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 並未說過要那個皇子的命。
她只是說嫁禍皇後指使欣�謀害皇子,這樣的時候被捉個正著而已。
只是看太後的神情,似乎不死不休,一時間,她又不敢貿然開口。
“怎麼?”太後虛著眼楮細細的打量她,語氣不善︰“你是只敢說不敢做嗎?”
“奴婢是覺得,只要皇後娘娘存了這樣的心思,皇上就已然容不下她了。”蕾 小聲的說︰“未必真的要傷及龍裔……”
“哼,愚蠢!”太後不悅道︰“若僅僅是有這樣的心思,卻未能成事,焉能引起皇上的怨恨?若那個孩子,還好生生的活在纓妃的腹中,沒叫皇上看見血淋淋的一幕,沒有喪子之痛,皇上如何能拋得下與皇後的情分?纓妃又怎麼會把全部心思用在復仇上,向皇後討回公道?你出手了,卻不痛不癢的打了皇後一下,等皇後翻過身來還擊,你可有本事接著?”
蕾 朝太後叩首︰“是奴婢愚鈍,多謝太後提點。既如此,那纓妃的孩子……便是不得不犧牲了。好在皇上的後宮,有那麼多年輕貌美的妃嬪,一定會為皇上誕下許多皇子。而這個孩子,能為太後整治後宮綱紀,為皇上肅清身邊的佞妻毒婦,也算是一樁功德。必然會早登極樂。”
太後閉上眼楮,好半天都沒有做聲。
蕾 的心卻一直忐忑難安,不知道太後會不會留下她這條命。
良久,太後才微微睜開眼楮,覺得透進來的日光太刺眼,便用手遮住了眼楮。“哀家不得不如此,這也是他的命。何況還沒出生,誰又能斷定纓妃懷的,就一定是個皇子?”
“太後所言極是。纓妃若懷的只是個公主,小公主還未出生就能為太後您分憂,實在是有福氣的。”蕾 很討厭自己如今這副諂媚的樣子,可若不如此,她恐怕活不下來。想到這里,她便也不怕了。“還請太後成全奴婢這點拙心,讓奴婢能為太後分憂。”
“好吧。”太後嘆了口氣︰“左右哀家如今,身邊也就只有你得力。你若辦得好此事,哀家便償你心願。”
“多謝太後恩典。”蕾 如獲大赦,心頭的大石頭似是被人抬走一半。
“怎麼不問問哀家打算成全你什麼心願?”太後卻極有興致的同她繼續往下說。
“能好好侍奉在太後身邊,為太後盡忠,就是奴婢最大的心願。”蕾 哪里敢提別的,能活著就不錯了。
“哼哼。”太後皮笑肉不笑的看著她︰“怎麼,你的心願什麼時候改了?原本不是想去皇上身邊伺候嗎?”
“太後……”蕾 的心咕咚一聲,連忙伏在地上重重叩頭︰“奴婢不敢有這樣的心思,奴婢是太後的奴婢,好好侍奉太後才是奴婢必勝所求。”
“得了吧。”太後輕嗤一聲︰“你當哀家看不出你心里的怨懟?你早就喜歡皇帝了,哀家還是貞太妃的時候,每每皇帝來宮里請安,你便歡天喜地的迎上去。哪怕是剃頭挑子一頭熱,你也滿不在乎。這回的事情,說是為哀家好,何嘗不是不想在皇上面前丟了你的命,亦或者失了你的前程。你才會對皇上那般說出實情……”
蕾 戰戰兢兢的抬起頭,對上了太後鋒利的目光︰“奴婢什麼事情都瞞不住太後,可是向皇上說出實情,奴婢也確實是想讓皇上設法救太後。若沒有太後,奴婢何來的前程?”
又是好一陣沉默,太後一直眼珠不錯的盯著蕾 的眼楮。好半天,她才喟嘆了一聲︰“罷了,你總算是說了一句實話。若沒有哀家,你的命數也不過就是個死。蕾 ,你伺候哀家多年,哀家也並非沒有替你打算過。如若你真的辦好這次的事情,哀家定會償你心願。其實這些年,哀家送去�@宸身邊的女人不少,除了纓妃,沒有一個有機會懷他的孩子。你可知道這是為什麼?”
蕾 似是明白,又不能全然說清楚。“還請太後賜教。”
“皇帝的心病,便是哀家當初賜死了他的心上人。所以哀家無論將誰送去,皇上都會覺得那是一種補償,是哀家放下身段的討好。他怨恨哀家,自然會痛恨這些女人。所以,哀家這樣將你送去,只能是害了你。可若是你和哀家翻了臉,卻得到皇帝的垂注,自己爭取到屬于你的前程,那就不同了。”太後捏住了她的下頜,微微用力︰“你懂了?”
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蕾 的心像是被一道光照亮,整個眼神都跟著亮起來。“奴婢懂了!”
“甚好。”太後這才放心一些,笑里添了一抹溫柔︰“你能明白哀家的苦心就好。”
“太後對奴婢這樣好,奴婢結草餃環,必用此生相報。”蕾 忽然覺得,自己的心願一定能達成。她期盼了這些年的夢,就快要實現了。
夏夜的風吹靜了整座宮殿,直到天亮,蟬和鳥兒又用自己獨特的方式,喚醒了睡夢中的人們。
听說皇上要來鳳翎殿,岑慕凝故意讓冰凌在內室燻了好入眠的香料。一個人沉沉的睡去。
莊�@宸原還想著能喝一盞她烹的茶,卻沒來時,她正睡著。
“皇後怎麼這時候了,還在睡?”莊�@宸疑惑的問了冰凌。
冰凌憂心忡忡的朝皇帝行禮,方才回話︰“啟稟皇上,昨晚娘娘沒有睡好。早起妃嬪們來請過來,她便又歇下了。”
“為何沒睡好?”莊�@宸不免疑惑。
“還不是昨兒個,纓妃和欣美人在娘娘面前好一番的唇槍舌劍,鬧得娘娘心緒不寧的。”青犁端著熱茶進來,語聲有些大。“主子,皇後娘娘單純些,又是頭一回料理宮中的事情。這麼多妃嬪若個個得了恩寵都要來皇後娘娘面前顯擺一番,還讓不讓娘娘活了!”
“這話也就你敢說。”岑慕凝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蹙眉坐起來。“皇上來了也不喚醒本宮,只會在這里嚼舌。越發沒有規矩。”
她就著冰凌的手起身,朝莊�@宸行禮︰“臣妾失儀,請皇上恕罪。”
“罷了。”莊�@宸看她疲態難掩,確實憔悴,才溫和的說︰“她們喜歡鬧,你不听便是。何必苦著自己?”
岑慕凝攏了下耳邊的碎發,有些惆悵的看著他︰“欣�在王府的時候一直在臣妾身邊伺候的甚好,前些日子母後抱恙,她去侍疾,又被纓妃給攔在鳳鸞殿外,只叫做粗活。雖然她不得皇上喜歡,可畢竟是母後母家精心調教的人,臣妾想著給她個名分也就是了。到底她是個感恩的人,時不時就來臣妾這里請安,陪著臣妾說話,侍奉殷勤。沒想到這樣一來,卻惹得母後不高興了。纓妃是母後送進宮的,兩個人之間鬧了些誤會,臣妾也是想著勸解一二。畢竟纓妃有孕在身,總是心中郁悶也不好。”
“朕是要你用手腕打點後宮即可,就沒讓你當和事佬。”莊�@宸捏了捏她的鼻尖︰“你為她們費心費力,她們若得寵,可還記著你的好?”
“呵呵。”岑慕凝沒忍住笑了出來。
“笑什麼?”莊�@宸又捏了她的臉頰。
“皇上這可是說了一句大實話。”岑慕凝拉著他的手走到軟榻邊,一並坐下。“她們不記得臣妾的好無妨,只要能盡心侍奉君上,侍奉母後,就是臣妾的福氣了。”
“哼。”莊�@宸把住她的雙肩,用一種挑釁的眼神看著她︰“這倒是不像你說的話。”
“那臣妾該怎麼說?”岑慕凝不解的看著他的眼楮。
“你不是該勸朕遠離奸妃嗎?”莊�@宸微微蹙眉,看不穿這個女人眼楮里到底都藏著什麼。
“皇上從來不是沉迷美色的庸君。您做每件事,必然有做的道理。臣妾對您,若這點了解都沒有,豈不是當不得您的皇後了。”岑慕凝也在探索著他眼楮里的秘密。
雖然這樣親密無間的坐著,雖然他看她的眼神會略微溫柔,可是他到底在想什麼?她看不透。
莊�@宸沒說話,只是把她抱在懷里,輕輕的揉著她有些亂的頭發。
岑慕凝就像一只好幾天沒見到主人的貓,溫順親昵,倒也是小鳥依人的樣子。
“皇上,纓妃的胎,能不能交給太後親自照顧?”岑慕凝忽然開口。
“為何?”莊�@宸不解的問。“母後的身子不是還沒好嗎?又如何有心力去照顧纓妃?”
“欣美人如今與臣妾走得近,她又與纓妃不睦。萬一纓妃的龍胎有什麼閃失,欣美人被波及,那最終的罪責都會盡數落在臣妾頭上。”岑慕凝似是未卜先知一般,故意說了這麼一番話。她就是想要讓莊�@宸心里有個底。
等東窗事發的時候,便也好拿這套說辭來為自己開脫。
“不會。”莊�@宸捏了捏她的手︰“朕相信你。若你不想纓妃有孕,一劑紅花就能了事,無需這般麻煩。”
“……”岑慕凝楞了一下,不知道這話怎麼接。到底是他不在意那個孩子,還是在他心里,她就是這麼干脆利落的狠!
“朕餓了,陪朕用午膳可好?”莊�@宸看著她亂蓬蓬的頭發,輕哂道︰“皇後今日的模樣,還真是秀色可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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