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還是程清鶴提醒了一句，“陳寧？”
陳寧這才反應過來，連忙繼續推動輪椅，將程少爺推到盛卿卿面前停下，然後他還是忍不住打量盛卿卿。
他雖然經歷許多困苦，也算是見多識廣，但見得都是慘案，經歷的都是苦難。而且幾乎每個人見到他這半張毀壞的臉，都會好像見到惡鬼一般，輕則驚恐大叫，重則直接嚇得昏迷過去。
剛才陳寧看的很清楚，盛卿卿雖然在乍然看到他的時候，也受到了驚嚇，卻很快就恢復過來了，此時不僅很正常的與他對視，那清澈的眼眸中竟然還帶點……
陳寧神色有些古怪，也不怪他古怪。如果沒有看錯的話，在盛卿卿此時眼中所帶的，似乎是……憐惜？
陳寧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以前他的臉還好的時候，倒是見過那些憐惜的眼神，不過大多只是因為他的臉，看著惡心地很。而自從毀容後，他能看到的，就只有厭惡，驚恐的眼神了。
堂哥說這盛卿卿不似一般姑娘，難道就是這點不一般？
之前他還覺得清鶴堂哥夸張了，覺得不過是個小丫頭而已，能有多特別。但此刻陳寧深深的察覺到了自己的錯誤，忍不住在心中贊同堂哥。堂哥說的沒錯，這小丫頭真是太不一般了，她簡直就不是一個正常人。
陳寧忍不住又多看了盛卿卿幾眼。
直看的盛卿卿一臉莫名其妙。她也只是多關懷的看了少年一眼，覺得他小小年紀就毀了容貌，肯定會心里難受，但這少年接收到她的目光後，為什麼神色那麼古怪？
“咳咳。”關鍵時刻還是程少爺出來打圓場。
“盛姑娘這便要離開了嗎？”他微笑著，雙眼微彎成一個完美的弧度，看不出任何狡黠的意味，只讓人感覺到淡淡的溫暖和關懷。
好像這一刻，他是真的關心你的。
即便是認為已經知曉其心思詭譎的盛卿卿，都被迷惑了一瞬。
“……是，叨擾幾日了，該回家了。一對弟妹尚且年幼，獨自在家中，實在是擔心的。”盛卿卿忍不住晃了晃腦袋，讓自己清醒一點。
然而卻見程少爺露出惋惜的神色來，連笑容都淺淡了。他低低嘆了一口氣，道︰“那真是可惜了，盛姑娘廚藝精湛，昨日一餐火鍋，直讓我回味無窮，本以為盛姑娘能留在府中……”
程清鶴這般嘆息著，清冷如謫仙的面容上也帶上了一絲哀愁，任誰看了怕都是要忍不住心生憐惜。
盛卿卿也是個凡人，自然沒辦法免疫，不過她到底是了解過程清鶴是什麼樣的人，多少有了點抗性。此時干笑了兩聲，沒敢搭話。
好在程少爺看著也只是隨意感嘆了兩聲，他嘆息完，便又轉到正題上。
“昨日宴席真是勞煩盛姑娘了，這些是報酬，還望盛姑娘收下。”
說罷，推著輪椅的陳寧便上前了一步，自袖中掏出幾張紙，塞給了盛卿卿。
紙？
盛卿卿定楮一看，才發現手上這幾張觸感不同的紙張，並不是尋常的紙張，看那上面印記和描述，再感受它們的厚度，這些分明就是這個時代的銀票！
看懂這些東西之後，盛卿卿徹底震驚了。
銀票是什麼概念？
就舉一個例子，如盛家村的人，平日里去鎮上購買販賣物品，交易之間使用的大都是銅板。極少可能有使用碎銀子的。畢竟三兩碎銀子，就足夠一家三口一年嚼用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盛家村的村民們，可能活一輩子，都沒辦法見識到一張銀票是長什麼樣的。
盛卿卿其實本來也不該知道，只是之前在與萬掌櫃接觸的時候，有幸見過一次。香料幾乎是最矜貴的幾種貨物之一，萬掌櫃那邊自然也有幾張銀票出現。盛卿卿好奇，便多問了一句。
在“大贏”，一千銅板可換一兩碎銀，而需要一張銀票，則一般需要一百兩碎銀，才可換上一張。而這些銀票，大多數是各大錢莊印制的，具體面額是看錢莊自己定制。有一百，五百，更有一千面額。
就陳寧塞給她的這幾張銀票，每張的面額都是一百兩，而她手上一共有五張……
五兩銀子可以買一頭耕牛，她一次能買五百頭。鎮子上一間二進的小院，只需要一百多兩，這下她能夠一次買三座了……
一夜暴富是什麼感覺？
就是盛卿卿現在的感覺。
銀錢的魅力是無限的。在這一刻，在這五張銀票的襯托下，盛卿卿覺得程少爺本就出塵的容貌更加的超凡。
程清鶴不是長得像神仙，他就是神仙啊！
散財童子！
周身閃著微光的那種！
天邊的朝陽光輝照耀在程清鶴身上，盛卿卿深信那就是程少爺身上的神光。
“……盛姑娘，你沒事吧？”陳寧擔心的看著眼前的小女孩，總覺得再不關心一下，盛卿卿就會抽過去。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盛卿卿那雙看著他堂哥的眼楮，好像泛著精光。
堂哥長得出塵，好看的不似凡人，那些女人每次看著堂哥都雙眼放光。按理說，陳寧都應該已經習慣這樣的眼神了。可他隱隱覺得，盛卿卿這光好像與其他女人不太一樣。
明明都是充斥著一種“想要”的欲念，那到底是哪里不對呢？
陳寧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盛卿卿知曉陳寧的疑惑，一定會告訴他。
小伙子，想要錢和想要人，是兩個概念。她想要的只是程少爺的錢而已啊，她是個很純粹的人！
但可惜盛卿卿不知道陳寧的想法，她只看到陳寧的神色越來越古怪，便以為是自己雙眼放光，“死要錢”的樣子嚇到他了，連忙收斂了神色。
“呵呵呵，沒事，沒事。”盛卿卿干笑了兩聲，又忍不住揮了揮手上的銀票，“那什麼，這是不是有點多？”
雖然她很想將這幾張銀票立刻都收到暗袋里去，但現在神思回歸，她也算是有點理智了。
所謂無功不受祿，雖然她昨天也算是做了一道菜，即便那道火鍋很新奇，讓客人和程少爺都很滿意，但這五百兩也實在是太多了。
說實話，在盛卿卿的心里，一餐火鍋的正常價位應該不超過五兩銀子，這還是因為她大老遠趕來的關系。要是就鄰家做一道，估計不超過一兩。
五百兩……
盛卿卿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啊！
這已經不知道多少次說這句話了，但就程清鶴每次的行為，都讓盛卿卿忍不住在心里浮現這句話。
實在是她的所做，都對不起程清鶴拿出來的報酬。
然而面對她的忐忑，程清鶴卻是笑的雲淡風輕。
他道︰“五百兩對我來說不算什麼，盛姑娘拿著吧，這該是你得到的。”
盛卿卿︰“……”她該說什麼？萬惡的有錢人？
但她還是掙扎了，“五百兩太多了，一頓宴席最多五兩銀子，無功不受祿……”
“但這頓宴席，在程府，就值五百兩。”程清鶴笑著說道。完了還輕輕眨了眨眼楮，明明是清冷如仙的容顏，這一刻竟是有些可愛。
盛卿卿︰“……”
她默默的將銀票收了起來。
打擾了，有錢人的世界她真的不懂。長得好看的人的世界，她更是不懂。
告辭！
然而程清鶴又攔住了她。
“程少爺？”
“是這樣的。”程清鶴笑容清淺如水，他伸手自袖中掏出了一個物件，溫聲道︰“為了感謝盛姑娘此次的幫助，下次盛姑娘若是有需要幫忙的，盡可來程府找我，這是信物。”
盛卿卿定楮一看，那卻是一枚玉佩。
也不知是什麼材料，通體純白，看著像是羊脂玉，可入手卻是溫暖滑膩。這塊玉在她手中不過掌心大小，被切割城橢圓形，在圓形的正中央用陽刻雕了一個小小的“程”字。而在“程”字的周圍，又用鏤空的技術雕刻了一些花紋。
至于什麼花紋，以盛卿卿的眼力，卻是認不出來了。
對玉石這方面，她實在是了解的不多，但就算看不出是什麼種類的玉，這麼通透又色澤軟白的玉石，價格肯定不低，還要加上這精致的雕工……
盛卿卿忍不住咽了咽喉嚨，她有感覺，這塊玉的價值，說不定還要遠超那五百兩銀子。
“這個太貴重了，我……”盛卿卿想要將玉遞回去。
程清鶴卻不等她說完，直接將玉塞進她手里。
這次先觸踫到的，就不是溫暖的玉石了。
盛卿卿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只覺得程清鶴這位少爺的手比玉石還要軟滑。但不知是因為身子不好，還是早起天涼，程清鶴的手卻是比玉石還要涼一點。
雙手相觸，程清鶴也是一愣，但他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很快就反應過來，將手收回。
但那塊玉卻是留在了盛卿卿手中。
盛卿卿︰“……”
她是沒膽子再塞回去了。
猶豫了一下，盛卿卿還是將那塊玉收下了，妥帖的和銀票一起，放進了衣袖的暗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