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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王富貴端起酒碗，咕嘟嘟地一飲而盡，狠狠的放下，更狠狠地道，“我們從來就不自私，我們問心無愧！”
這些話，與其他是在說服雪冰眸，倒不如說他是在說服自己，而且，他做到了！
那只酒碗摔得粉碎，當啷啷地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此時，山洞中再沒有任何聲音，反而顯得這酒碗破碎的聲音有些悠遠，空洞……
“好一個問心無愧！哈哈哈……”雪冰眸怪異的笑了起來，想要找酒碗喝酒，卻發現已無可用之物，突然搬起來了一整壇，拍開泥封，直接對著口狂灌，淡青色的酒水順著他的嘴角流下。
他的呼吸粗壯，砰地一聲，酒壇落在地上，五十斤酒，竟已經盡數消失在他的肚子里。
雪冰眸原本挺立地身子晃了兩晃，頹然坐倒在地，兩眼迷離，口中喃喃地道，“……好一個問心無愧！”
突然他就這麼靜靜地坐著，眼角卻緩緩地滲出了兩滴淚水，繼而，他把頭伏在膝蓋上，突然放聲大哭。
一代聖者，竟在人前放聲大哭！
人生的信念，正義的理念，早已確立、無可動搖的目標，被這一個‘問心無愧’統統擊得粉碎。
這一刻，雪冰眸，這位銀眸公子，被這一句厚顏無恥的‘問心無愧’這短短的四個字，打擊得徹底崩潰。
一時間，其余的四個人盡都默默不語，石室中，只有雪冰眸肆無忌憚的大哭的聲音，讓人心里發緊，鼻孔發酸。
哭聲，相信這世界上每天都不曾間斷過，但，一位聖者的哭聲，卻是足以讓人震撼。
雪冰眸，常年冷著臉對什麼都冷冰冰的，處事果決，手段干脆利落。
一年到頭，也難得說一兩句話，這樣的一個人，在今天不僅一反常態的發表意見，更親身參與激烈的爭論，最後更因絕望而放聲大哭！
因為他發現，自己一向的堅持，竟是那樣的可笑，與自己相交幾千年的朋友，在自己最大的堅持上，卻是與自己南轅北轍。
所謂的正義，不過是強權的掩飾。
所謂的良心，不過是強硬的狡辯。
所謂的大陸安危天下蒼生，不過就是……借口，爭名奪利的借口！
而這樣的理由，自己卻奉行了一生！視之為金科玉律！最終，原來卻是被欺騙、被利用！
良久，萬古流輕輕嘆了口氣，道，“雪兄……真乃……真性情中人！萬某自愧不如！”
王富貴的臉色，也很是有些黯然，他的面皮哆嗦著，道，“是與非，對與錯，現在談論這些，又有什麼意義？”
“眼前大戰在即，這一戰之後，你我兄弟五人，未必能有幾人生還，相信最好的情況，也就只有兩三人傷痕累累的僥幸生還，甚至全軍盡墨，可能性也在八成以上！”
“眼下這個當口，何談什麼正義邪惡，對不對？真真的可笑！”
凌雲志哈哈一笑，道，“不錯，或許這一戰之後，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與我們再無任何關系。即便有愧也好，無愧也罷，俱都化作塵土，成為雲煙，雪兄何必耿耿于懷！”
孤千愁皺起眉頭，道，“王兄，凌大哥，我一直不明白，我們九大聖者聯袂來到此地，目前卻只剩下六人，對付那位神秘的高人，實在是有些……力有不逮。”
“但我們只要發出訊息求援，那麼，援兵在三天之內，必然能夠趕到！為何你二人一直不肯發出求援的訊息呢？”
王富貴深沉的笑了笑，說道，“若對方是九幽第十四屆大帝君，我們求援還有情可原，對方卻偏偏不是！”
“孤兄，到了我輩這等層次，更是以六對一，若是對敵的時候還要求援請求救命……那麼，毋寧死！”
凌雲志苦澀的笑了笑，道，“不錯！我們可以敗、更可以死，但決計不能厚顏求救！尤其在戰斗即將到來之前，怎地也是不能發出那求救訊息的！”
“無論此戰之後結果如何，那都是戰後的事，若是未戰先怯，向家里求援……呵呵，從此之後，就算是活著回去了，我們又有什麼臉面去見各位同僚？”
“所謂高處不勝寒！我們登得上位，就要有上位者的尊嚴，上位者，可以敗亡，卻不可低頭。”王富貴淡淡的道。
“人生只有一條路，一旦走到這條路上來，就永遠也不要想回頭！尤其是當你取得相當成就的時候，更加的沒有回頭的機會！”
“我們，正是已經到了這種地方！”
“這是我們的驕傲，也是我們這種人的悲哀！”萬古流接上，喟嘆了一聲。
“驕傲個屁，悲哀個屁！”雪冰眸大吼一聲，“一群偽君子！偽君子！偽君子！！”
然後他往地上一躺，竟然打起了呼嚕。
他雖是聖者之尊，但，這一頓酒，卻未用一點修為來壓制，完全是憑著身.體的抵抗力，他前後可是喝下了將近六十斤的酒！
聖者也是人，也會喝醉。
雖然他只需要運轉一遍靈力，就能夠將酒勁完全逼出體外，回復清明，但此刻的雪冰眸卻一點也不想醒來！這一刻，他只想一醉！
什麼正義邪惡良心與否，什麼大陸安危天下蒼生，全都先放在一邊！酩酊一醉解千愁！
四個人同時眉頭一皺，卻又在同時悵然一嘆，盡都默默地喝起酒來，一個個也是喝得又快又猛，似乎也要向冷瞳一樣，喝個爛醉如泥，盡消千般愁……
他們卻不知道，他們的這番談話，自始至終，都被一個人听在耳朵里。
卿玉軒乃是尾隨著凌雲志，利用乾坤神訣這無上神通，跟了進來。
現在的卿玉軒，正在這座山洞的地底，細細的听著，慢慢的思索。
以五人目前的狀態，卿玉軒如果只欲取下任何一人的性命，相信可以有相當大的把握，但她的目標確實要將他們盡數一網成擒，這就有相當的難度了，基本是不可能完成的！
所以卿玉軒的右手，也就沒閑著，右手上，始終有一團濃濃的藍光在不斷的向外擴散。然後又從另一個方向循環一遍之後，慢慢地往內回收。
往外擴散的藍光漸次由濃轉淡，慢慢的消失，散向四面八方，而往里回收的藍光，卻是由淡轉濃，重新回歸到卿玉軒的身體之中。
獨立空間內，已經修煉了許久、進步頗為神速的楚九嬰，突然听到一陣嘩嘩的水流聲，不由好奇的睜開眼楮，只見虛空之中，一道堪比水桶粗的碧綠水柱凌空而下，在獨立空間中慢慢地形成了一大片水泊。
而那水泊還在持續的增加之中，而空中的水柱，也有越來越粗的趨勢，有如山洪爆發一般的狂猛傾瀉著！
這水流清澈之極，在獨立空間之中，竟然慢慢的形成了一個小湖……
與此同時，在外界的那座山上，方圓幾十里之內，幾乎所有的水源水位，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干涸；而滿山的樹木，也在用一種極其罕見的速度急速的干枯。
卿玉軒在這一瞬間，發動了大幅度精進之後的水之力，竟是將周圍五十里的所有水源，不管是山泉、井水、地下河，又或者是樹木草根本身的水分，都給抽取了出來。
整片山，竟在極短的時間里變成了一堆有如沙漠一般的地方！
現在，就算是往下挖數十丈，也決計見不到哪怕一滴水，甚至，根本就不存在任何一點一滴濕潤的意思。
干燥至極！
干燥，火攻，也就即將開始了。
要同時對付這幾位功參造化的聖者，卿玉軒的本身功力，可說是微不足道。
縱然現在這幾個聖者意志消沉，滿身酒意，本身警惕性大失，她想將之拿下，也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至多可以依賴偷襲，取下一人而已！
但卿玉軒卻希望可以一舉取下全部的五人！
最多，也只會放過一位銀眸公子！
因為這位雪冰眸，很明顯是一位性情中人。自然，若是他不識抬舉，卿玉軒也不介意將他一並殺死！
而她所能依仗的，也正是那提升之後的五行之力，金木水火土！
若說水之力是準備攻勢的話，那麼火之力，將是她的第一波攻擊。
只要第一波攻擊開始，接下來，就是綿綿不絕的波浪攻勢，致死方休！
但在她做著準備的同時，心中卻也在嘆息。
三大聖地，倒也並非是沒有明辨是非之人，也並不是完全的沒有正義可談。
只不過，這樣的力量，始終是微小，非但不是主流，連末流也談不上。
就如雪冰眸。
此次前來三大聖地九位聖者，竟然只有他一個人提出質疑，否定這次行動。
而其他的人，卻全部認為都是理所當然，甚至……居然認為扭曲歷史、改寫史書，乃是扭轉乾坤的偉大創舉！
自己盡都是創造歷史的大功臣！
王富貴說的話，固然有其道理所在的。
但……若是這世上所有人都按照這樣的心思、這樣的行為準則來行事，那麼，這整個世界未免也太可悲了一些，甚至，沒有存在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