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自己的父親,像小孩子一樣,同對方吵個不已,張浦和與那陳子萊面上立顯尷尬神色,求救的看向了白錦。
白錦倒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情形,也不吭聲背著手,踱步走到棋盤前,往那棋盤上瞄了一眼,然後從老者面前,取了一顆白子,落了下去。
正在爭吵的兩位頓時停住了,兩人驚訝的看向了棋盤,接著張司馬立馬嚷嚷著。
“觀棋不語真君子,白老弟怎能如此不地道,這局不算要重來。”
那老者則雙手護著棋盤,哈哈哈笑著。
“剛剛我說要重來,你怎麼說的?你說才下了半局,這才半局而已,為什麼要重來?”
白錦的一個動作,兩人並沒有停下爭吵反而吵得更熱鬧了。
白錦不理他們,伸手又從張司馬面前的棋姒里取了一枚黑子落了下去。
然後當著目瞪口呆的張司馬和那老者的面,白錦啪啪啪的快速落下棋子,只一會功夫,這局棋就下完了。
“白子贏一目半。”
白錦最後宣布。
瞧著棋局就這麼結束了,張司馬和那老者面面相覷。
“哎,哎,哎,白老弟你這也太沒意思了,你都下完了,讓我們老哥兩還下什麼?”
白錦不理會兩個老頭的抱怨,而是對著黎熙使了個眼色,清歡這才注意到,黎熙手上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個卷軸,得了白錦的示意,黎熙將那卷軸恭敬的送到了白錦手上。
白錦這才用一副有些可惜的口吻說道。
“前幾日,有人送了我一幅陵霄居士的游園圖,我本想拿出來讓兩位品鑒品鑒,兩位既然更樂意下棋,看來我這一番用心只怕是白費了,我還是讓人將那游園圖,送回宅子里,留著自己慢慢欣賞吧。”
白錦說完,作勢就要讓黎熙把畫送回去。
坐在棋盤邊的老者再坐不住,快速的離開了椅子,幾步就來到了白錦跟前,從白錦手中取走了畫軸,自走到一旁的桌子上展開了畫卷。
畫卷很大,老者只展開了一半就佔了半張桌子,見桌子放不下了,他只得將一半畫卷卷起一半鋪開,彎著腰仔仔細細的看著那畫。
張司馬並未起身,只拿手指著老者,笑罵。
“雁南兄啊,雁南兄,你好歹也曾做過國子監司業,鼎鼎大名的柳川居士,眼皮子怎的如此淺,區區一幅畫卷,就讓你如此失儀,哪有一點為人師表的樣子。
你這副模樣,若讓你那些將你奉為神明的學生看到了,只怕會以為你得了魔障。”
清歡早料到能夠與張司馬這樣的人物嬉笑怒罵的定也不是普通人,但當听張司馬叫破此人身份,知道這人曾是國子監司業,大昌最高學府的二把手時,還是深深的震驚了。
國子監司業從四品的官職,只從職務看算不得頂高,但是從他手里出去的學子,在朝為官的定不在少數,這樣的人,身份地位遠在自己的官職之上,只怕是個當今天子也要禮讓三分的人物。
先前她一直覺得,陳子萊這個名字有些耳熟,現在又听到了柳川居士這四個字,她總算想起來,自己在什麼地方听到過這兩人了。
五月初五她從華家逃出來之前,曾在彩樓上听華家兄妹提起過,接著她記起那華家老二提起陳子萊的時候說的話。
“我自是不成器的,你當那陳五又真是什麼正人君子,還不是日日偷偷往那定芳樓跑的貨,我是不認得他,定芳樓的海蓮姑娘可與他熟念的很,這消息就是那海蓮姑娘說與我听的,我還能騙你不成。”
因為這話涉及了些風月之事,還鬧得華家兄妹別扭了一場,因此清歡對這件事情印象特別深,只是一時沒記起那話里說的人,便是陳子萊。
想起這些事,清歡又悄悄的拿眼楮仔細打量了一下這陳子萊,心里忍不住腹誹。
“沒想到這人看著儀表堂堂,居然也是個裙下之臣,尋花問柳的性子,真真是人不可貌相。”
就在清歡胡思亂想的時候,那雁南先生已經初步完成了對畫卷的鑒定。
他此時全副心思都放在了畫上,對那張司馬的諷刺半點也未理會,只是用手輕輕撫摸著畫作的邊緣,喃喃自語。
“落筆傳神,刻畫細膩入微,山水人物無不栩栩如生,確實是凌霄居士的畫作無疑。
凌霄居士流傳于世的畫作,十分稀少,這幅畫四尺四開,這樣大的畫卷,如此精致的畫作,堪稱孤品。”
文人大多愛畫,只是如雁南先生這樣痴迷者不多,張司馬其實對那畫也十分感興趣,但他知道自己這位老友的脾氣,才強壓著好奇不與他爭搶。
此時听那雁南先生這樣評說,心中再按耐不住,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抬腳向著老友走去,口中打趣的話卻仍舊未停。
“瞧你說的,還‘確實是凌霄居士的畫作無疑’,你也不想想這畫是誰拿來的,白老弟這樣比猴還要精的人物,假畫怎麼可能騙得過他的眼楮,哪用得著你來評判真假。”
張司馬三兩步走到了鋪畫的桌子前,終于閉上了嘴,彎下腰仔細去看那畫,臉上很快浮現出了贊嘆不已的神情。
張浦和與那陳子萊也湊近了桌子,隔著兩位老人家的身子,直著脖子看那畫。
清歡對畫啊,詩啊的本就沒什麼興趣,看那桌子也不大,還被兩個老家伙一人一邊佔去大半的面積,就沒去湊熱鬧。
她本就是自來熟的性子,見那幾人暫時沒功夫搭理自己,她干脆給自己尋了個椅子坐下,又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悠然自得的邊欣賞著窗外西湖的美景,邊喝起了茶來,半點沒有身為客人的拘束。
直到半杯茶水進了肚子,她才想起,方才自己似乎忽略了一個人,忙扭過頭往屋子里打量了一眼,這才看到那白錦不知何時,已經坐到了離她不遠的椅子上,在清歡看過去的時候,那白錦也在看她。
清歡沒想到會與他四目相對,忙笑著點了下頭,正準備說兩句客氣話,白錦已經轉過了頭,看向了窗外的湖泊,顯是不願搭理她。
“切,拽什麼啊,你不想理爺,爺還不想理你呢。”
清歡腹誹了一句,賭氣般的,再不去看那湖泊,轉而將目光投向了離自己不遠處的一瓶插花。(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