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和這位西楚皇女看上去似乎很親近啊,只可惜他們二人再如何親近,也必須要有一人放棄皇位,才能終成眷屬。”明月一臉看不出如今氣氛的模樣,做足了“不知者無罪”的樣子。
明巧不知那日在沈家發生的事,卻也覺得明月這副陰陽怪氣的模樣著實引人惱火,她上前狠狠的推了明月一把道︰“行了,皇姐,你快閉嘴吧,別讓人瞧著堂堂大涼公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
明月不理會明巧的話,她等著看楚念的反應,就當日在沈家她所見,楚念與明修的關系明顯不一般,倘若現在楚念惱了,便是正中了她的下懷,她就盼著楚念吃醋,等楚念氣得失去了理智之後, 就有好戲可看了。
好不容易找到的弱點,不用怎麼能行。
可轉眸,她便對上一雙似笑非笑的眼,那水眸之中只剩一股淡然,還有一股莫名的譏諷,直看得明月心生惱火,卻也帶著幾分懼意。
“三公主這是高興什麼呢,是因為西楚皇女來了,所以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你身上了,還是因為上次良妃沖撞皇後娘娘,又被貶了位分?”
楚念走到明月的身側,附在她耳畔,用只有她們二人能听見的聲音輕聲道︰“三公主若不再收斂一些,只怕不過多時,連你也要被貶為庶人了。”
楚念如蘭的吐息噴灑在明月的耳畔,卻叫明月只覺周身一陣冰寒,听出楚念話音中淡淡的威脅,她面色越發蒼白。
不過是因為與明巧打鬧了兩句沒能探出楚念的底線,她怎麼就能忘了,這個人可是曾虐得沈家兩兄妹皆是半殘的惡魔。
她又想起自己母妃與淮南王之間那層關系,連忙強作鎮定道︰“不會的,母妃可是王爺的人,就算太後娘娘再如何瞧不上母妃,她也不敢對我們母女如何……”
說著說著,明月的話音便悄然下去,她低垂著頭紅唇抿作一團,她沒听錯,楚念方才說的可是要將她貶為庶人!她不是不信楚念沒有那個能耐,可楚念真的敢和淮南王明目張膽的作對嗎?
上次他們母女在宮中被人動了手腳,王爺不就是震怒了嗎?
她們母女在宮中已然是舉步維艱了,她不想再過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了,這種從天上掉到地下的感覺,簡直是將她的尊嚴狠命的踐踏。自從母妃第一次被貶位之後,那些曾經捧著他們的宮人們就瞬間冷了臉,連飯菜都是涼了才送過來,若不是母妃拿出自己的身家在宮中打點,只怕……
“三公主,殘羹剩飯的滋味不好受吧。”楚念笑得無害,相比方才明月陰陽怪氣的諷刺不知無辜了多少倍,可這話兒听在明月的耳朵里,卻是叫她渾身陷入了冰寒。
她們母女在宮中的遭遇,果然有楚念一份兒……
明月頓時目光閃爍不清,第二次無緣無故受罰的時候,宮人們送來的飯菜便干脆是殘羹剩飯,就算母妃再如何打點,放下尊嚴求爺爺告奶奶的,也沒能阻止那些下賤的宮人們狗仗人勢,甚至有幾個有後台的,當著所有人的面兒出言諷刺母妃。
明月到現在都記得母妃為了不讓她繼續受委屈,去求太後的模樣。
也正是因為如此,今日賞花宴,她被從前那些圍著她的名媛們孤立,甚至那幾個親姐妹也不願理會她。
天堂地獄,僅隔著一條降罪的聖旨。
母妃曾與她分析過利弊,母女二人甚至猜測她們在宮中的罪過的人,她們把那些人一一列舉而出,商議好了,等她們東山再起之時再一個一個的這些人加諸給她們的侮辱都討回來。
可是她們沒想到,這其中,竟然還有宮外人的手筆……
楚念不顧一旁明巧滿臉的茫然,似笑非笑的看著明月,“三公主,倘若淮南王真想護著你們,連第一次也不會有,三公主一向是聰明人,你能想得清楚。”
淮南王歸京沒多久,根基剛剛扎穩,宮內他自然是無法干涉,可宮外呢?
明月現在甚至無法確定,楚念是否就是導致她們母女陷入如此境地的元凶!
看著明月漸漸絕望的目光,楚念滿意的笑了笑,一拂衣袖,轉眸間余光望見原本站著那兩人的地方空了,目光閃爍,卻仍舊淺笑道︰“如今三公主無人問津的境地著實惹人同情,倘若三公主不嫌棄,今日賞花會我與五公主便伴著你,至少叫你面子上沒有那麼難過。”
明巧看著明月沉默的模樣,突然明白了什麼,她驚訝的看了楚念一眼,片刻後,嘴角染上一抹了然的笑意,她揶揄著看向明月︰“皇姐,你日子過得艱難為何不與我說?雖說我也過得不咋地幫不上你的忙……”
她滿臉戲虐,“至少我可以幫你加油助威。”
明月咬牙切齒的看了明巧一眼,隨後面色一紅,忍辱負重的道︰“多謝郡主照拂了。”
楚念淺笑了一聲︰“三公主不必客氣,畢竟你就算與我們同游,也不一定說得上話兒。”
明月面色一僵,卻也遵從著楚念的意思,徹底閉了嘴。
如今她能怎麼辦?母妃再後宮中舉步維艱,雖說如今太後還沒說對她是否也產生了不滿,可現如今,母女兩人已然是同樣境地了,而明月,也不過只剩下一個公主的虛名罷了。
甚至與楚念這樣一個外姓郡主相比,她連追隨者都沒有!這對一個正統公主而言,絕對是莫大的侮辱。好在楚念平日里為人清冷,身邊只有兩三人也不算做丟臉,她若是能跟著楚念一同游園,說不準可以挽回些臉面……
反正五公主也在不是嗎?
明月泄了氣,往日里的驕傲算是徹底放下,明巧這面幸災樂禍的帶著楚念東奔西走嘰嘰喳喳個不停,明月只得在後面跟著,她們走得快了,她就小跑幾步跟上;她們走得慢了,她就放緩步伐在她們二人身後跟著,一言不發,乖巧的做個跟屁蟲模樣。
如此一來,楚念三人倒是成了這賞花會上獨樹一幟的風景——姑娘們都圍著明修和西楚越凌跑著,追丟了,再找到,再追丟,再找,如此反復,總要在明修和西楚越凌面前混個臉熟,更有甚者蹬鼻子上臉想住進皇帝剛給明修新建的太子府當主母。
常見的一幕︰太子和西楚越凌加快腳步談笑風聲的鑽進一個側院里,幾個姑娘三三兩兩裝作若無其事實則面露凶光的跟進去,緊接著,是另一大群跟進去,楚念和明巧、明月三人就找到她們方才去過的院子,鑽進去,用明巧的話兒來說︰“好馬不吃回頭草,好漢不走回頭路,她們不會再回來了,咱們就在這兒多待一會兒,清淨!”
楚念和明月也對此深以為意,直到她們跟著那些人屁股後面追了一個時辰之後,在一個極為偏僻的院子里迎面撞上了落後的沈阮,楚念這才注意到,太後竟如此“有心”,一個小小的賞花會,還刻意安排了個沈阮進來?
經過之前的事,楚念也隱約猜到,這沈阮竟然是心里藏著明修的,莫說是明修痴傻的時候,如今明修已經“聰明”了,只要沈阮能臉皮厚到自主忘記自己之前犯下的傻事,說不準還真有勇氣來競爭這太子妃的位置。
明面兒賞花會,暗地里給明修府上塞眼線,太後的司馬昭之心,恐怕就連路邊兒的小娃娃都一清二楚了。
不過這次是沈阮自不量力,眾女追著明修和西楚越凌跑來跑去的時候,她連明修的一個衣角都沒觸到過,每次在她看見明修想要跟上去的時候,立馬會有一群女子過來推開這個早就臭名遠揚的沈阮。
更何況,沈阮現在的外貌實在是……讓人不敢恭維。
楚念三人看見她的時候,沈阮正坐在小池塘邊兒上自憐自哀,鏡子里倒影的是一張幾乎被紗布包住了一大半兒的臉,頭上也丟了一小塊兒頭皮,如今暴露在空氣中的只有一片血痂,看上去十分觸目驚心,身上的衣物雖說是有精心挑選過的,卻也架不住手臂上還夾著一塊兒木板,配上此刻露出的半張臉上幾分哀怨,看上去的確是格外憐人。
明月冷哼了一聲撇過頭去,在她看來,沈阮能落得如今下場全是她自找,誰讓她好端端的惹惱了楚念,光惹惱了楚念不說,還捅了穆青,當日她可是看著穆傲將沈暮打了個半殘,沒把沈暮的腦袋卸了已經是手下留情,現在想來,穆傲還是太心軟了,分明是沈阮下的毒手,何必繞個彎兒去打沈暮,倒不如直接把沈阮打死來得痛快。
楚念本打算無視了沈阮,可架不住有些人總是往槍口上撞,這邊楚念準備帶著兩個公主離開,便听見身後傳來沈阮的一聲旁若無人的嚎啕大哭,楚念皺皺眉頭,便見一旁一女子從院子門口進來,看見沈阮,連忙上前輕聲細語的哄著。
“沈妹妹,別難過了,惡人自有天收,你何故如此糟蹋自己呢。”
楚念等人的身形定住,便听那沈阮旁若無人似的哭訴道︰“劉姐姐,你不知道,那楚念究竟都對我做了些什麼,我的清白,我的名聲,我的容貌……”
“我哥哥身體本來就不好,倘若不是那楚念擅自與鎮遠候說這些不相干的,怎麼會至如今的一病不起?我沈家如今被她害成了這樣兒她還不肯放過我們兄妹,到現在還在外面到處抹黑我們的名聲……”
“我不想活了,劉姐姐你別攔著我,讓我一死了之,反正無論如何也斗不過那楚念,現如今,連太後娘娘都是向著她說話兒的,我又拿什麼和她斗……”
楚念好笑的看了沈阮一眼,並不打算理會,明月見楚念沒有動靜,她也不敢在這種時候出頭,生怕出了力又得不了楚念的好兒,可明巧一向不會思慮這些有的沒的,听見沈阮扭曲黑白的話,她登時瞠目結舌。
“郡主,我記得這事兒不是這樣兒的吧?穆青到底是誰捅的她自己不清楚?”
听見明巧的話音,正哭訴著的沈阮明顯身形一僵,一旁的劉元娘听見這話兒,頓時面色一滯,旋即她像是反應過來什麼似的回頭,狠狠的怒視著楚念,卻也顧念著什麼先跟楚念身側的兩個公主施禮,只是咬牙切齒之意半分掩飾都沒有︰“見過三公主,五公主,二位公主為何與這等毒婦同行,豈不有辱皇家身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