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菇陷入回憶中，說話的語調都透著痛處。
宋瑤不打斷，但也不催促，任由紅菇斷斷續續說著。
“夫人一向都是端莊典雅的，說話爽利卻又溫和。那日，我見到臉色蒼白的夫人，著實是嚇了一大跳。而那天也是我第一次看到夫人發火，她趕走了屋里所有的人，便是近身伺候的丫頭也去外面守門。”
紅菇說著，眼楮紅的厲害，卻沒有眼淚可以讓她再流淌。
“我想給夫人請大夫，夫人卻搖頭說沒用的，沒人能救的了她。”
“夫人讓我對天發誓，這輩子都要效忠大小姐，拼了性命也要保護大小姐的安危。當時我以為夫人是怕老爺再娶，會讓大小姐的日子不好過，後來才明白夫人為何會有那般的交代。”
“夫人離世之後，我便一直帶著大小姐，從來不肯假手他人伺候。可就是這樣，還是有人在大小姐的飲食里下了毒，若不是我留心，讓我那可憐的女兒先試吃，大小姐或許早已經……”
紅菇說到這里，便再也說不下去了。
宋瑤則是听的震驚，她一直以為紅菇的女兒是因為高燒不治而沒了性命，卻不知是替自己擋了一劫。
確切的說，是替原主擋了一劫。
紅菇抹了抹眼角，忘記她已經很少能流出眼淚，便是傷心至極，最多也只有那麼兩三滴。
“後來，大小姐的吃食，都是我親手做的。因為我抱著大小姐去小廚房做飯很不方便，便顧看不了大小姐的房間，不免讓暗處的人鑽了空子，在大小姐的衣服和小被子上也動了手腳。好在大小姐是有福氣的，偏生有那野貓鑽進屋里，替大小姐擋了災。”
“那時候我很怕，怕無法護著大小姐周全長大。可偌大的閣老府，我竟不知該向誰求助，便是老爺我也是不信的。”
“我怕消息傳出去，會讓有心人害了大小姐的聲譽，傳那些鬼怪之話，故而便將此事隱瞞下來。可說來也是奇怪了，從那只野貓死在大小姐屋里之後，便再也沒有這種情況發生，當真是慶幸。”
紅菇說著松了口氣，宋瑤則是內心更加的不安。
那只野貓的出現，當真是巧合嗎？
要害一個的人又是誰？
為何兩次加害不成之後，對方就收手了呢？
又或者，對方並非是收手，而是在等著原主長大，好達到對方的目的嗎？
“奶娘，我母親沒有留下什麼東西給你嗎？或者說，除了照顧我之外的話，也沒有留下半句嗎？”宋瑤沉默了片刻後詢問道。
太多的可疑之處，卻沒有明確的線索，宋瑤有些不安。
閣老府雖然人口簡單，可宋閣老的身份在哪里，府里自然是加強戒備的，絕不是什麼人都有本事闖進府的。
而想要在閣老府埋下暗樁，也非尋常人能夠做得到。
紅菇望著宋瑤，糾結了片刻，搖頭道“奴婢不記得了。”
“奶娘早些休息吧，有什麼事等你的身子養好一些再說，不急。”宋瑤輕柔的說了一句，便轉身離去。
從紅菇剛才的神態上，宋瑤很確定紅菇有意隱瞞了某些事，但這個時候她追問也不會有結果，唯有等著紅菇自己想通了。
走出紅菇的房間，宋瑤打了個手勢，壓低聲音對暗衛吩咐道“從現在開始，加倍保護奶娘，必須保證奶娘的安全，不得有半點閃失。”
那麼多未解之謎，宋瑤暫時無法去尋找答案，唯一能做的便是保護好紅菇，等她願意說出全部的那日。
和紅菇的對話，讓宋瑤心中的茫然感更重。
是閣老府的水深，還是那個便宜娘親的真實身份太駭人？
不管是這兩者哪一個，她如今已經以宋玉瑤的身份活著，便再也別想躲開這些迷霧。
直到赫連晟到來的時候，宋瑤還在想著這些事，連赫連晟走到她身邊也沒有察覺。
“怎麼了？有難辦的事？”坐在宋瑤身邊，將人擁入懷中，赫連晟低聲道“有你男人在，有事記得說給我听，我來為你解決。”
“只是突然間覺得自己挺悲催的，明明就是想賺好多好多的銀子，過自己瀟灑的小日子。現在才明白，許多事真的是身不由己，縱然我說的輕松，可現實就是會在你忙里偷閑的時候，狠狠的打你一個打耳光，讓你清醒過來。”宋瑤抱怨道。
“是鄭二爺讓你不愉快，還是為了那個丫頭的事？”揉著宋瑤的臉蛋，赫連晟在她耳邊低語道“你若不喜歡，我讓人直接滅了他們便是，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
赫連晟風輕雲淡的語氣，讓宋瑤忍俊不禁。
找了個有實力的男票，果然霸氣，至少不會給自己生悶氣的機會。
“和他們無關，你可別背著我把人都解決了，我還要留著玩呢。”宋瑤忙道。
鄭二爺那邊，宋瑤自是懷疑他和幕後的人有所牽扯，就算是沒有，能把張珍琦給救出去，也合了宋瑤的心意。
張珍琦或許知道的不多，可幕後之人與她有所聯系，說不定哪一日就會再找上她。
若張珍琦成為棄子，宋瑤到也不在乎，日後想要滅了張珍琦只會更容易，不急于一時。
至于彩霞，不過是個小丫頭罷了，只要看緊一些，也不會出大事。
最主要的是宋瑤並非弒殺之人，彩霞還罪不至死。
“隨你喜歡，玩夠了就告訴我一聲，沾染血腥的事，交給你男人來做。”親吻著宋瑤的面頰，赫連晟低聲耳語道。
“好。”宋瑤乖巧的點頭，很享受被人疼愛的感覺。
一夜好眠，第二日宋瑤正在練習書法之際，紅袖便稟報雲中逍來訪。
“請義兄來書房一敘吧。”宋瑤輕聲道，並未放下筆墨。
不多時，雲中逍便來到書房，宋瑤這才放下毛筆，拿著帕子擦了擦手。
離開書案前，宋瑤笑著坐到雲中逍旁邊的位置，唇角輕勾道“這鄭二爺倒是個痴情種，竟然這麼快就找到義兄這里來了。”
“說吧，義妹想要為兄如何做？”雲中逍輕笑搖頭。
宋瑤已經派人給雲中逍打了招呼，雲中逍這才‘勉為其難’的答應了鄭二爺的要求，上門做個說和人。
“鄭二爺給了義兄多大的好處？”宋瑤眨眨眼，一臉期待的問道。
雲中逍是談判高手，雖然在宋瑤這里屢次吃虧，但總體來說還是很有賺頭的，否則雲中逍也不會同意合作。
至于鄭二爺那邊，雲家與他們倒是沒有什麼合作的生意，多年來各自臥居于自己的產業鏈之上，可以說是井水不犯河水，交情也因為都是世家才過得去。
所以鄭二爺主動求上門，雲中逍並沒有把柄在鄭家那里，只需要撈好處便成。
聞言，雲中逍指了指紅袖抱著的錦盒道“鄭二爺倒是大方，將他大半的私產都送與我，銀票就超過千萬兩，產業更是有十幾處之多。”
“中飽私囊的做派罷了，義兄只管拿著便是，不必送與我。”宋瑤朝紅袖遞了個眼色，後者立即將錦盒擱置在雲中逍面前。
“我不過是說了幾句話，這些東西受之有愧，還是留給義妹吧。”雲中逍搖頭拒絕。
宋瑤想了一下，便打開錦盒，將里面的東西分成兩份。
“這些產業我且收下，雲家留著也只會讓人詬病。這些銀票義兄務必收下，否則以後再有這種事，小妹可不好意思找兄長幫忙了。”宋瑤板著臉，將放著銀票的錦盒推到雲中逍面前。
雲家是家大業大，可並不完全屬于雲中逍，否則雲中逍也不會與她合作。
不管是雲家少主的身份，還是雲中逍要養的那些人，都是極為燒銀子的，這些銀票能抵多久也說不準。
雲中逍挑了下眉頭，忽地笑了笑，打開錦盒將銀票收在袖中。
“我若拿著錦盒出去，怕是鄭家盯梢的人會以為我拿了更多的好處，到不若讓義妹你一並背著拿了鄭家好處的名頭，為兄悄悄的拿了銀票便好。”雲中逍促狹道。
“義兄說的也有道理，那就這麼辦吧。”宋瑤笑道“不過我可是閣老府千金，又是赫赫有名的宋娘子，我的命可不是這點東西就能買來的。鄭二爺既然如此有心，堅持要救張珍琦，我倒是也可以成全，就看他敢不敢賭了。”
看著宋瑤慧黠的笑容，雲中逍的眸光又柔和幾分，卻也摻雜著幾許的落寞。
此生無緣，注定只能以兄長的身份守護，其中的酸楚又有誰能知曉？
僅是一瞬間的深情變換，雲中逍便寵溺的開口道“義妹只管說來，為兄也許久沒看過熱鬧了。”
“義兄剛剛回京，小妹沒有什麼好東西相送，只能送這樣一份見面禮了。”宋瑤微微傾身，在雲中逍耳畔低語了幾句，笑的眉眼彎彎，如同一只小狐狸。
雲中逍听完之後，笑著點頭道“為兄知曉了，這件事義妹不必再費心神，只管坐等收好處，以及看熱鬧便是。”
“等的就是義兄這句話。”宋瑤打了個響指，笑意嫣然的道“義兄若是沒有急事的話，午飯便在這里用吧，我來下廚。”
“今日怕是不成了，為兄還有點事急著去處理，改日吧。”雲中逍遺憾的道。
“義兄的事要緊，這事拖幾日也無妨，不過是多在牢房里多住幾日，就當讓張珍琦還點利息了。”宋瑤不甚在意的道。
“好，為兄明白了。”雲中逍眸色沉了沉，應聲道。
傷害過宋瑤的人，豈是在牢里住幾日就能償還的。
宋瑤並不知道雲中逍的心思，否則只會點頭配合，她當然也不會讓張珍琦那般輕巧的就出了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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