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後大人在上︰
見字如面。
聖人雲︰孝有三,大孝尊親,其次弗辱,其下能養。
兒臣深蒙父母之恩,本該感恩戴德,承歡膝下。
實則卻是置身于千里之外,大小無一事可替父皇母後分憂,就連三孝之中最下等的孝也做不到。
為今只能日日祈求上蒼保佑,父皇母後身體康健,心情愉悅!
兒臣更嘆時光如白駒過隙,不知不覺分別已數年,看著海兒如今一日日長大,方覺為人父母者一路走來之辛勞。
只是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見父皇母後一面……
軒轅 尚還未寫完,梅志 果然已悄悄進入殿來。
錦蘭一看到其身影此時出現,本能反應心里驚了一下。
繼而趕忙朝其屈膝行禮,正欲開口問候。
忽被梅志 伸出一只手來擋了回去。
錦蘭仍似有些不放心,遂瞥了眼軒轅 書案邊放著的一堆書信,卻終還是無奈地退了出去,替倆人將門輕輕掩上。
梅志 悄悄來到軒轅 的身後,看著她所寫下的埋藏在心底深處的思念,輕聲地問︰“ 兒這是想家了?”
對于眼下這一幕,軒轅 其實早已預料,亦已覺察到梅志 的到來。
聞聲,卻仍然故作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表情。
甚至有些驚慌地站起身來,朝其行禮道︰“殿下什麼時候進來的?怎麼 兒都不知道?”
“錦蘭,殿下來了怎麼也不通報一聲?”
說著,遂在錦蘭方才所站立的地方望了一眼過去。
梅志 道︰“本皇子已經讓錦蘭退下去了, 兒不必找了。”
看到梅志 目不轉楮地看著那堆信。
軒轅 卻依舊故作並未察覺,遂試探著問了句︰“听說永樂公主昨兒夜里鬧騰了一晚上,一大早便嚷嚷著要見殿下。公主她……沒事吧?”
梅志 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道︰“沒事, 兒不必擔心。”
軒轅 一眼便看出他肯定有事瞞著自己,可梅志 什麼都不說,她自是也不能問,
最後只能笑了笑,道︰“沒事便好,不管怎樣,公主既然已經回國,殿下還是務必要將公主仔細安置好了,以免落人口舌。”
梅志 並沒有再回答她什麼,目光遂一直落在桌上的這堆書信里。
半晌後,似是有些驚訝地問︰“這麼多書信,都是母後寫給你的?”
軒轅 這才頓回過神來,趕忙從其中隨便抽了一封,當著梅志 的面打開。
說︰“是啊,紙短情長,一年四季,一季,一信,這里的每一封書信,都是母後對 兒的惦念。”
遂將其展開來,故意往梅志 身邊湊近了些,說︰“殿下快看,這是去年秋天的時候,母後寫給 兒的。”
“母後告訴 兒,說風華宮里的柿子樹這一年長勢頗為喜人,碩果累累,遠遠看上去像一個個火紅的小燈籠一般,把樹枝都壓彎了,滿宮的宮女太監們都跑去爬到樹上去摘柿子,可熱鬧了。”
說著說著,軒轅 眼中忽然噙滿了淚水,聲音亦愈來愈低沉︰“只可惜, 兒這輩子卻再也爬不了那棵樹,再也吃不到比風華宮里的那棵柿子樹上所結出的更大、更軟、更甜的柿子了。”
擔心淚水落下,軒轅 悄悄將其抹了一把,繼而將這封遞到身旁的梅志 手里。
自己又抽開另外一封來︰“殿下再看這封……這個是去年寒冬臘月母後寫給我的。”
“說的是風華宮的綠梅,那是 兒及笄禮的時候親自種下的,就在去年臘月,竟然開花了。”
一時間,軒轅 似是忽又變得興致勃勃起來︰“殿下可知,綠梅是最具君子氣質的梅花,綠梅花白而萼綠,自然如玉,美如瑕,最是超凡脫俗。”
仿佛僅僅只是想一想,心中便很是歡喜︰“天然玉膩細生香,斜倚東風 淡妝。在西秦,綠梅意味著堅強,即便在最寒冷的冬季,依舊能傲立綻放于枝頭,無論環境多麼惡劣,也絲毫阻擋不了它盛開的步伐!”
說著說著,眼里滿滿是希冀地道︰“ 兒真的好想親眼見見自己所種下的那株綠梅,花開的樣子。哪怕就一眼,也是好的。”
伴隨著自己的想象,沉默了片刻後,軒轅 再次重新翻了一封信出來。
將方才的那封依舊遞給梅志 ,展開新的一封︰“這是今年開春後……”
打開這一封,軒轅 臉上頓現出滿臉愁容,遂低沉極了地說︰“年關剛過,母後便說她前段時日生了一場大病,本來不想與我再說,可她又覺得,在這個雖說天大地大的人世間,卻只有我們母女彼此連心,所以還是忍不住想告訴我……”
此刻,軒轅 直覺瞬間鼻子一酸,便終于再也忍不住流下了淚來。
淚水,瞬間模糊了視線。
梅志 手里拿著軒轅 遞給自己的上一封還是深秋時節的書信。
同前一次一樣,將那信翻來覆去看了看,似是並未發現任何不妥之處。
忽瞥見她落下了傷心的眼淚,于是放下手里的信箋,默默地附手上去,輕輕拍了拍她的肩。
繼而又將她順勢攬入到自己的懷中,安慰道︰“ 兒不要難過,相信母後她不會有事的。”
軒轅 窩在梅志 的懷里一邊抽泣著,一邊說︰“在西秦的時候,從小到大, 兒一直覺得自己想要什麼便就能得到什麼,無拘無束想做什麼便就做什麼。”
頓了頓,又道︰“可在這里, 兒想要做任何事卻都得小心翼翼,戰戰兢兢,這些年, 兒屬實覺得自己真的好累,好累。”
梅志 想了想,在她耳邊信誓旦旦地說︰“ 兒且再最後忍耐些時日,很快,我們便都不需再忍了!”
安慰好軒轅 。
一出門,梅志 心里便默默地肯定道︰“那些書信看起來的確並沒有什麼問題,或許,真的是本皇子多心了!的確不該懷疑 兒,他為了本皇子背井離鄉遠嫁至此,對本皇子的一片赤誠,應該是真的。”
“錦蘭……”
直到站在門外的台階上,眉頭緊鎖著親眼看著梅志 是真的徹底離開了院子,軒轅 方才舒展開來,緊忙回頭將錦蘭一起叫了進去。
錦蘭一進門,便著急地問︰“殿下沒發現什麼吧?”
軒轅 一道與錦蘭一起整理案上的信箋,一邊道︰“幸好本公主出嫁前早有防備,已與母後有所叮囑。每次寫給本公主的信都是兩封,一封用正常的宣紙書寫正常的家書,另一封則用薄如蟬翼的蟬羽紙傳遞消息,正常家書保留備用,蟬羽紙上的信息看完即刻燒毀,如此夾帶折疊亦看不出任何破綻,想必應該不會被發現!”
“還是公主聰明,奴婢方才都快被嚇死了!”聞此,錦蘭終于長長地舒了口氣。
軒轅 只要一想起梅志 質問自己與母國書信往來的那個眼神,便心里發毛。
遂說道︰“與其讓他總是心生好奇地惦記著,不妨讓他親眼見一次。如此一來,他的好奇心也便不會再那麼重了。”
錦蘭卻是從方才一開始便一直都不解地問︰“可公主又怎會知道三皇子這個時候會來?”
軒轅 想了想,說︰“因為他的眼神,已經告訴了本公主他的懷疑。加之近日發生了許多事,促使他凡事不得不更加仔細了。”
錦蘭又道︰“那是不是從此以後,殿下便就會對公主絕對信任了呢?”
軒轅 哼笑了一聲,道︰“當然不會,反而,日後我們必須更加小心才是。”
錦蘭一邊將倆人整理好的書信放回原處,一邊嘆聲道︰“這樣提心吊膽的日子,究竟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是啊,本公主又何嘗不想知道,這日子,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說完,便復又提起筆來,欲繼續將方才的書信寫完。
這時,錦蘭在書架邊,將手放在一只木匣上,問︰“公主,這次還要不要我們從西秦帶來的蟬羽紙啊?”
軒轅 筆尖頓了一下,想了想,說︰“以防萬一,還是暫且不要用得好。”
錦蘭抿了抿嘴,將手又收了回去。
至此,一室寂靜,主僕倆人便再無一人說話。
沒過幾日。
果然,分封的詔書如願以償地送到了梅汐媛的手里。
梅汐媛著實高興極了,她認真地審視著詔書上的每一個字。
一遍,又一遍。
生怕梅志 讓人在詔書上做下什麼手腳,到頭來自己又是白忙活一場。
她知道,這已是她翻身的最後一個機會了。
不知過了多久,梅志 似是都看不下去了,索性直接親自告訴她︰“別看了,這封詔書,千真萬確,不會有任何問題的!”
聞聲,梅汐媛終于收起了手里的詔書,贊嘆道︰“我果然沒看錯,三皇兄果然有魄力,相信日後一定會是個好君王!”
事已至此,梅志 根本不屑與她廢話︰“廢話少說,現在可以告訴本皇子那拓跋澤的下落了吧?!本皇子該去哪里尋他?”
梅汐媛忽然緩緩說道︰“三皇兄別著急嘛!我可並沒有說要告訴你拓跋澤的下落呀!”
聞此挑釁,梅志 頓朝其揚聲喝道︰“你敢陰本皇子?”
梅汐媛想了想,遂笑著說︰“我親自去將他找回來!”
梅志 听了,有些吃驚地看向她︰“你說什麼?”
這時,梅汐媛卻忽然又提出一個要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