在沈宅,但沈爵不在身旁,她莫名的恐慌,或許是孕婦異樣的癥狀,她匆匆爬起,只覺口干舌燥,但她更迫切地找到沈爵,她先去了書房,里面空無一人,她又扶著樓梯急忙下樓,一路呼喚,卻沒人應答。
後園傳來嬉戲聲,她循聲找去,玻璃花房里有人影,有小孩的笑聲,更有女人的笑聲,張安然站在遠處細細打量,心里涌上不詳之感。
她小心翼翼地踩著步子走向那歡聲笑語,玻璃花房的門忽然打開了,里面站著三個人,他們的手緊緊牽著,陽光像白熾燈照得他們的臉蒼白,一切是那麼地不真實,但他們的笑卻讓她肉疼,這個前幾天才和她海誓山盟的男人,身旁的人瞬間就換了。
那是個漂亮的孩子,大大的眼,烏黑的發,多像他,而他身旁的女人,永遠都是那個楚楚可憐的表情,天見猶憐的艾兒。
張安然下意識摸向肚子,自問︰那我的孩子怎麼辦。
我的孩子……
“啊——”張安然騰的一下從床上坐起,粗喘著,眼珠快速地轉起,四處打量周圍的環境,發現自己還在醫院。
夢境太過真實,她輕撫著胸口,久久也不能平息。
良久,她終于抬手拂去滿頭的大汗。
突然!門被大力推開,沈爵急沖沖地來到她床前,將她攬在懷中,刻意放輕了嗓音,問︰“怎麼了?小紫?”
張安然抬眼,盡量讓自己鎮定︰“沒什麼,就是做了個惡夢。”頓了頓,她別開視線,又說,“我夢見艾兒來醫院了,她想害……”
她果然是懼怕嗎?她該怎麼啟齒,又重蹈覆轍,讓他以為自己不信任他,然後他再次甩手離去?
不,這比惡夢還可怕。
“她確實是來過。”沈爵接過她的話,以下顎抵在她的頭頂,凝眉又說,“對不起,她今天不該出現在你面前,都是我的錯。”
張安然心里一沉,下意識揪緊了被褥,指甲穿透布料嵌入掌心,她緊緊咬著牙,不知該說些什麼。
她又有什麼陰謀?什麼孩子?她哪來的孩子……
心底有一抹恐懼悄然劃過心頭,像帶著冰冷的刺,刮得她一陣哆嗦。
張安然臉色煞白,仿佛落入了深深的海底。
沈爵將她摟得更緊,低聲安慰︰“不會了,不會再讓她見到你,絕不會!”
他深知她的厭惡,是他疏忽了。
“她問我有沒有見到一個孩子。”她艱難地問出口,是在期待他的答案。或許是她太過敏感,但只要能從他口里得到肯定的答案,相信她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艾兒突然醒來,她是怎麼出國的?
難道又像從前,被沈爵送出去的?
那又是他陪她去的嗎?上次他走了那麼久,那這次他們會不會是一起去瑞士玩樂了?
一定還有什麼,一定還有……
她還是忍不住要去懷疑。(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