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奶酥,你好不好奇,我與你媽媽相遇時,是如何場景?”盛痕想到小奶酥出生後,他便可講睡前故事哄小寶寶睡覺,眼底不自覺地便浮上抹溫柔得一塌糊涂的笑意︰“…你媽媽小時候,可比你調皮得多,脾氣更是突破天際,從來不知道折腰服輸是個什麼意思…”
“…至于爸爸我…”盛痕沉默,半晌後才道︰“…小奶酥,爸爸不是個好人…”
——
“盛家長子盛痕,你知道伐,那就是怪物!殺人不見血的,背著盛家暗地里干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情呦!盛家也是倒了血霉,簪纓清貴之家,被這種畜生投胎給著了道兒了!”
“唉,可不是!你瞧瞧那盛家二少,模樣長得好不說,雖也不愛說話,但君子端方,總是如此吧,與那夏氏女兒念之同站到一起,真真是觀音菩薩跟前的金童玉女,多好呀~”
……
家長里短,閑言碎語,蜚短流長。
道听途說,三人成虎,眾口鑠金。
盛痕倒是很無所謂,世間事,唯求隨心;但听得多了,卻也有些好奇。
…夏念之?…
那位夏老家中,襁褓里的小嬰兒?盛璨那小子喜歡的就是那個小姑娘?
回想年前曾在夏家莊園所見的那幕,他突然覺得可笑,哪怕天驕矜貴如盛璨,事事順意太久,老天爺卻從來是公平的,縱然盛璨享受權勢富貴,萬人追捧又如何,終有得不到的。
只是,待初遇那位夏家千金——只聞其名不見其人良久,卻也剎那便將無數次听到過的名字,與眼前的小人兒聯系起來,但是卻另有一番意趣,那是個很不一般的小姑娘。
不知是真痴傻,亦或者是裝天真,她竟絲毫不怕他。
小姑娘乖巧懵懂,童音幼稚,軟糯糯地直撲到他懷里,喊著哥哥要抱抱;小姑娘奶團子般白白嫩嫩,有股幽幽的奶香,他壞心眼地想,這可真是像極了一顆大白兔奶糖。
…聞著便很甜,肯定很好吃…
而後,他便看見了尾隨而來的盛璨,那雙與母親極相似的黑瞳,滿是戒備、嫌惡、疏遠。
是故意為之,亦是別有用心,他逗了逗揪著他衣角不肯松手的小姑娘,無言挑釁——盛璨你瞧,不是所有人眼中只有你,緊隨其後,他便看見盛璨眼中一閃而逝的隱晦恨意。
盛痕早已習慣陰謀算計,所以他的腦海中瞬間冒出個念頭——或許這個叫做夏念之的奶團子,是徹底摧毀所有人眼中,芝蘭玉樹般的盛家君子盛璨,最好的利器。
何況,那奶團子般的小姑娘,沒來由地對他毫無防備。
只是,他還是猶豫,也就這個小姑娘願意親近他,總是歡歡喜喜地喊他作哥哥,轉念想想,其實除開小姑娘每每念叨著她喜歡他,她並無其他過錯。
盛痕想,好像也就她說的喜歡,令他感覺得到,只是簡簡單單,不參絲毫雜質的喜歡。
……
“~~念念最最喜歡盛大哥啦!全世界除了爺爺,最喜歡盛大哥啦~~嘻嘻~~”
“~看在我追了你這麼久的份上,你稍微喜歡我一點點嘛~給個機會啦~~大兄dei~~”
他瞧著美滋滋的小姑娘,她憨憨地揪著他衣角不放,陷入無言以對的沉默。
然而心底卻是暗嘆,傻姑娘,何止一點點,喜歡。
……
夏念之的成年禮前半年,恰逢六月流火。
盛夏時節,連繁星晚月,都努力地透著些許灼熱。
盛痕已然著手布局,只要再多兩年時間,盛老與盛夫人,便極難繼續拿捏他做任何決定;到時,他便能有足夠資本站到他的小姑娘面前,問是否願意,永遠不放棄他……
所以,其實,原本的那場奢華Patty,中場時,將是他籌備了許久的求婚儀式。
——
“…你這成家的決定倒是突然…那人是喚作夏念之?…”
彼時,蕭景榮滿頭霧水,甚是無法理解︰“那位傳聞里總與盛二膩歪做堆的夏家千金?那年你差點把命搭上的那樁綁架案,我記得,綁匪劫持的便是這位夏念之。我本還想著你是為拉攏夏家勢力而豁出去救她小命,實際厭她得很!平日里,也並未瞧你對她多另眼相待…”
盛痕記得清楚,他給好友蕭景榮的解釋——作孽太多,他便常失眠,夢到身處刀山油鍋煉獄,亦或者,被天下人唾棄背叛,但若想著他的小姑娘還在家等著他,會睡得格外安穩。
“敢情,她是你的安眠藥?定心丸?”
“…她是…我真正想要回…也能回…的家…”
——
彼時,夏念之為學業著想,仍留宿威海公寓。
盛痕前往公寓接夏念之赴會前,臨上樓時,特意換了套嶄新黑緞禮服,後視鏡里的男人看起來並未有任何不妥,衣冠整潔,神色郁然,但不至于如幾小時前般,慘白如紙毫無血色。
看來那場急救手術多少有用,至少,眼下他看著再不像是剛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怪物。
……
然而,盛痕從未想過,夏念之推開門後,只一眼,竟然便知道他受了傷。
他被她做賊似的,著急忙慌拽進家門,緊接著翻箱倒櫃地找了棉紗消毒水止血劑,最後又是拽著他摁進沙發,小姑娘明明憤怒至極,卻是帶著哭腔︰“…盛痕…你怎麼又受傷…”
“…你這是…”盛痕抬手,指腹擦掉小姑娘眼角的淚花,他是故意的,明擺著可以忽略這點小事,卻非得拆穿來,逗逗他可愛的小姑娘︰“…哭了?夏念之膽子這麼小的嗎?…”
“你才哭了呢!我沒有!還有!現在重點是我哭沒哭嗎?!”
小姑娘氣呼呼︰“重點是你怎麼總是受傷?距離上次槍傷不過三四天,這傷口尚且未結痂呢,你就又把自己弄得傷痕遍地,你自己說,渾身上下,你有沒受過傷的地方嗎?!”
彼時,他竟有些暖,脫口而出︰“…那傻姑娘你…收破爛嗎?…”
“…破爛?你才不是呢!不過,若是我對你有救命之恩,你記得以身相許…”
話音未落,小姑娘隨即動手便要來脫他衣服,還嚷嚷著必須瞧瞧到底傷得多嚴重。
小姑娘借機找他要承諾的本事愈加厲害了,盛痕輕而易舉地便將人制住,他輕輕摸摸她的臉,緩聲試探著確認︰“小姑娘,你真,喜歡我?”
“盛痕!”夏念之七竅生煙︰“合著我之前每天念叨的都是耳旁風?行叭!你狠!哼!”
那晚的月華正好,和風暖意,他的小姑娘著急擔心得發火的模樣,落在光影交錯里,如散著陳年酒香,他沒喝酒,卻覺得很是醉人。
“小姑娘,你還小,你清楚自己對我提及的這份喜歡里,有多少真心嗎?”
——
那時,夏念之在盛痕的考卷上給出的答案,盛痕至今難以忘懷。
她說——這間公寓的備用鑰匙,就在門口的盆栽底下,以後你別敲門啦。
她說——盛大哥~將來咱們寶寶的小名叫做果果和奶酥吧,至于大名的話,你是孩子他爹,便交由你來取;至于寶寶的教育問題,我覺得現在這間學校便很不錯,幼兒園直升大學,多語言教學,老師人也特別和善負責,唔,等寶寶長大,咱們老了,咱們去周游世界吧~~~
小姑娘板著張小臉,很是緊張,像極了等待成績公布的學生。
——
“…念念啊,我不是個好人,你懂嗎?…”
“~我知道啊,S•M集團是你的後宮嘛~”夏念之掰著手指頭細數他的累累罪狀︰“盛痕先生嗜血狠辣,殺人如麻,手段殘忍,放武俠里,您這簡直就是高配版的江湖武林反派大魔頭,人人得而誅之…所以啊,我這麼善良,當然是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嘍~”
夏念之愈說愈開心,樂顛顛地握住他的手,既期待又緊張地盯著他,一瞬不瞬地問︰“你若要選一個禍害,那便選我,我不會覺得害怕,或者擔心受傷的,好不好?”
“…念念,我還比你大很多…”
“那我還比你小很多呢!你會嫌棄我幼稚,天真,不懂事嗎?”
“這是完全不同性質的問題,你這小姑娘,從哪里學來的這些歪理邪說?”
“~~盛先生,你難道沒听說過,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嘿嘿~~念念最聰明好學啦~”
“嘿嘿,而且,這個問題的性質怎麼就不同了!明明說的都是年齡呀!而且,我喜歡你,比我小我喜歡,比我大我也喜歡,反正,我就是喜歡!”
盛痕頭次知道,這小姑娘若真要懟他,怕是他招架不住。
然而不過片刻失神,夏念之卻朝他丟了個洲際核彈,她問——盛大哥,你打算接受我了?
“…不是…”
……他從未拒絕過,因而不曾存在‘打算接受’,他這是求婚前的準備……
話音未落,夏念之難掩失望,盛痕卻是波瀾不驚,不過再稍微等等,他會給她一個足夠難忘的求婚回憶。
——
只是盛痕始料不及,Patty上,倒是他的小姑娘給了他一份大禮。
侍應生送上一封信,封面寫著——盛大哥輕啟,落款——夏念之。
是他教出來的簪花小楷筆跡,做不得假。
——
[布萊,你什麼時候放假回來呀?我決定咱們以後還是寫信聊天吧,這樣比視訊好玩多啦,還可以練練字……對啦,我有件事情想與你分享……你還記得我之前與你說的計劃嗎?就是幫阿璨收拾盛伯伯家的那個嚇人的壞蛋盛痕,不過他真的是很難接近啊~~我苦苦倒追了這麼久,他竟然分毫不動心,簡直是對我的魅力,最大的侮辱!]
[但是布萊你放心,我是誰啊,夏念之耶,誰會不喜歡夏念之呢!他一定會喜歡我的!]
[不過,我想,或許再用不了多久,我的計劃便能成功嘍!因為他好像,開始喜歡我了耶!啊啊啊,布萊,到時候你記得願賭服輸哈!咱們的賭局我可是記著的呢!還有王伯伯,張叔叔,陳爺爺家的,你都要幫我把錢討回來哈,哼!讓他們長長記性!]
[看他們還敢不敢說盛痕不會喜歡我!哼,小瞧人!他們現在可都是要輸給我了呢!”
[對啦,你上次問我阿璨為什麼不喜歡盛痕,雖然我並不知道原因,也不好意思去問阿璨哥哥,但既然阿璨不喜歡盛痕,那麼一定是盛痕的錯!阿璨絕不會無緣無故討厭一個人的!]
[啊~~~真的好久哦,這麼多年,我現在終成功讓盛痕喜歡我噠!]
[哈哈,等盛痕向我告白之後,我再當眾狠狠地嘲笑他想得美,羞辱他根本比不上阿璨,我又怎麼會喜歡他!哈哈!到時候,便能當著所有人的面為阿璨出氣啦!他也真是好笨,我有阿璨了,誰會喜歡他那種不說話,板著臉,冷得像塊冰的怪物,哼!]
——
所以她時刻小心,不讓任何人發現他們有所接觸,理由是為了留後路?
盛痕突然覺得自己實打實的,是個天大笑話。
所以,隨著年歲愈久,越發覺得小姑娘珍貴,因而不敢讓旁人瞧出半點他待她不同的自己,算個什麼東西?——走到黑鏡掌權者的位置,這一路上他作孽太多,他也會害怕擔心,那些不長眼的,不怕死的,傷到他視若珍寶的小姑娘。
可她只是不想將事情鬧大,覺得,是她堂堂夏氏千金倒追一個怪物,難堪,丟臉。
——
她總是問他︰會不會愛上她?
他從未給出的答案︰會。
——
只是到頭來,想要他命的,能要他命的,也是她。
——
盛璨到底有什麼好?
她就這麼喜歡盛璨?
——
Patty上,盛痕默然看著他的小姑娘與他的親弟弟站在一道,他的小姑娘在笑,眸若弦月,演技爐火純青,將情深意重演繹得淋灕盡致,他差點便想著,這麼被騙一回也罷了,只要他的小姑娘高興。
然而,他看著她,居高臨下,終于看得更清楚些。
盛痕不得不承認,夏念之與盛璨兩人果然如傳聞里那般,金童玉女,天造地設。
怪他自己沒有早些看清,這兩人的婚約,連當年試圖掐死尚在襁褓嬰孩的的盛老,都能因為盛璨喜歡,在隨著盛璨與夏念之年歲漸長,愈加親密時,默認兩人的青梅竹馬之誼。
他又怎麼能敵得過,夏念之心頭護著的盛璨。
——
他輸不起,除了那些可憐的尊嚴,他剩不下什麼。
——
那封信被撕成碎片,像垃圾一樣丟掉。
會場里,燈紅酒綠,紙醉金迷,霓虹盈暈,酒氣痴纏。
盛痕滿意地看著夏念之的臉色隱沒在晦暗里,慘白一片,然後,落荒而逃。
盛痕想,果然還是小孩子,心理承受能力,的確差了點。
——
後來……
盛璨放棄盛氏集團繼承資格,奮不顧身簽約夏氏集團,訓練,出道,得獎,告白,求婚。
所有人心照不宣,盛、夏兩家即將聯姻,盛二少與夏氏獨女,天作的般配佳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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