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昀奕伸手握住顧雨汐的小手︰“讓他們進來吧。”
阮江山顧雨汐倒是不陌生，經常會在電視上看到他。
這個掌管著整個雅倩國際的總裁，和顧雨汐見過的其他的生意人不太一樣。阮江山的經商之道，用現在時下流行的話來說，就是有些佛了。
不僅是有些佛，甚至是佛的過了頭。
他不管是做生意，還是參加節目，還是與人相處，渾身上下就透露著兩個字，隨性。
雅倩國際能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還沒有倒閉，著實讓人驚訝。
倒是徐詩吟，說起來，這還是顧雨汐和她第一次見面呢。
和照片里的詫異不大，這些年，歲月好像壓根就沒有在這個女人的臉上留下任何的痕跡。
“徐阿姨，我們終于見面了。”
顧雨汐站起來，朝著徐詩吟伸出了手。
她喊的是徐阿姨，卻不是阮夫人，語氣中不免有些深意。
她不喜歡這個女人，很不喜歡，即使……她是阮寧和蕭澤禹的母親，即使，她是媽媽曾經的好朋友。
這些年來，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但凡這個女人能夠出面阻止，都不會有這麼多的悲劇發生。
可是，從始至終，這個女人始終改頭換面，以另外一個人的身份生活在他們的身邊，看著他們被楚凌天傷害，而依舊無動于衷。
現在阮寧和蕭澤禹的下場，又怎麼能說，和這個女人無關呢？
顧雨汐的敵意，徐詩吟也看了出來。
她臉色看起來蒼白極了，一雙眼楮又紅又腫。
也是，她也一把年紀了，任誰一下子失去兩個孩子，也會受不了。
可顧雨汐看向她的眼神中沒有絲毫的同情，她就像是一個審判者一般，微揚著下巴看著她，神情漠然。
徐詩吟張了張嘴，眼淚簌簌而下。
“噗通”。
她突然跪倒在了顧雨汐和楚昀奕的面前，抬手捂著嘴巴，聲音嘶啞的不像話︰“對不起……”
除了阮江山，沒有人去拉她。
對不起？
這一聲對不起，是她欠他們的。
可是，卻太晚了。
洛塵煙已經不在人世，陳之蓮或者這一輩子都沒辦法再下地走路。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徐詩吟的自私。
“詩吟，你先起來，起來再說。”阮江山拉著她，狀態看起來也不太好。
可徐詩吟只是搖頭︰“是我欠他們的，是我欠他們的……”
她口中念叨的，反復只有這一句。
楚昀奕冷眼看著她，半晌才說道︰“我母親的死，也有你的一份功勞吧？”
徐詩吟捂著嘴，哽咽個不停，好半天才點點頭︰“是，是我。我當時一心只想逃離楚凌天的控制，我知道他看上了洛家小姐，便幫了他一把。是我讓之蓮把洛小姐約出來的，也是我買通了店里的人，在她的飲料里下了藥，一切都是我做的。因為我知道，一旦楚凌天的身邊有了更好的人，他才會徹底放了我。”
顧雨汐氣的渾身發抖︰“所以，你為了自己，生生的毀了阿奕媽媽的一生，又為了你自己，把我媽媽推上風口浪尖，讓她替你擋災避禍。我猜，你收養阿寧，把她的出生日期生生提前了兩年，也是為了能夠避開楚凌天的調查，不讓他發現你的身份是吧？”
“一開始是，可是他找到了澤禹，我的身份就暴露了。他威脅我，如果我敢說出他的秘密，他就會殺了澤禹和阿寧。這些年我一直苦苦地替他隱瞞秘密，可沒想到……沒想到……”
她答應了楚凌天的要求，替他隱藏秘密，可最後蕭澤禹和阮寧，還是因為楚凌天死了。
這或許就是因果報應吧？
可為什麼，這報應，要報在無辜的蕭澤禹和阮寧的身上？
“澤禹這些年都不願意再認你也是有原因的，”顧雨汐看著她那張和蕭澤禹半分相似的臉，心里越發的酸澀，她移開目光，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或許我更應該叫你阮夫人，因為你根本沒資格做澤禹的母親。”
她的話沒有留一點的情面，徐詩吟情緒失控，雙手捂著臉，跪在地上。
顧雨汐沒有拉她，這一跪，算是給澤禹的。
到現在她總算是明白，蕭澤禹這些年一直守在楚凌天的身邊，大概就是為了給他這個媽媽贖罪。
這一次，本來死的人應該是她，而不是澤禹……
“我知道，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對不起澤禹，對不起阿寧，我不配當他們的媽媽……”徐詩吟一聲聲的啜泣。
徐詩吟不停地哭著，阮江山一直在她旁邊嘆氣。
對于這兩個人，顧雨汐實在是同情不起來。
顧雨汐隱約能猜到徐詩吟來這一趟的意思，她心中愧疚難安，希望能從楚昀奕和她這里得到一句原諒。
說到底，徐詩吟這個人就是自私成性，否則當初也不可能讓那麼多人因為她受到傷害。
在這一點上，她倒是和楚凌天很配。
等到裴元將兩人送走的時候，已經午夜了，可是顧雨汐卻一點困意都沒有。
即使楚昀奕將她摟在懷里，即使她的周身都是熟悉的氣息，熟悉的味道，可是那種莫名的恐懼，還是像網一樣，將她結結實實的兜在了里面。
“還睡不著嗎？”楚昀奕察覺到懷里輕微的嘆氣聲，低下頭問道。
顧雨汐抿了抿唇︰“阿奕，我總覺得，一切就像是夢一樣。”
“嗯？”
她抬起頭來看著他︰“你說，我睡一覺醒來之後，會不會發現一切都是假的，澤禹和阿寧還在，小松也沒有走，大家都好好的？”
楚昀奕看著她那雙泛著水光的眸子，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事情的發展也超出了他的預料，他從來沒有想過，扳倒楚凌天竟然會付出這樣大的代價。
雖然從知道蕭澤禹的身份開始，他們的關系就不再像高中時候那樣無間了，可……總是有一分感情維系在兩個人之間。
他還記得當他趕到那里的時候，當消防員將那棟著火的房子撲滅，他們從里面找到的之後連臉都看不清的兩個人。
他們告訴他，其中一個是蕭澤禹……
楚昀奕說不上來那種感覺，就好像他的生命中本來有一根柱子撐住了那片天，而現在那根柱子倒了。
那時候的他，只是一瞬間的怔愣，並沒有太多的感覺，他所有的感情都被顧雨汐牽絆住了。
可是等到雨汐醒來，等到她一天天的好起來，心里那處空缺的地方卻並沒有被補上，他才意識到，蕭澤禹是真的離開了他。
這兩天，他有時也會做夢，夢見高中的時候，他們三個人一起躺在學校後山的草地，談天談地，那時候年少的三個人還說過要永遠在一起。
有的時候，他知道是夢，可是不願意醒來，不願意睜開眼楮，就好像只要他不承認，夢里的一切就會留住了。
楚昀奕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他低頭吻了吻顧雨汐被淚水浸濕的臉頰，啞聲道︰“睡吧，明天……我們去送澤禹最後一程。”
顧雨汐閉上眼楮，長長的睫毛上沾滿了咸澀的淚。
銀色的月光從窗外擠了進來，撒在他們的身上，徹骨的涼意。
她終于知道，一切都無法再被改變了。
她知道不管是蕭澤禹，還是阮寧，都徹底的離開了她。
他們……只能活在她的記憶中了。
兩個人緊緊地相擁著，如同水中漂浮的可憐人，拼命的想要從對方的身上汲取一點溫暖。
天色一點點的亮堂了起來。
這一夜，不管是顧雨汐，還是楚昀奕，都沒有睡著。
可是當陽光照進房間的一剎那，他們還是起來了。
今天，他們要去送蕭澤禹和阮寧。
這是顧雨汐第一次參加葬禮，壓抑的氣氛讓她差點喘不過氣來。
黑色，到處都是陰沉沉的黑色，天空也很配合的在中途下起了小雨。
她和楚昀奕站在一起，林諾和裴元一左一右的站在他們的身側，一開始還給他們撐著傘，但是顧雨汐卻讓他們把傘收起來。
最後一次了，她不想有任何東西擋住她再好好的看一看兩個摯友。
徐詩吟在家屬區，幾次都哭暈了過去，顧雨汐看在眼里，依舊一句話都沒有說。
她站在蕭澤禹和阮寧的遺像前，眼楮干澀的厲害，她幾乎要控制不住的沖上去，抱住他們的遺像。
兩個人的身子被燒的厲害，已經看不出什麼了，所以並沒有遺體告別的環節，整個葬禮上唯一和他們有關系的，就是兩個遺像。
顧雨汐睜開眼楮，好像還能看到他們寵自己笑的模樣。
她的思緒不知道怎麼的，就回到了那天，他們三個還有小松，一起在蕭澤禹家里吃早飯的那天。
要是時間能夠倒流，那多好啊。
她現在最後悔的，就是到了最後一刻，她也沒有跟阮寧和蕭澤禹說過一聲原諒。
心里，像是被針扎了一樣，疼的讓她喘不過氣來。
楚昀奕的眸中閃過一絲同意，他將顧雨汐攬在懷里，低語了一句︰“我們走吧。”
再多的不舍，也終究還是要離別。
再見了阮寧，再見了，蕭澤禹……（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