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笑白一怔，裂開嘴笑了，笑得是那麼蒼白、那麼苦澀。
“你不要拘泥于現在，這些人只是你眼前的過客罷了，你以後還有那麼多任務，若你每一次都那麼難受，何苦呢？”
“不如想想你的前世，若你就此結束了你的任務，抹殺了靈魂，那你前世的結局就永遠改變不了，你的父親依舊會被牧靖易害死，你的哥哥牧時襄依舊會被牧靖易折磨致死，而你們牧家，最後也會落到牧靖易的手中。”
“牧笑白，你甘心嗎？”
季斯揚冷著聲音說了一連串的話，牧笑白的眼楮，卻漸漸亮了。
是了，她還有仇要報！不可以就此頹廢，不可以就此放棄自己！
牧笑白猛地站起身，看著洗手台上鏡子中的自己。
鏡子中自己，一張臉上的皮膚已經有些發黑了，牧笑白伸手按了一下自己的臉蛋，按理來說，凹陷立刻就會彈回去，可是這次卻沒有。
牧笑白收回手，臉蛋上留下了一個手指戳下去的凹陷。
看來，已經開始尸變了。
“還有八分鐘。”季斯揚提醒道。
“我知道了。”牧笑白輕輕應了聲。
只見牧笑白轉頭，面向廁所門，門外那些關心她的人依舊在大呼，牧笑白雙手放到鎖和門把上。她突然停住了腳步，莫名其妙說了一句——
“謝謝。”
隨後牧笑白解開鎖，打開了門。
門外的人見們突然打開了，都不由得一愣，隨後趕緊抓住了牧笑白，生怕牧笑白跑了。
可是牧笑白的皮膚入手，感覺是那麼的奇怪。
有些粘膩，過于冰涼，特別柔軟……
他們透過光亮，這才看清了牧笑白的樣子。
她的左胳膊已經變得暗黑，一路蔓延著黑色的線條停在了牧笑白的胳膊。
“啊！”楊緋妍嚇得驚呼一聲，一臉慘白，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父親……父親……也是這般！
眾人不用說，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牧笑白的目光落在了父親身上，父親好像一瞬間更老了，他佝僂著背，眼楮凹陷，瞪得老大，一張臉沒有了血色。
“緋妍，岳岳，老爹……”牧笑白看向聞訊趕來的文麗，接著道︰“還有文麗姐姐……”
“對不起啊，我沒能照顧好自己，被喪尸抓了一下……”牧笑白低下頭，嘴角卻含著淺淺的、釋然的笑意。
“不要……不要……”最先哭出來的，竟然不是幾個女人，而是牧笑白父親這個大老爺們兒。
牧笑白的父親狠狠抱住牧笑白，似要把他融入進自己的身體一般。
“不要……不要離開爸爸……”牧笑白感受到父親滾燙的淚水，心里一陣發酸，父愛，父愛總是這樣炙熱滾燙嗎？
“爸爸，我要去找媽媽了，我去替你照顧她，好不好？”牧笑白在父親耳畔道。
牧笑白父親嚇了一跳，放開牧笑白，滿臉痛苦地盯著牧笑白看。
“真是對不起，一直瞞了這麼久，能見爸爸和媽媽一面，我已經很開心了……”牧笑白用最溫柔的聲音，撫慰所有人。
“我的小伙伴們，我很喜歡你們，可是對不起，不能和你們並肩作戰了……”牧笑白看向岳之曼等人。
“前路凶險，你們一定要珍重。”牧笑白微笑地說著最後遺言，刺痛了所有人的眼楮。
牧笑白看向楊緋妍，道︰“我爸爸和你爸爸是天底下最好的爸爸，如果你不介意，可以把我爸爸當成你的爸爸，他一定會保護你的……”
接著，牧笑白又看向文麗，道︰“文麗姐，蠻蠻還小，他以後成長所見識的和我們成長見識的將完全不一樣，只是我希望，他不要那麼快長大，依舊能保有童真，他能有你這個母親在身邊，他一定會健康快樂地長大。”
“岳岳，”牧笑白牽起了最近的岳之曼的手，“岳岳，我最喜歡你了，最喜歡用盡生命保護我的你，可是抱歉，我沒能陪你一起走下去……”牧笑白頓了一下，突然道︰“忘記我，好不好？”
岳之曼一怔，沒有點頭，沒有搖頭。
她似乎，明白了什麼……
牧笑白咧開嘴一笑，牽起了父親的手，她沒有說什麼，只是牽著父親的手往頂樓走。
兩人一路走到小房間門口停下，牧笑白父親已經失去了所有希望。
他一生最愛的三個女人，如今，都已經離開他了。
母親，妻子，女兒……
失去所有希望的牧笑白父親，好像一個七旬老人，半只腳踏入了墳墓。
“老爹，答應我，好好活下去，替我保護我的姑娘們，好嗎？”牧笑白握住父親的手，一臉希冀。
牧笑白父親沒有說話。
“我去照顧媽媽了，她一定很想我，對了，老爹，我和老媽會在天上看著你的喲，你可千萬別偷懶，如今這個世界，一定要小心。”
“不止要小心喪尸，還要小心居心叵測的人。”
“老爹，你不要傷心，知道你還活著，這已經是我天大的幸運了，只是女兒無法再盡孝了……”
牧笑白還要說什麼，卻听季斯揚冰冷的聲音︰“還有兩分鐘。”
聞言一怔，牧笑白展開一個燦爛的微笑，在夜色中看著她面前所有她愛的、和愛她的人。
“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拜托你們了！”牧笑白猛地一鞠躬，嚇壞了所有人。
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看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
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看人間最好的時節。
人活著，便是最好。
她如今做的一切，將來所要承受的苦，都是為了活下去。
所以，一定要活著，不論活著有多難。
你還活著，生活還要繼續。
“還有一分鐘。”
牧笑白抿著唇，撿起了地上的長刀，隨後她伸手拉開了鐵門的把手，因為她身上早已有喪尸的氣息，所以房間里的變成喪尸的母親，並沒有出手傷害牧笑白。
牧笑白鑽進了房間，反手扣上了把手。
小房間里一片漆黑，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他們都默契地選擇，沒有打開手電筒照里面的情況。
因著是喪尸，牧笑白沒有被母親傷害，她和母親緊緊貼在一起，緊緊抱住她。
明明喪尸是不會有感情的，牧笑白卻依舊在這只喪尸身上感受到了親昵和熟悉。
“媽……女兒好想你……”牧笑白哽咽了，不知她是在對原身的母親說，還是對自己前世早逝的母親說。
房間外的人哭成了一片。
“十、九、八、七……”
牧笑白嚇了一跳，趕緊舉起長刀。
長刀刀尖對準母親的後腦勺，只要一用力，長刀便會穿過母親的頭，同時從自己嘴唇處穿透自己的頭。
她死後也會成為沒有靈魂的喪尸，外面那些可愛的人兒，一定不舍得殺她和母親。
不如就，自己來解決。
牧笑白勾起嘴角，呢喃了一句︰“我愛你們。”
“三、二……”
手上一用力，刀很輕松地就穿過了兩個頭顱。
“一。”
“097417號第一個任務結束，準備收回靈魂，三、二、一……”
“歡迎回來。”
最後一個聲音，竟不是機械聲，而是季斯揚的聲音。
季斯揚依舊站在一片雪白的天地中，身著拖地的黑色長袍，只能看見一雙深邃的眼楮，牧笑白就這麼怔怔看著眼前的季斯揚，久久不能回神。
她……回來了？
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傷心過度，也不知道，父親能不能挺得下去……
想到這里，牧笑白心里又是一陣難受。
她抬頭看季斯揚，這一次見季斯揚的眼里，似乎比上一次多了什麼，是……憐愛？
牧笑白鼻頭一酸，悶著聲音，盯著季斯揚軟軟地說︰“我可以抱一下你嗎？”
季斯揚聞言，抽了抽嘴角，剛要拒絕，那小人兒竟就這麼撲上來，抱住了自己。
牧笑白一米六左右，而季斯揚絕對直逼一米九，牧笑白抱住季斯揚，小小的身子瞬間就被季斯揚的黑袍給裹住了。
季斯揚微乎可微地嘆了一口，沒有推開牧笑白。
還是個小丫頭呢……
不知怎的，季斯揚忽然想起以前的自己，屁股後面總跟著一個頭上扎著兩個丸子的小丫頭，她總是流著鼻涕，用力邁著兩只雪白的蓮藕腿追他……
嘴里含糊不清地喊著︰“師虎，師虎……”
過往的事情，最近怎麼老是接二連三浮現在眼前，這對于他可不是什麼好事。
想到這里，季斯揚的聲音冷硬了幾分。
“繼續任務？”冷淡的疑問。
“不要……”委屈嚶嚶嚶。
“繼續任務。”不可置否的聲音。
“可是……”好害怕！
“繼續任務！”不能反駁的決定。
牧笑白撇了撇嘴，忽然抬起頭，盯著季斯揚看了許久，才慢慢吐出幾個字︰“你是好人。”
季斯揚啼笑皆非，敢情她之前以為他是壞人？
“好了我要去任務了，我要變得強大！我要變成，即使遇到天大的事，也不會哭的那種人！”
季斯揚眨了眨眼，抿著唇，沒有說話。
那種不再落淚的人，說得不就是他嗎？
可是這樣的人，並不好。
“祝你好運。”季斯揚摸了摸牧笑白的頭。
“097417號靈魂第二次任務，現在正式開始，準備進入……滴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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