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醫生在半個小時後趕到。
他仔細且認真地檢查了舒苒的腳,得出的結論和舒苒一樣,“沒事,應該只是訓練強度過大或者抽筋引起的肌肉酸痛問題,泡個腳再按摩半小時以上,明天早上起床肌肉就不會酸痛。”
舒苒忙用一種“你看我沒說錯吧的”表情看向傅易青。
劉醫生︰“但是明天盡量別進行過量的訓練。”
傅易青幽幽的目光掃向舒苒,後者“咳咳”一聲,心虛地收回了視線。
確認舒苒是真的沒事,傅易青這才松懈了眉宇間的凝重神色,“你再給她檢查下腳踝周圍,還有小腿。”
劉醫生一一替舒苒檢查了,確認沒有其他的問題後就離開了。
客廳里的兩人對視了一會兒。
舒苒眨巴著眼,“現在可以相信我說的了吧?”語氣里還帶著一抹得意。
傅易青輕抬眉睫,點頭,“你坐著別動。”
舒苒︰“啊?”
他丟下一句“我過去拿”便折進了一樓過道。
舒苒不解,正起身想跳著過去看看傅易青在搞什麼,就見他捧著個水盆過來了。
她了然。
水盆里放了滿滿一盆熱水,還冒著熱氣,想象得到的熱量。
舒苒的腳丫子再次被傅易青捉住放進熱水,她燙得整個人都繃成了一條線,往後一靠,腿一彈。
她看向傅易青。
時間在這一刻靜止。
天之驕子被水濺了一身,額前分出的碎發上還滴著水珠,他的襯衫尤其遭殃,濕了一大片,緊緊地貼上他結實的胸口,他健碩的胸肌顯露無疑。
舒苒吞了口口水,抿唇,“那個……教練,我不是故意的,太燙了。”
傅易青默默出聲,“劉醫生說水溫要高。”
舒苒的目光總是不經意地從他挺闊的胸膛掃過,斂眸道,“那你去換衣服,我自己來。”
腳又被他捉住,“你的話,我不放心。”
“……”
她只是瞞著傅易青跳躍訓練這一件事,所以連帶著她這個人在他這兒都沒了信譽了嗎?
傅易青屈膝彎腰,動作溫柔地捏著她的腳。
水在她的腳周圍流動,它們互相流動轉換位置,他們始終待在那里不變分毫,就好像從未變換過位置。
傅易青低頭認真地做著手上的動作。
“抬著。”他說。
傅易青隨即又去廚房倒了一瓶熱水,將搭在盆沿上的毛巾拿下,毛巾被熱水浸濕,他邊吹氣邊擰干熱水。
他骨節分明的手也異常白皙,卻被熱水燙得發紅。
舒苒心生不忍,“還是我來吧,很燙。”
傅易青繼續著手上的動作,抬眸道,“你來就不燙?坐好。”
“那你還是換個衣服吧,免得著涼了。”
傅易青神情認真,“不用,否則又會打濕。”
“哦。”
舒苒還是頭一次有機會能在這麼近、且在光線還不錯的情況下觀察傅易青。
熱氣氤氳了傅易青的面龐,他俊逸的面容隱匿在其中,他低著頭,面部線條被柔和了弧度,俊美不可方物。傅易青的睫毛縴長,薄唇抿成一條線,認真的樣子就好像在做著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讓人不自覺地被他吸引。
舒苒正發呆,卻覺身旁的沙發凹陷。
傅易青用帶著熱氣的毛巾包住她的右腳,右手握拳幫她按摩。
比剛才的力道大了太多,舒苒“哎呦”了一聲。
傅易青停手,“疼?”
舒苒心有余悸地點點頭,想要縮回腳,卻被他抓得緊緊的。
傅易青︰“知道疼,為什麼不听我的安排訓練?”
舒苒一時語塞,轉過頭去。
腳上又是一陣用力,疼地她用力縮了腿。
傅易青擰眉繼續,“忍著。”
那種清晰的痛感從腳上的每個毛細血管直沖上大腦的神經中樞,舒苒咬緊下唇,終于忍不住,紅了眼眶,“好疼。”
听出她聲音里的哭腔。
傅易青眉心一跳,但並不表現出來,動作只停頓了一秒,下一刻手上的動作卻是最直接的表現,輕柔了許多
傅易青溫聲道,“還疼嗎?”
舒苒皺起的眉頭慢慢舒展了些,搖頭。
兩人沒有再出聲。
難得今天有個好天氣,窗外的陽光投射進來,灑在傅易青身上,柔和了他的面部神情。
舒苒仔細回憶一遍,發現記憶里竟然沒有這樣的閑適時光,和傅易青就這樣安靜地待在一起什麼話也不說的時光。
他們更多地是在冰場里,她在冰上,他在場外,回憶也是充滿了冷色調。
熱水換了一次又一次,舒苒酸痛的腳心終于有了好轉的跡象,腳上的暖意順著血管涌上心頭。
“有些話我說過很多次,我知道你練跳躍是為了比賽,也知道你很想要贏。”傅易青的聲音像是在娓娓道來一個故事,聲線溫和,“但是如果你的腳受了傷,你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沒了用,我不希望你成為下一個羅琳。”
牆上的時鐘滴答。
傅易青︰“而且,你難道忘了我當初找上你的目的?”
他扭頭看她。
他的目光平靜而又顯露不忍。
舒苒忽然想起了兩年前。
他和昆汀的賭約。
“直到現在,我依然認為藝術才是花滑的精神,也是我打賭的原因所在,兩年前你剛跟我訓練,那時候的你也許還不明白藝術表現力的重要性,但即便是現在,你還是不明白,如果你能明白這一點,你就能給觀眾們獻上最印象深刻的表演。”他繼續補充,“所以你完全沒有必要在這個時間點提升你的技術水平。”
舒苒低著頭,噙著眉,沒有出聲。
傅易青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你果然還是這麼在意比賽的結果?”
“怎麼可能不在意。”她的聲音悶悶的。
“什麼?”
舒苒沒有回答。
傅易青拿她沒辦法,又要換熱水,剛起身端起盆,卻被沙發上的人叫住。
“你會走吧?”
“什麼?”
舒苒聲音低沉,“如果我輸給了克里斯汀娜,你會離開吧。”
終于還是說出口了,原本是想在冬奧會結束後留下了傅易青後,讓這件事徹底地被掩埋在時光里,結果還是沒忍住。
“你听誰說的?”
“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輸了,你就會離開。”舒苒輕輕扯開嘴角,似乎是要扯出一個笑容,但那笑里有帶了幾分心酸,“我知道的,傅教練,你不用騙我。”
傅易青看了她一眼,走向一樓浴室重新換了一盆熱水。
然後動作嫻熟地坐回原位拿起她的腳。
舒苒也完全適應了他的親昵,任由他幫她按摩。
按摩到最後,傅易青的手和舒苒的腳都透著粉色。
傅易青︰“誰跟你說的?”
舒苒挑了挑眉,“你自己說的。”
傅易青詫異地看她,瞥見她躲閃的視線,忽的明白了她的意思,失聲一笑,“偷听到的?”
舒苒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我原話是怎麼說的?說實話,我也記不清我到底說了什麼讓你產生了這樣的誤會。”
籠罩在舒苒頭頂的烏雲散了一半,透出半寸陽光,她迎著半明半滅的光影,眼中流露出疑惑,迫不及待地想要求證他這番話的意思。
傅易青的眸光意味不明,“我才知道你這麼希望我走,否則你怎麼會臆想出這麼一段我從未說過的話?”
“不是的!”舒苒忙澄清,“當時我確實听到你跟秦流北說,如果我輸了,你會離開。”
傅易青還真不記得自己說過這樣的話,“我沒有說過,又或者是你理解的語境跟我們理解的不太一樣。”
見她仍舊用一種迷惑的眼神看著自己,傅易青笑起來,“怎麼,我已經解釋了,還不相信我說的?”
她像是陷入了自我懷疑中,“可是,怎麼會?”
“我不走。”
舒苒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頭上一重,她望向傅易青,他眉眼如春,恰如一樹桃花開,徹底遣退了她心中的冬。
“砍頭不過頭點地,失敗又怎麼樣?我會一直陪著你,直到你實現夢想。”
原先的舒苒急于登上山頂,甚至舍不得停下來休息一分鐘,傅易青的話像一味良藥。
望著窗外的陽光,舒苒臉上逐漸泛出笑顏。
忽然,腳上又一重。
舒苒大叫起來,“教練,疼!”
傅易青指著她的眉心,點她的腦袋,“以後還听不听我的話?”
“听——”她拖長音節,听上去有些撒嬌的意味。
傅易青很是受用,捏她的臉頰,“你乖一些,我會輕松很多。”
“嗯,誒教練!你的手洗了嗎?你剛才摸過我的腳誒!”
傅易青臉上的笑容頓無,“這是你自己的腳。”
“我知道。”
“你是嫌棄我,還是嫌棄你自己?”
“要是認真討論起來的話,總之教練,你還是先洗個手吧。”
傅易青沒有照做,反而還故意去捏她的臉。
舒苒往後一仰,躲避傅易青的攻擊,這麼一躲,她的腳也從傅易青的手里遛走。
傅易青本能地挽留,同方向靠過去,在即將壓到她腳的當時,傅易青迅速反應過來,往地面側去。
地上還放著熱水。
舒苒瞪大了眼楮,心猛地提了上來,她下意識地去拉傅易青的手,這一拉,整個人被拽到了地上,落在了傅易青的人形肉墊上。
倉促下,舒苒發出靈魂般的語氣詞,“媽呀!”
被壓倒的水盆傾翻在側,已經涼了的溫水倒了兩人一身,但更受罪的人則是傅易青,這下不止是他的襯衫濕透了,連帶著他的臉上也被熱水來了個親密接觸。
四目相對,兩人接觸的皮膚上的溫度逐漸上升。
傅易青的心狂跳不止,壓抑許久的情感終于要噴薄而出。
“撲哧——”舒苒笑出聲來,“教練,你這下算不算間接喝了我的洗腳水?”
她指著他唇瓣上的一滴殘留的水珠,大笑不止。
她抖動的身軀更是如同一根羽毛,撓得傅易青心里亂,思緒也一樣亂了。
傅易青上身前傾,不知何時攀附到她後背的手將她扯進懷里,用力地吻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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