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大人正停下腳步,抬眸望見正假笑著的苟大人,頓時心頭升起一股莫名惱火,可想起昨夜楚念那雙紅唇里頭吐出來的駭人話兒,這檔口又有些許慌張,便連忙攔在苟大人的面前道︰“我的面色當真那般不好看?”
苟大人被他問得一愣,片刻後,方才捋著胡須很給面子的靠近瞧著岳大人的面色,末了,皺著眉頭道︰“嗯,的確是不大好看的,岳大人可是生了什麼病?怎的今日精神這般不好?”
這話兒叫岳大人幾乎崩潰,他抱著頭蹲在地上,目光怔愣,似乎喃喃自語著什麼,苟大人湊近一听,反反復復就那麼一句,“我果真中毒了,我果真中毒了……”
這檔口,陸誠正緩步而來,望見門口一個站著一個蹲著的兩人,頗為意外道︰“苟大人,岳大人,你們這是干嘛呢?”
苟大人捋著胡須似乎略有幾分無奈的搖了搖頭道︰“老夫也不知岳大人今日到底是怎麼了,不過,瞧上去他狀態的的確確是不好的。更新最快┌┘”
見苟大人一本正經,陸誠也不禁好奇,便見中年男人亦然彎腰,不知為何,那張臉瞧上去莫名帶著幾分幸災樂禍,“岳大人,你這是怎的?不舒服就早些進去坐下,再不濟,與王大人告一聲退,早些回去休息也是好的。”
誰知,這話兒不知哪兒刺激到了岳大人,便見岳大人霍然起身,面色慘白,目光陰沉的看著陸誠道︰“勞煩陸大人擔憂,下官無礙。”
他那副模樣將其余兩人嚇了一跳,陸誠似乎有些惱火的瞪了岳大人一眼,小聲嘟囔道︰“腦子進水了。”
說著,他決心不再管這犯了瘋魔的後生,轉身走入堂內,一旁的苟大人目光意味深長的看了岳大人一眼,末了,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亦然轉身離去。
岳大人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望見王大柱正由遠及近的身影,忽而想起什麼一般手下一緊,連忙匆匆追了進去。
此刻堂中早已布置好了一切,一旁幾個侍女正老老實實的站在原地等待著諸位大人入座,三人坐定,王大柱匆匆來遲,他目光掃過一旁依舊面色蒼白的岳大人,輕咳了一聲,方道︰“今日恐怕知州王大人無法主持宴會了。”
陸誠頓時面色一頓,“為何?”
王大柱咽了口唾沫,“昨夜喝多了酒,染了風寒,不過他把要交代的事情都告訴寧寧了,今日是寧寧代他主持的。”
這話音方才落下,便見一旁通往書房的門簾被掀開——王畢蒙喜歡睡在書房里,就干脆將常常用來聚會的正堂和書房之間的牆打通,中間就隔了一曾薄紗,每次他喝多了酒,就干脆掀開簾子睡在書房里頭了。
望見王寧,其余兩位大人皆是面露狐疑之色,便見陸誠開口道︰“我知道王大人寵愛寧寧,可也不至于……大人的事兒,一個小孩子家家,又是一個小女孩兒?”
王大柱抬頭看向王寧,便見王寧笑得從容不迫,似乎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場面,臉上一絲異樣都沒有,“爹爹又沒有子嗣,最寵愛的也只有小女一人,而諸位大人府上也並非沒有要事,爹爹便囑咐我來代他主持了宴會,也好早日商討完了要事,叫各位早些回去,陸大人覺得哪兒是不可行的?”
陸誠沒了話兒,大抵此刻眼前這丫頭眸中似乎莫名多了幾分凌厲,叫他不敢反駁,老老實實的住了口,方才得見王寧轉身朝著原本王畢蒙坐著的地方走去。
待王寧坐定,方才轉眸看向堂下,端起手邊的茶盞道︰“到底小女是小輩,如今能得了機會見見世面,幾位大人也莫要介意,家父說了,若是諸位大人實在不願與我說話,那我就做家父的傳話筒,其他都由我叔父王大人來定便是。”
下首幾人面面相窺,這方緩解了幾分,便見苟大人捋著胡須繼續道︰“如此甚好,巾幗不讓須眉——”
他一雙老眼泛著幾分精光觀察著對面岳大人的面色,而此刻岳大人則正驚疑不定的望著上首的王寧,見王寧從容不迫的飲茶,轉眸間眸中似乎閃爍著幾分威脅之意。
岳大人連忙收回了目光,再不敢多看他一眼。
這時,才見陸誠看向王寧,“今時王大人都提出了什麼意見?”
王寧似乎回憶了一會兒,方才笑盈盈道︰“爹爹要說的重要問題,昨日已經大抵說過了,不過今日爹爹還是想要了解一些諸位大人屬地的情況。”
陸誠揉了揉額角,“也沒什麼情況,還是那樣兒,我潞城今年的收益與去年無異,相比之下,可能王大人那邊的收益更多一些。”
此言一出,一旁的苟大人連忙附和道︰“卻是如此,老夫年事已高,很久沒有親自去下面瞧過了,如今多是下頭的幾個官員瞧著,不過到底是年輕人,手段不夠,相比其他屬地,老夫那兒的鹽農怕是最輕松的了。”
說著,他目光轉向岳大人,眾人也都習慣了,往常著老頭倚老賣老最喜歡欺負的就是年輕的岳大人,也時常在宴會上言語擠兌,岳大人也不是吃素的,旁人慣著老頭子的臭毛病,他可不慣著,往常都是老頭子話音落下立馬出聲懟回去,而今日這岳大人卻破天荒的沒開口,待到察覺滿屋子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方才怔愣了一瞬,轉眸看向苟大人。
面色大不自在,“我那里也就那般,你們知道,我那里離海邊最遠,出產自然是最少的。”
苟大人微微挑了挑眉頭,一雙老眼微微眯起,轉眸看向上首的王寧,笑眯眯道︰“元娘,王大人可還有什麼要問的?”
王寧皺了皺眉頭,她也不是不會察言觀色,方才苟大人的面目表情早就盡數落到了她的眼中,而她又從小就跟在王畢蒙身邊,眼前這老頭究竟是個多少年道行老狐狸,她也是一清二楚的。
只怕這老狐狸已經在懷疑了。
不過轉瞬,王寧的面色便舒緩了幾分,笑著道︰“也沒什麼,父親無疑是想問問幾位大人,屬地上是否還有些兵力能保證安全,昨夜有些不要命的鹽農闖入了後院兒,好在爹爹早些時候對王家的部署也是極為周密,這才將那幾個大膽子的擒了去,眼下就是怕壓得那些鹽農破釜沉舟,到時候只怕事兒就麻煩了。”
陸誠率先點了點頭表示理解,“我自然是早就準備好了的,我家中兵力也就幾千,不過倘若真要到了那些鹽農生了膽子得到那一天,也足夠鎮壓幾萬平民的了。”
王寧細細觀察著他的面色,瞧見他面色不似作假,她眸中閃過一瞬的暗芒,這檔口,王大柱才似乎要起表率作用似的道︰“我那方也有五千左右精兵侍衛,請你父親不必擔憂。”
苟大人注視著他們二人報完數字,卻只是從容不迫的飲茶,轉眸,便望見一旁的岳大人正目不轉楮的盯著他,這方失笑道︰“岳大人莫不是等著老夫報數?可老夫屬地也就那麼幾個小官兒管著,若暴民也找事,也是找他們,與老夫何干?”
听見這話兒,上首的王寧微微挑了挑眉頭,便見下方年輕氣盛的人咬牙切齒道︰“五千。”
苟大人滿不在意的撇過頭,正對上王寧探究的雙眸,便見他笑著開口道︰“怎麼,元娘莫不是以為老夫騙人?老夫可從來不騙人,不信,你問王大人便知道了。”
王寧知道今日算是從這老狐狸口中撬不出來什麼了,這當口怕露出破綻,便也沒再強求,只是端起茶盞道︰“豈會,是苟大人多想了,我不過是個替爹爹傳話兒的而已,又怎麼會質疑諸位大人所說的話?”
這方苟大人瞧見王寧從容不迫的模樣,只是意味深長的一笑,並未說話。
……
入夜的時候,王寧才帶著一身酒氣來到楚念和明修的廂房,原本她只是以茶帶酒的,誰知被那老狐狸帶了節奏,最後一個小丫頭也不得不陪著他們喝了酒。
好在這方還能保持著理智來與楚念和明修復述早些時候在宴會上的情況,楚念听得直皺眉頭,而一旁的明修眸中似乎也略有幾分疑惑的光芒閃爍。
“這老家伙這麼大年紀了還只是個知府,只是個知府也罷了,連知州的面子不給,背後定然是有什麼後台,太子殿下若是不忙,就叫人去查查究竟是怎麼回事兒,我看啊,那老狐狸手里的底牌還不少,我們還是不要貿然行動才是。”
落下這句話,王寧便一身疲憊的窩在楚念身側的椅子里頭,還不忘伸出雙臂在明修幾乎殺人的目光之中環住了楚念的腰身,“郡主,借我靠一會兒,我頭暈。”
楚念笑了笑,瞧見王寧略有幾分微醺的臉,便任由她靠著,這方轉眸看向明修,“王畢蒙有說些什麼嗎?”
此刻“病了”的王大人就被關在楚念前些日子從王四口中打探到的地牢里頭,這地牢常年沒個人去,如今關著的也就王畢蒙一個,這王四也是個認錢不認人的貨色,他們將王畢蒙打暈,腦袋蒙起來,給了王思幾兩銀子說是早些時候抓到的刺客,那王四就喜笑顏開的信了。
如今倒是徹底沒人知道,這偌大王家的主人,正被關在自己設置的地牢里頭了。
見楚念提起王畢蒙,明修微微搖了搖頭道︰“他什麼都不肯說。”
楚念微微挑了挑眉頭,看來非要下一劑猛藥了?想著,她轉眸看向明修,“勞煩殿下走一趟,替我帶個話給王大人,就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