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卿免禮!西周公可安好?”姬延讀《戰國策》的時候,便對那如牆頭草一般的嘴炮周最沒什麼好感,此刻見是一個奶油小生,更是心生厭惡,不過現在自己是一朝天子,所以還是忍住不悅,說了句客套話。
“謝大王!公父一切安好。”
禮畢,周最眼角閃過一絲邪魅,轉而奏道︰“大王!現在朝中有人中傷公父,公父聞言震怒。奈何先祖仙逝,公父有孝在身,不便親自前來,特委托微臣來向吾王陳述實情。以免吾王招奸佞蒙蔽!”
“哦?愛卿莫非指的是下大夫工師謀,參奏西周公截斷三川之事?”姬延不緊不慢,正色問道。
話從姬延嘴里說出來很是輕巧,而周最听到後,心中卻是猛地一顫,趕忙辯道︰“大王,此事純屬子虛烏有。工師謀一向奸邪忤逆,乃朝堂之佞臣,其言絕不能信。公父乃周室苗裔,忠君體國,怎會做出截斷三川,搗毀王基,殘害黎民之事?如今被小人中傷,公父很是痛心,誓言要清君側,除奸佞。工師謀人微職卑,不敢如此造次,背後定是有人指使,請大王明鑒!”
周最言語之間有幾分威脅的味道,陳詞之余還不忘冷眼瞟一眼身旁的東周昭文君姬文。
這一眼瞟得姬文面如土色,直冒冷汗。
此情此景,讓周最心中油然生起陣陣滿足感。
論實力,西周國遠在東周國之上,而且西周國背後還靠著秦國這麼一棵大樹。更有甚者,那西周國武公又是個愛犯渾的主,姬文害怕萬一他腦袋發熱發兵東周國,自己小小的地盤保不保得住都是問題。
不過,面對周最赤裸裸的威脅,現代人姬延卻沒有覺得害怕,反倒覺得可笑。
兩周要真掐架,自己剛好可以趁亂牟利。
現在姬供之截斷三川之事,在眾臣心中,已然是板上釘釘的事了。若小小西周國敢在火拼東周國的同時,造次進犯王畿,周邊有的是人收拾他。
不是說諸侯們有多麼尊崇周室,而是他們怎麼可能讓一個小小的西周國搶佔了代周行王事的先機。
姬延笑著問周最道︰“孤王有一事糊涂了,工師大夫參奏也就是剛剛的事。孤王與眾大臣也算是才知曉。西周公深居河南,距王畿不下百里,怎會這麼快就聞言震怒、痛心呢?”
“……”姬延這一問,問得周最啞口無言,很是尷尬。
周最暗呼大意,心中倍感納悶︰以前在這天子朝堂,不論自己說了什麼,只要稍稍一威脅,坐在王座上的周天子便會乖乖言听計從。現如今這個天子怎麼感覺換了一個人似的。
他哪里知道,現在王座上的周天子,確確實實是換了一個人,而且換的還是一個兩千多年後的人。
姬延這一問,也讓殿下眾臣嘩然一笑。
如此一來,看似風度翩翩的西周國公子最顏面盡失。
周最強裝鎮定,在這個弱肉強食的戰國時代,不會存在真正的朋友,自己丟的場子,也只能靠自己掙回來。
周最忍住內心不悅,強顏一笑,奏道︰“微臣失言!還請大王體察微臣一片拳拳孝心,微臣揣度公父知道被人中傷後,定然會痛心疾首,心有不忍,這才匆忙趕來奏明實情,望大王明察!工師謀身為朝臣,無端污蔑天子親賜諸侯,實乃死罪,臣奏請大王嚴懲。”
正所謂百善孝為先,雖然戰國時代爾虞我詐,人倫喪失。但是孝是這個東西還是很被各個諸侯,乃至于士大夫們敬仰的。
所以周最用孝來標榜自己,自然是能夠博得眾臣同情。
“大王!臣亦察覺,此事定有蹊蹺,僅憑工師謀一面之詞,確實難以取信!”此時,大宰寧越也站了出來。
周最這個人最善手段,這一點在場的人都清楚。
寧越見周最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知道他定是料理了一些事才來的,所以此刻站出來挺秦國的小弟西周國再合適不過了。
“大王!請容臣奏!”望著周最無賴的嘴臉,工師謀怒火中燒,高亢地吼了一聲。
都這個時候了,工師謀依舊挺身而出,這讓殿中群臣無不為他捏了一把汗。
就連指使工師謀的東周昭文君姬文,也感覺事態不妙,連連朝他使眼色。
然而,工師謀終究是一個一根筋的主。
謀劃了許久的話沒能講出來,心中肯定是不痛快的。
“工師大夫有傷在身,還是養好身子改日再說也不遲!”姬延心中有些敬佩工師謀的忠肝義膽,知道那周最定是設了什麼圈套,因而于心不忍。
“奸佞當朝,王綱淪喪。臣死不足惜,這點小傷又算什麼。臣食君祿,自然要擔君憂。今日誓要死諫,還望大王成全!”工師謀全然感覺不到姬延的挽留之意,依舊慷慨激昂。
見工師謀一副死腦筋的樣,周最春風得意,笑而不語。
“這……那愛卿請講吧。”姬延無法,只得應了工師謀的請求。
“謝大王!”工師謀再叩首,接著慷慨陳道︰“西周公姬供之截斷三川,上逆蒼天,下忤黎民。此事臣已拘得參與此事之西周國匠人八名,全部看押于王畿天牢,請大王提審。另有匠人口供一份,內中言辭鑿鑿,請大王審閱。如今人證物證具在,請吾王明察!”
工師謀一番話,讓大司寇顏率暗自咋舌,自己掌管訟獄刑罰,天牢里新關押了人犯,卻是一點都不知情。
工師謀邊說邊自衣袖掏出一卷竹簡,恭恭敬敬的遞上。
內監徐來會意,下殿接過竹簡,陳給姬延。
對于這上面的文字,姬延一個都不認得。不過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無非就是匠人們口述如何截斷三川之事。
姬延裝作認真的樣子閱讀著那份口供。
然後低頭朝徐來私語了幾句。
徐來得令,高喊道︰“宣人證!”
……
殿外並無人應答。
徐來提了提嗓子,再喊道︰“宣人證——”
殿外依舊雅雀無聲。
群臣一片愕然。
周最和寧越則是暗自發笑。
唯有大司空趙累不住地搖頭嘆息。
工師謀卻依舊不死心,高呼道︰“懇請大王宣王畿天牢獄吏面聖!”(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