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掌櫃的和伙計正交頭接耳議論著,忽聞店門口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那聲音似是越來越近,像是直沖著這家酒館而來。
聞聲,伙計與掌櫃倆一齊從櫃台邊下來,朝門口過去探視,剛一到門口,便被進來的倆名侍衛一把推開,貼到了門板上。
隨後 進來一名氣度不凡的男子,對正在依舊獨自飲酒的易三少笑著說了句︰“易三少,好久不見!”
易三少滿臉嫌棄地白了他一眼,繼續兀自自斟自飲著道︰“是你!真是掃興!你來做什麼?”
那男子繼續笑著,上前客氣地道︰“不知三少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失敬失敬。再怎麼說,也得讓本皇子盡盡地主之誼,是不是?”
易三少哼笑了一聲,道︰“有這個必要嗎?我跟你很熟嗎?”
梅志 不請自座,道︰“還請三少移步,就之前北烈一行之事,本皇子自會給三少一個交代!”
“哼……”聞此,易三少終是立起身來,一眾人等,隨之浩浩蕩蕩地離去。
這一夜,注定是個無眠之夜。
倚梅軒里,並不像其余各處宮殿里到處燈火輝煌,被照的如同白晝一般,反倒處處一片寂靜。
屋內,看著愛子終于安睡了的軒轅 ,緩緩起身來移步到書房里坐下。
對著攤在手心里的那塊玄色腰牌看著看著,忽然默默流起了淚來。
這塊腰牌,上面被小時候頑皮的自己從秦王軒轅翰手中騙來,在背面刻上了一個月牙兒的痕跡,為此還被父皇狠狠責罰。
端詳了半晌後,獨自開口自言自語喃喃地道︰“秦皇叔,真的是你嗎?是你帶走了雲兒,對不對?”
本來對自己而言,有情人終成眷屬,是值得開心的一件事,然卻因了這塊不同尋常意義的腰牌的出現,她卻更加擔心了起來。
看來,打一開始,她最擔心的事,果然還是來了。盡管她心里亦不是沒有準備,只是沒想到會來的這麼快。
這些時日以來,她日日寢食難安。
想了許多許多,究竟是該將這個消息告訴梅志 ,還是應該為母國的行動保守秘密。
“吱呀”一聲。
婢女錦蘭雙手捧著一茶盤,里面放著一壺剛剛沏好的熱茶和一碟精致的點心走了進來。
錦蘭揚起一臉期盼來端著點心送到軒轅 的面前道︰“奴婢近日見公主的咳疾似是又犯了,便親手按照衣姑娘所教的,做了這個松子百合酥,公主快嘗嘗,可還是記憶中的那個味道。”
軒轅 這才回過神來,望著那碟金燦燦的百合花狀點心,緩緩伸過手去捏了一塊,嘴里喃喃道︰“松子百合酥……”
看到軒轅 終于算是對多日以來送進來的食物起了那麼一點兒興趣,錦蘭高興又著急地問︰“怎麼樣,公主可還喜歡?”
軒轅 幽幽道︰“山長水闊,物是人非。”
隨即提筆一氣呵成道︰
別後不知君遠近,觸目淒涼多少悶。
漸行漸遠漸無書,水闊魚沉何處問?
夜深風竹敲秋韻,萬葉千聲皆是恨。
故�單枕夢中尋,夢又不成燈又燼。
看著軒轅 書寫下的這段淒涼之詞,錦蘭又怎不知這個主人心里長久以來的痛苦與煎熬,可這就是作為皇室女子的命運與悲哀,從來都沒有人可以幸免。
錦蘭看著此時軒轅 緊緊皺起的眉頭,目光怔怔地落在案幾上的那塊沉重的玄色腰牌上,心里舍不得,可又不得不問︰“公主還是沒有想好,要不要將這個重要的消息告知三皇子殿下嗎?”
看到軒轅 一直目光呆滯著,也不再說話,知道這個主人顯然還是沒有做好最後的決定。也是,如此關系重大的事情,任放在誰身上,都不可能輕易就作出決定。
于是,錦蘭無奈地搖了搖頭,復又端起茶盤退了出去。
錦蘭掀開門簾,剛出門一見來人,便驚詫地開口道︰“三,三皇子回來了……”
說著正欲朝其行禮,梅志 伸出一只手去將她攔住,唯恐打擾到屋里的人。
梅志 進門後,遠遠地便見軒轅 正坐在書案前發呆,定定地望著她的臉許久,軒轅 似是並沒有絲毫的覺察。
梅志 便提步繼續走到了其身後,想要看看她究竟在想些什麼?
一見到她的筆墨,方才明白了過來,道︰“每逢佳節倍思親, 兒可是又在思念故土了?”
聞聲,軒轅 這才急急回過神來,忙立起身欲朝其行禮,梅志 一把將其扶住︰“不必多禮!”
軒轅 一邊直起身來,一邊問︰“殿下什麼時候回來的?”
梅志 道︰“剛剛回宮。”
軒轅 與其一道往暖榻邊走去落座,一邊試探著問︰“近日城中可還太平?”
梅志 听了有些驚訝,看著她的臉問︰“ 兒為什麼這樣問?”
軒轅 見其疑心升起,卻仍故作鎮定地一邊倒茶一邊說︰“啊!這明日不就便是一年一度的元宵佳節了麼?想來到時候,城中各處漫天煙花,人山人海一定熱鬧非凡。殿下身負護城重任,近日必定會加強城中的各處防守, 兒只是覺得,城中若是太平,殿下也就不必太過于辛勞了!”
對于軒轅 的有些話,梅志 向來半信半疑,此刻稍一思量,忽捉住軒轅 正遞茶盞過來的手道︰“原來如此,本皇子就知道, 兒早已經不怪本皇子了。本皇子說過,本皇子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 兒和我們的孩子。”
軒轅 听了,淡淡地笑了笑。
梅志 遂松開軒轅 的手,對其胸有成竹地道︰“ 兒不必憂心,城中一切都非常太平,就算是不太平,本皇子亦有辦法讓那些安插在各處的暗樁一個個暴露出來,繼而將他們全都擒獲。”
聞此,軒轅 的心里忽然咯 一下,似是很不舒服的感覺,于是便道︰“夜已經很深了,殿下該早些回去歇著了,明日公務一定很是繁重。”
啟料梅志 的眼神忽然變得溫柔了下來,再次附上她皙白柔軟的手,一邊輕撫一邊眼里透漏著一種極深的欲望,道︰“ 兒,你我已經很久沒有……”
軒轅 忙開口推拒︰“殿下, 兒身子最近不太方便……”
梅志 信以為真,雖覺掃興卻因軒轅 終于能與自己好好交談,想著夫妻倆人之間,只要還能好好交流,總會慢慢越來越好的。
于是,便抿了抿嘴唇,拍了拍她的手道︰“無妨,來日方長, 兒的身子最重要。那,本皇子今夜就先回了, 兒你也早些歇著。”
就在梅志 起身正欲離開時,忽聞“啪”的一聲。
原是那塊玄色腰牌,竟然出其不意地從軒轅 的袖兜里掉了出來,落在地上,剛好自己與梅志 中間的腳下。
忽然間,似是連屋內的空氣亦都停止了流動,軒轅 怔怔地望著腳下,大氣都不敢喘息一下。
梅志 頓足彎腰下去,撿起地上的那塊玄色腰牌,看了一會兒,臉上一片煞白。
若是旁人,或許不一定知道這塊腰牌的意義,可對于常常與西秦兵器商人打交道的梅志 而言,怎會不識得這塊腰牌?只是這塊腰牌的主人又是誰呢?
就在軒轅 一時間心亂如麻,不知該如何解釋這塊腰牌時,梅志 卻將其拾了起來還到軒轅 的手里,柔聲笑著提醒她道︰“如此值得懷念重要的物件, 兒當小心收著才是!”
軒轅 似是還想開口再解釋些什麼︰“殿下, 兒沒有……”
“ 兒不必解釋,你是本皇子的妻子,本皇子自然是相信你的!”梅志 說完笑了笑,方才轉身邁步離去。
出了門,梅志 肅聲命令道︰“照顧好你家公主!”
看到梅志 的背影徹底消失在倚梅軒院子里,一直守在門口的錦蘭方才推門而入。
只見軒轅 手里緊緊地攥著那塊玄色腰牌于胸前,兩行眼淚不知何時悄悄地流了下來。
錦蘭愣了一會兒,上前近身過去問︰“公主,三皇子他,他知道了?”
軒轅 默默地點頭,無辜地道︰“是它自己掉出來的”。
一室寂靜,主僕倆一時間面面相覷著不知該說些什麼……
細細思量了一路,終于回到了自己書房的梅志 落座下來,對其身邊的侍衛緩緩道︰“看來,那秦王軒轅翰,必定是在我東寧國城內無疑了。”
聞聲,侍衛頓時又驚又不解地問︰“秦王,他真的……殿下是如何確定的?”
是啊,這一點梅志 的確本來也不確定,原本,他只是想在明日行動前,見軒轅 一面。
不料,方才那塊腰牌掉落時,軒轅 的反應足以證明,那腰牌的確是軒轅翰的無疑,若是別人,怕她也不會那般緊張。
見梅志 只是若有所思著卻並沒有說話,侍衛順著他的話想了想。
“這麼說,那夜,一定是那秦王帶人潛入宮里帶走了嫡公主!”
“還有,上次我們與西秦的兵器交易,也一定是那秦王精心安排的。”
侍衛這才連連反應過來,雖事已過遷,還是忍不住嚇出一陣冷汗來。
忽然,侍衛似是想到了什麼,遂憂心納悶地道︰“那……那秦王,他如今究竟藏身在何處?眼看著明日就是元宵佳節了,那些西秦人久久留在城中不肯離去的企圖究竟是什麼?我們尚還未全知,殿下,我們的時間可不多了。”
這時,梅志 半眯起眼楮來默默開口道︰“既然找了這麼久,還是無法找到那個秦王軒轅翰的藏身之處。看來,只有利用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