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特爾緩緩撐開了沉重的眼皮,他的瞳孔痛苦的收縮著,照在臉上的刺眼白光使他頭昏腦脹。他能感覺得到周圍有人,有很多人,有很多人正在注視著他。他的意識逐漸清晰,但是身體仍然虛弱。崔特爾用手腳感覺著托住了他的器具,冰涼,堅硬,想必是金屬制品上面鋪了一層粗糙的棉布。他用身體測量著身下的這個東西,面積並不大,顯得十分嬌小,甚至不足以讓人翻個身。
昏迷,白光,鐵質家具,在他腦海中出現的第一映像便是——他在拷問室里。
他不敢露出聲色,深怕周圍的人注意到他已經清醒過來,他用眼角的余光瞥到身旁的一個人的腰間插著一把手槍,在看他的穿著,儼然就是一名士兵,而且並不是波西共和國的士兵。而站在那名士兵身邊的,是一群穿著統一而令人毫無印象的中年男子。
“好吧,看來只能這麼做了......”崔特爾如此想到。
突然,崔特爾一只手扒住身下的坐具,同時迅速的伸出另一只手,把那名士兵手中的槍械給奪了過來。崔特爾隨後做起來,端起槍正對著面前這幫陌生人。
這些人嚇得雙腿發軟,只有那名士兵習慣性的高舉雙手,慢慢後退,盡量顯示出自己不具有威脅。
“噢!冷靜一點,把槍放下來!”那群人中的一個戴眼鏡的高個子突然驚恐的大叫道。
崔特爾粗略打量了一下那個人,同樣的穿著,不同的細節,站在眾人的中間,距離他最近,這個人明顯就是這幫人之中的老大。
“快說!”崔特爾拿槍指著這個人,故作姿態的威脅著︰“你是什麼人?”
“我的天啊!崔特爾元帥,請你冷靜一些!”那個男子大喊道。
“你是誰?我為什麼在這里?你們是什麼人!”
一連串的逼問讓這群人頓時亂了手腳,再一看,那名士兵已經要離開這個狹小的房間,跑到外面去了。
“誒!不許動!”崔特爾十分的小心謹慎。
那個男子眼楮骨碌一轉,大概是明白了什麼,于是他改變語氣,用下屬向上司套近乎的時候那種讓人自己都感到惡心的口吻說道︰“不要激動,崔特爾先生,你忘了麼?是我們救了你,你還記得你是怎麼來到這里的麼?”
“別跟我玩這一套......快說,吐司呢?”崔特爾早就吃遍了這些人的小心思,從軍校里頭出來的人可不是那麼容易上當受騙的。
“吐司先生...你不記得吐司先生去哪里了麼?這麼說......”那個男子的神情逐漸沉重,周圍的人也一副感嘆世事無常,唉聲嘆氣的樣子。
“怎麼了?你們把吐司怎麼了?”崔特爾越來越激動,他密切關注著自己的好友,生怕他遭遇什麼不測。
“吐司先生他...已經死了......”
“死了......”崔特爾感到不可思議,他就這麼一閉眼一睜眼,自己近來最好的朋友就已經死了?
“不可能!吐司在哪里,快點說!誒!那個士兵,給我回來,再動我可就亂射一通,大不了拖幾個人下水!”崔特爾可沒有松懈,這些人的生命恰好也是他的生存所在。
“不,崔特爾先生,我們沒有殺死吐司先生,他是被政府殺死的!”
“什麼政府?邪教還是什麼?”
“你忘了麼...崔特爾先生,請你好好回憶下最近和吐司先生的記憶吧!”
那本來是尋常的一天,可也不知道怎麼著,吐司突然就神經發作,說是有人要追殺他,要趕緊帶他逃跑。
“喂喂喂!好朋友,到底怎麼了?沒事吧你,要不要去醫院看一下?”崔特爾真切的為他朋友的狀態而擔憂,直到他帶領自己來到一個房子里的暗門。
崔特爾看著吐司,吐司沒有說話,只是打開了暗門,示意崔特爾快點進去。
“不管里頭是什麼,只要我感覺不對勁,我就會逃出來的!毫不猶豫的!”崔特爾如此告誡著。
崔特爾來到暗門的邊上,把頭慢慢的伸了進去,暗門之內是一片黑暗,他只能借助房子里傳來的光亮勉強看清面前幾米之內的環境。在暗門之中,是一個深不可測的隧道,陳腐的氣味從隧道里飄揚而出。
“之前怎麼沒有發現過,敢情你比房子的主人還要了解這棟房子的秘密啊,你是不是在我不在家的時候,偷偷地......”
“快點進去!”
崔特爾被吐司的口氣給嚇著了,他一愣一愣的鑽進了狹小的暗門里。雖然暗門並不大,只能容得一個人通過,但是暗門之下的地道可謂是十分的寬闊,崔特爾在這下面可以挺直了腰桿子走路,舉起手才剛好足夠踫到天花板。
“這是什麼地方啊......”崔特爾感嘆道。
吐司隨後也進入了黑暗的地道,他在一旁的泥牆上摸索著,很快就找到了一個突起。
吐司按下了那一個經過偽裝的按鈕,地道里頭的燈從兩人所在的位置向深處蔓延過去,驅散了黑暗。
崔特爾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個地道,燈泡都是十分復古的白織燈了,燈罩上甚至結滿蜘蛛網,蜘蛛網上的蜘蛛養的肥肥嫩嫩,看來這個地道很有一段年份了。
吐司二話沒說,拉住崔特爾的手向地道的深處走去。
“這可真是一個合適的地下倉庫,足夠放很多東西呢,所以,你帶我來到這里干什麼?”
吐司沒有回答。
“不是,我的好朋友,你總得給我說明白吧?”
吐司終于開口了,但是他只是氣勢逼人的說了一句讓人不以為然的話︰“我們快要沒有時間了。”
“時間?什麼時間...我不明白......”
崔特爾感到困惑,但是吐司的意向似乎很明確,他拉住崔特爾的手,開始奔跑起來。
兩人越跑越快,腳印越踩越深,吐司拉住崔特爾用的力也大了幾份。
只有這樣,崔特爾才能真正體會到這個地道的規模之龐大。他們兩人起碼已經跑了10分鐘,不僅一路上沒有拐彎,沒有繞圈,甚至還看到了許多條縱橫交錯的拐口,每一個拐口又是同樣的筆直,一眼望不到邊,每一條岔路上又有更多的岔路。崔特爾肯定這只是龐大地道的冰山一角,但是僅僅如此,一系列的地道也構成了一個巨大的網狀結構,把整個市郊的地下收入囊中。
真正讓崔特爾感到不可思議的並不是這個地道的規模,而是這個地道神秘的布局。
有些岔路口只向內延伸兩三米,有的路徑則通往一個形似樓梯的上坡,有些通道的地上鋪設著竹板,竹板的下面則是另一個不知通向何處的暗門。
“這個地道,為什麼會有如此規模?”
吐司沒有回答,崔特爾的步伐逐漸放緩。
“為什麼,地道之中會有類似于倉庫的房間?”
吐司保持沉默,崔特爾的身體開始猶豫,但是他的大腦卻在飛快地運轉。
“那些通往地面的暗門,那些竹板路,那些白織燈和隱藏的電閘......這里是......”
......
崔特爾盡力的回憶著當時的一切。
“那個地方是......”
“沒錯,崔特爾先生,那個地道就是歷史上起義軍構築的地下工事。”
“但是吐司怎麼會知道?我又是如何來到這里的?”
“當我們見到您的時候,吐司把你扛在肩上,你的背上沾滿淤泥,正失去意識。”
崔特爾頓時感到一陣頭疼,這短短五分鐘內接收到的事物實在是太多了。陌生人,吐司之死,神秘的地道......這一切都讓崔特爾頭疼不已,這一切也都指向同一個答案。
崔特爾感到十分的驚訝,他瞠目結舌的說出了自己剛剛得到的答案——
“你們是......起義軍!?”
“沒錯,崔特爾先生。”
“這麼說,吐司他是......”
“在您到來之前,一直都是吐司先生領導著我們。”
“那麼吐司他......”
“就像我說的,他死了。”
暗門之下傳來了敲擊聲,守衛暗門的士兵分辨著門後那人的敲擊頻率,很快判斷出是友軍。士兵打開了暗門,出現在他面前的是灰頭土臉的吐司和意識模糊的崔特爾。
“歡迎回來,吐司先生。”
士兵抱過昏迷的崔特爾,另外幾個士兵從房間外走了進來,他們抱起崔特爾,離開了房間。
“吐司先生,一切都還好麼?”
士兵看到吐司神情嚴肅,感到一絲不妙。
“目前為止一切都還好,但是,我必須確保這個據點的安全。”吐司如此說道。
“需要我們關閉暗門麼?”
“不行,我感覺到身後有追兵,要是你們被他們生擒,這個據點就會暴露,到時,我們革命大業就會前功盡棄。”
“那您的意思是......”
“只能我去。”吐司面無表情,想必他已經做好了準備吧。
但是這名士兵,據點里頭其他的人可沒有如此的決心,士兵勸阻他,眾人在他面前說理,甚至都有人準備好自己沖下去,完成任務後飲彈自殺。
吐司最後都沒有說話,這和他與崔特爾在狂歡的時候的表現截然不同,現在的他,看上去更像是一個鐵血的冷酷無情之人。又一次的,他沒有說話,進入了地道,關閉了暗門。
眾人听到他的腳步聲逐漸微弱,吐司很快就離開了據點的地下,永遠的離開了。
崔特爾不敢相信這一切,此時的他感到不知所措,他茫然的坐到地上,丟下了手槍。
“吐司為什麼找我來......”崔特爾最後問道。
“吐司先生確信,你會幫助我們完成革命。”
“他為什麼如此確定?”
“吐司先生說,你是一個看得清局勢,同時又忠誠于人民之人。”
“既然他如此認識我,他應該知道我不會背叛自己的國家。”
“你沒有背叛你的國家,你只是幫助我們驅除暴虐和不公。”
“暴虐?不公?”崔特爾並不能理解他的意思。
這兩個詞絕對沒有用錯,只有這些逃過一劫的人才知道,巴斯為了統治國家的所作所為。
“我們現在的宰相是一個騙子,他為了得到‘親王派’的支持,發動起義,承諾過在成立新國家之後,把我們的國王從監獄里拯救出來,但是他沒有。他知道有些人會曝光他的不誠信,所以他派出了秘密殺手,殘酷地殺害了每一個在名單上的人。”那個男子憤憤不平的說道。
“親王派...你的意思是......”
“我的名字是,阿諾德.金。”
金姓貴族,那是在王國時代的權力象征啊。早在前波西共和國的時候崔特爾就听說了,首相克羅夫對外宣稱波西王國,對內實行的是共和國制度,軟禁了皇室,引發了“親王派”的強烈不滿。
崔特爾徹底的崩潰了,他的腦子里一片混亂,此時的他全身癱軟,無力的倒在地上。他神經質的默默念著什麼東西,拒絕再和外人交流。
“我們會給您時間的,但是時間本身是不等人的,不管有沒有您的幫助,革命大業終將興起,也終將成功!”
先定個小目標,比如1秒記住︰ 手機版閱讀網址︰(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