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雷雨,將偌大的宮殿沖洗的一塵不染,草木清新的氣味就這樣慢慢的彌漫開。
悶熱之後的清亮,讓人格外的舒心。
只是岑慕凝出來的急些,湊巧趕上那場雨,被滯留在前往甬路的避風亭里躲雨,濕了鞋襪。這時候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都是奴婢不好,覺著要下雨,卻忘了夏日的雨是不等人的。累著娘娘等在這里躲雨。”冰凌一遍那帕子替她擦拭鞋面,一邊愧疚的說︰“娘娘不如還是在這里等一下,奴婢這就回去取一雙干爽的繡鞋給您換上。”
“不用這麼麻煩,咱們不就是要去制衣局麼,那里總會有一兩雙制好的繡鞋備著。”岑慕凝就著她的手起身︰“雨也停了,咱們正好過去。”
“是。”冰凌扶著她往制衣局去︰“算這日子,公主出嫁的禮服也該制好了。”
“是啊。”岑慕凝略點了頭︰“皇上將婚期定在瑞果金秋,他們自然要加緊。只等著表哥的差事了了,回宮向皇上謝恩。”
說到這里,岑慕凝不免皺眉︰“太後那邊還沒有動靜嗎?”
“是呢。”冰凌放輕語聲,謹慎道︰“听聞纓妃的藥方太醫院加以改良,一日幾回的給太後服用。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後又受了傷的緣故,一直都沒甦醒。奴婢叫人仔細的打探過,說是即便醒了,太後的身子也不可能再如從前,行動可能會不便。”
“能活著就好。”岑慕凝與冰凌對視一眼。
“看來小姐的初衷還是未改。”青犁不免垂下頭去︰“怕只怕萬一翻出了什麼更了不得的事情,會累及相府。”
剛邁進制衣局的門檻,管事已經在此恭候。
只是岑慕凝還沒開口,明清就急匆匆的奔來︰“皇後娘娘,鳳鸞殿傳出消息,說太後醒轉了。皇上這時候正過去,您要不要也過去瞧瞧。”
“還真是白日不能說人呢。”冰凌微微皺眉對管事道︰“你去,讓人給皇後娘娘取干淨的鞋襪來替換。明清,你去領轎子。”
擇了一處給岑慕凝換好鞋襪,冰凌這才放心︰“穿濡濕的鞋襪最難受了,娘娘這時候可覺得好一些了嗎?”
“好多了。”岑慕凝起身︰“事不宜遲,趕緊去鳳鸞殿要緊。我倒是想看看,太後如今還能怎樣誣陷我。”
“這鞋襪你們扔了便是。”冰凌皺眉道︰“被雨水打濕了,也要不得了。”
“是。”管事殷勤道︰“奴才會命人再為娘娘趕制更好的。做好了就緊著讓人送去鳳翎殿。奴才恭送皇後娘娘。”
鳳鸞殿里,人來人往的好不熱鬧。
岑慕凝剛走進正殿,就看聞到一股復雜的香味。像是各種胭脂都糊在牆上,風一吹來,香的讓人窒息。再看看那些花枝招展的妃嬪,她粗略的算了算,成日里供養她們吃喝,就得耗費一麻袋的銀子。更不必說給她們添置新衣、飾物,以及別的開銷了。
怨不得這宮外的人都羨慕皇宮里錦衣玉食的生活。
“給皇後娘娘請安。”
到底是軟珥眼尖,看見皇後進來,便先人一步的行了禮。
其余的妃嬪們自然也跟著行禮,口中齊聲尊道︰“皇後娘娘金安。”
“免禮。”到現在,有很多人的名字,岑慕凝還叫不全。她甚至不知道誰住在哪一宮。對著名冊去看,又對應不上人的模樣。總之她這個皇後可以算是古往今來最不稱職的皇後了。
“本宮先去看看太後。”岑慕凝懶得和她們多說,自顧自的走進了內殿。
內殿之中,是濃重的藥氣,卻比方才嗆人的脂粉味好聞許多。
她快步走進去,繞過屏風,看見莊�@宸正在給太後喂藥。
“臣妾給皇上、太後請安。”她行了禮,方才上前︰“太後醒轉當真是大喜。可覺得身子好些了嗎?”
太後抬起右手,手卻顫抖的厲害,一根手指直直的指著皇後,咬牙切齒的說︰“你……是你……害……哀家。”
一句話,太後說的結結巴巴,嘴里的藥湯順著她的嘴角往下滴。錦緞被子瞬間就一灘一灘的藥漬。
“母後切莫動怒。”莊�@宸拿了絹子,替她擦拭了嘴角。“御醫方才的話,想必您也听清楚了。您的身子且需要慢慢調養呢。”
“皇上……殺……殺了她。”太後越是想說,越是說的不順溜。話都說不順溜,她自己更加著急。原本蒼白的臉,這時候憋得通紅通紅的。一半因為怨恨,一半著急。
“太後想必是對臣妾有所誤解。”岑慕凝惋惜的說︰“臣妾沒能找到傷害太後的凶手,實在是辜負了皇上的信任。還請太後責罰。”
“虛情……假意,你故意……害哀家……”太後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勺子堵住了嘴。
“母後,朕還是希望您能听御醫的勸。”莊�@宸語氣有些嚴肅︰“您中毒的事情真相如何,朕與皇後已經心中有數。若非解藥被人盜取,而你又不信任蕾 ,也不會被這藥入侵了靜脈,導致現在落下了病根。所以,朕還是覺得母後眼下最要緊,就是好好調養身子。別的事,別的人,就不勞您費心。”
從岑慕凝的眼楮里,太後讀到了真相。莊�@宸的話沒錯,他們兩個都知道她是上演了一出苦肉計。一定是蕾 出賣她,說出了實話。
想到這里,她沉重點頭︰“皇上所言……極是。”
“母後能這麼想,兒子便覺得寬慰。”莊�@宸又喂她喝了一勺藥,才算是溫和了臉色。“過些日子,朕的妹妹姿陽公主就要出嫁了。朕很希望母後能痊愈,送姿陽出門。”
“嫁給誰?”太後這回說的短而快,可是心里卻有種不好的預感。
“是皇後的表哥,褚家的少將軍褚培源。”莊�@宸直截了當的說︰“褚家如今是朕的肱股之臣,能促成這樁婚事,朕心甚慰。母後意下如何?”
最後一句,不過是他隨口一問罷了。太後心里明鏡似的,怎麼會看不清。“甚好。”
話說的功夫,蕾 端了一碗米湯進來。
這也是之前纓妃的吩咐,這些日子,一直都是這麼做的。
“米湯就讓臣妾來喂吧。”岑慕凝殷勤的上前,從蕾 手里接過碗。“溫溫的正好合適服用。纓妃是怎麼說的來著,米湯喝下去能好受些,不讓藥傷了太後的脾胃。”
凌燁辰將藥碗遞給一旁的梁寶︰“也好,那皇後就在這里照顧著,朕還有事情先回擎宣殿了。”
“是。”岑慕凝心想,這個時候皇上會有什麼事情。她剛要行禮,就被莊�@宸按坐在床邊。
“不必多禮了,你好好照顧母後。朕得空了去陪你。”莊�@宸每次和她說話,眼底都有一抹略暖的溫柔。
岑慕凝不知道別人能不能看出來,可她自己是真的能感覺到。
這一點點的不同,他對她和對待別人的不同,是基于什麼?岑慕凝不止一次的問過自己,可惜她不知道答案。
手里的湯勺剛送到太後唇邊,卻忽然被太後顫抖的手揮過來,將整只碗打翻。米湯灑了岑慕凝滿身都是,也弄髒了床鋪。
冰凌嚇壞了,趕緊過來撫摸她的手︰“娘娘有沒有燙著?手背上都是,不打緊吧?”
岑慕凝饒是一笑︰“要不怎麼說蕾 是一直侍奉太後的人呢。她這碗米湯,溫溫的正好入口。又怎麼會燙傷人。蕾 ,想必你已經料到太後會這般動怒了吧!”
蕾 身子一顫,立即跪了下去︰“奴婢只是不想燙傷太後,也不想讓太後等的太久。”
“是麼。”岑慕凝勾唇,看著她的時候眼底的光微微發冷︰“怎麼你不是擔心太後會降罪于你嗎?你可別忘了,是你告訴皇上與本宮,太後最喜歡看的,乃是一出苦肉計。”
“蕾 ……你……好大的膽子!”太後強自坐直身子,心口的傷疼的她難以呼吸。只是堅持了一下,就猛然重重靠回墊子上去。“你敢……背……”
“她自然敢背叛母後您。”岑慕凝听她說話實在是太費力氣,于是便幫她開口。“只是母後你也怪不得蕾 。若不是蕾 及時稟明您中了毒,以及中毒的原因,皇上也不會把經歷耗費在為您治病上,想必還在費心的尋找下毒的人。如此,若要是耽擱了您的病情可如何是好。”
太後瞪著岑慕凝的眼楮微微凸起,樣子有點像要吃人。
“臣妾則非常感激蕾 。她最終說了實話,免得臣妾被人陷害。”說到這里,岑慕凝溫婉一笑︰“其實蕾 向皇上投誠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皇後娘娘,得饒人處且饒人。您若是真的念奴婢這點好,就請您饒了奴婢吧。”蕾 朝她叩首,一雙眼楮里滿是恐懼。她不知道皇後為何這麼心急,太後才甦醒,她就非要這樣急不可耐的借太後的刀鏟除自己麼!
“蕾 。”岑慕凝看得出她的恐懼,但這種恐懼是源自于太後的震懾,還是怕想要的無法實現,就只有蕾 自己知道了。
“皇後娘娘有何吩咐?”蕾 聲音帶著顫,有些不敢看皇後的眼楮。
“再去端一碗米湯來。叫人把這里打掃干淨。”岑慕凝不動聲色的說︰“你是侍奉太後的人,自然知道該如何才能讓太後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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