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身體素質直接區別于男性,所以女單已經在三周跳持續了很多年,即便男單已經到了遍地四周跳的時代,但女單中大部分選手的三周跳成績也不算穩定。
但盡管如此,傅易青也並沒有把這個跳出後外點冰四周跳的俄羅斯選手當成心頭大患,甚至可以說轉眼就把她給拋之腦後了。
舒苒本人也是。
首先對方才剛升成年組,從升組到現在,成績一直不穩定,穩定的時候成績也沒有多出眾,更重要的是,這個4t極有可能是她在訓練中無意間完成的,即便完成度不高,甚至有存周等毛病,也不為人知。
前兩天舒苒的訓練效果很明顯,今天的跳躍質量很高,全都穩穩地落冰,加上她身形優美、滑出流暢,顯得跳躍十分輕松,冰面上的跳躍對她而言簡直如履平地。
甚至可以說,她在冰上比陸地上更加得心應手。
“怎麼樣?”許婧瑜來看秦流北,順便送來了點心。
秦流北邊張嘴接食物,邊咀嚼道,“今天不錯,還有剩下兩個半月的時間,如果接下來都是這樣的狀態,我覺得可以適當地增加節目的難度構成。”
他說完便去看傅易青的神情,只見後者微微點頭,“嗯。”
世錦賽第1、2名可以為該國贏的三個冬奧會參賽名額,第3-10名獲得兩個參賽名額,第11-24名只有一個參賽名額。如果該國有兩名以上選手參加世錦賽,那麼下一年冬奧會的參賽名額則由這兩名選手的上一年的世錦賽名次積分決定。
往年中國隊也是兩名選手參賽,分別是梁月和蔣婉茹。
這次世錦賽中國隊依然是兩名選手。
其中一個是舒苒,原本梁月沒有退役的話,她也會是其中一個,現在已由蔣婉茹頂上,吳慧慧替補。
隊里的意思很明白,今年想要拿到兩個冬奧會名額。
兩名選手參賽。
得分小于等于13分,能得到三個名額;得分大于138,兩個名額;28以上只能拿到一個名額。
也就是說國家隊想要有兩個名額,需要一名選手拿到前20名,另一名選手要拿到前十二名。
所以舒苒的目標不是前24名,而是前十二名。
從傅易青嘴里听到霍光說的話,秦流北先罵了一句“老奸巨猾”,然後說︰“不過前十二名對我們舒苒來說還是挺容易的。”
舒苒機械地轉過頭去看他,“你能不能不要到處給我立flag?”
秦流北︰“這怎麼能叫flag呢?你怎麼說都是進了gpf的人,我這麼說都是低估了你,上次要不是搞出那事,你的成績還能更好,你能不能對自己有點信心?”
舒苒扁了扁嘴,敷衍地點著頭。
傅易青也點了頭,“這次的參賽陣容就相當于冬奧會的參賽陣容,明年的拿獎情況跟這次的世錦賽相差不會太大,所以做好準備。”
又是半個月過去,舒苒把大多數的跳躍都移到了節目後半段,雖然體力消耗更大,但能提高整個節目的分數。
蓄力、點冰,起跳,舒苒在空中劃出完美的弧線,然後平穩落冰。
今天新聞上播出羅琳退役的消息,在這個時候選擇退役,花滑界一片嘩然,但這個決定在大多數人的意料之中,她右腳的傷已經等不及了,上次比賽結束後就動了手術,養了一個月才出來開記者招待會。
得知羅琳是忍著傷痛參加gpf比賽,不少冰迷對羅琳表達了敬意。
舒苒抬起浮腿,右手提著冰刀。
一個漂亮的提刀燕式滑。
滑了一上午,傅易青等舒苒過來抽紙擦汗的間隙說︰“休息五分鐘。”
舒苒隨即滑出來。
傅易青將運動飲料遞給她,站在她面前跟她討論幾個動作上的小缺點,“快比賽了,最重要的還是心態,找回上次俄羅斯站的心態就行,壓力別太大。”
舒苒仰頭喝了口飲料,腦海里回憶的是剛才的動作,舔了舔嘴唇。
秦流北從廁所回來,見冰上沒了舒苒的人影,這才走到兩人邊上,一句話也沒說上,就听舒苒道︰“合一次音樂吧,改了節目難度構成後,還沒完整合過。”
傅易青︰“嗯。”
秦流北︰“對,合一次,晚上我看看哪里節奏不對,好及時改。”
舒苒重新滑向冰面,深吸一口氣,沖傅易青所在的方向輕點頭。
悠揚的音樂隨即響起。
她扭動脖子,探出去的手臂線條婉媚中又帶著小女孩的純真。
場外的傅易青始終露出滿意的神情。
秦流北被舒苒的表演驚艷到了,發自內心地感慨道,“她進步很大!”
傅易青的視線追著那抹倩影旋轉、捻轉,在整個冰場的範圍里游離,然後隨著她的身體奮力一跳,目光飛向半空。
鮑步下腰,然後一個3f平穩落地,緊接著沒有停頓地進入3lo。
稍稍不穩,身體嚴重前傾但浮腿沒有落冰。
舒苒心頭一驚,幸好她反應快,及時用膝蓋穩住了這個跳躍,否則這個3lo連帶著整個連跳都沒了意義。
步法由莫霍克逆時針時針轉換為喬克塔順時針,左腳轉三換右外刃,緊接著夏賽步。
動作干練流暢。
音樂節奏隨著影片的內容而進入高潮,自由滑已經進入節目的後半段。
接下來是3t-2lo-2s。
舒苒的眼神跟著電影主人公奧菲利亞的情緒轉換。
首先右後外刃起跳,由左刀齒點冰借力起跳。
雙手舉過頭頂,將這個跳躍展現得更加完美。
落冰的那0.0001秒足以忽略的時間里,“ ——”的一聲不算太響的聲音傳入舒苒的耳朵。
痛覺猶如風暴般驟然來襲。
舒苒倒在冰面上,抱著腿,痛苦地呻.吟,“啊——”
傅易青臉上所有的輕松之意在看到冰上的人摔倒的剎那間便驅逐得干干淨淨,他心頭一震。
等秦流北听到動靜反應過來再抬頭,傅易青已經沖上了冰面。
*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消毒水的味道,霍光從家里趕來醫院剛好是晚上七點鐘,他找了好一會兒才終于找到了站在門口的許婧瑜和秦流北。
“怎麼樣了?”他急不可耐地問道。
許婧瑜低頭不語,霍光急得不行,將求助的視線投向秦流北。
秦流北擰著眉,神色凝重地看向他,“他們在里面。”
霍光直接推門進了醫生辦公室。
盡管在來的路上已經想象到了情況會多麼的糟糕,但當霍光看到舒苒的那一刻,心還是跟著一沉。
床上的舒苒翹著右腿,褲腿往上卷了好多層,露出她縴細白皙的小腿,對比之下,顯得她的腳踝傷勢更加嚴重,通紅一片,而且腫得很大很高。
而舒苒臉上還掛著淚,眼睫早已被淚水潤濕,不知是因為傷勢太重痛的,還是因為擔憂。
面前的景象太具沖擊力,霍光愣了一會兒,才走上去。
只見傅易青回頭看了他一眼,隨即沖醫生道,“情況怎麼樣?”
醫生指著x光片,嚴肅道,“右腳踝韌帶損傷,至少要養一個月。”
霍光沒想到會這麼嚴重,一怔,“那兩個月後能參加世錦賽嗎?”
傅易青有些不悅地挑起眉梢,搶過話茬,問,“恢復後能滑冰嗎?”
醫生這才意識到病床上的舒苒是國家運動員,露出了頭疼的神情,“一個月是建立在休養得不錯的情況下,如果一個月後養好了,短期內當然不能滑冰,為了病人的後期恢復考慮,我不建議她參加兩個月後的比賽。”
霍光沉默了。
傅易青擰著眉,眼神晦暗不明。
“我要參加!”
說話的是舒苒。
眾人扭頭看她。
舒苒︰“不是可以吃止痛藥嗎?或者打封閉針。”如果這次不參加,我她能等到下次冬奧會嗎?
她艱難地吞了口口水。
病床上的女孩咬著下唇,垂淚欲滴,身形嬌小,眼神卻尤其堅定。
霍光猛然驚覺舒苒才只有19歲,明明還只是個孩子,卻忍受著不屬于這個年紀應有的成熟,然後他才想起來,每個運動員都如舒苒一樣堅強。
他頓時為自己剛才只關心舒苒能不能參加世錦賽而心生愧意。
傅易青略一沉吟,“還有明年九月的霧笛杯。”
霍光被點醒,附和道,“沒錯,還有九月份的奧運落選賽,只要在霧笛杯上拿到前六名,就行了。”
“婉茹和慧慧還是有進冬奧會的能力的。”舒苒嘴角溢出苦笑。
只要參賽國在世錦賽上拿到冬奧會的參賽名額,哪怕是一個名額,就沒有參加奧運落選賽的資格,而到時候不論是蔣婉茹還是吳慧慧拿到這個資格,舒苒都沒有理由搶奪由她們自己拿到的這個寶貴的名額。
傅易青和霍光都沉默了。
別說傅易青,就是霍光也不好意思讓蔣婉茹和吳慧慧把這個名額讓給舒苒。
“所以,我一定要參加世錦賽。”
為了這場冬奧會,她付出了太多年,沒有道理在這個時候放棄。
醫生是個老爺爺,他皺著眉,顯然對舒苒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感到不滿,“沒必要,你有沒有想過,要是你在世錦賽上引發舊傷,傷勢加重,那你的職業生涯很可能就此終止。”
舒苒卻依舊固執己見,強扯出一個笑容想讓他們放心,殊不知這個笑更加讓傅易青心疼。
他心緊擰,眉宇間心疼和不忍堆積到一處。
“我已經沒有太多的時間等下一個冬奧會了。”舒苒道。
醫生︰“你們滑冰是要比兩場吧?封閉針一年不能打超過三次,我只是說假如,假如你沒有……那你到時候要怎麼辦?”
“止痛藥,什麼都好,我可以忍。”
醫生搖著頭笑了,“小姑娘,痛起來很少有人能真的忍住,不是每個人都是關二爺。”
“我可以!”
大約是剛哭過,聲音還有些哽咽,但卻毫無懼意,直接的語氣讓醫生忍不住抬頭朝她看去。
也許是舒苒的眼神太過堅定,醫生竟然覺得,她很有可能能夠忍得下來。
“是真的很痛,連大男人都忍不住。”醫生有些于心不忍地提醒道。
“好,我們參加。”
回答猝不及防,這次卻不是舒苒,而是一直保持著沉默的傅易青。
原本只有舒苒一個人堅持,現在多了一個傅易青,她抬眸,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視線相撞,相顧無言卻心領神會。
舒苒早已熱淚盈眶,緊抿著唇瓣。
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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