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听清歡說這帖子是請他前去一個詩會,又听杭州城里的青年才俊多半都會去那詩會,忙讓他收好帖子,到了時間一定要去參加那詩會,直說那詩會于他的將來極有好處。
清歡不置可否的將那請帖扔到了一邊就不再搭理,出了張氏的屋子,去了正堂招呼鄰里,只愁得張氏將那帖子重又妥善收好,謀劃著明日要讓半芹去扯些綢緞回來,為兒子做一身能夠見人的衣服。
張家送來了許多糕點,張氏沒舍得全部拿出來招呼鄰居,只分了一部分拿個碟子裝了,一人一小塊嘗了個鮮也就罷了。
杭州城的百姓雖也不難買到點心,但城南一片乃是窮苦人家聚居的地方,多半都不舍得花這個錢。
再者張家的點心做的與杭州城里的路邊貨本不是一個檔次,何況在這群大老粗眼里,司馬府的點心就算不好吃,也定能嘗出個富貴味的。
因此一塊點心被鄰居們頗為滿足的拿在手里,小口小口的咂巴,口中不斷贊嘆著官家老爺的點心就是不一樣,真是又香甜又可口,只夸的那點心天上才有地上絕無,還有的婦人將吃了半塊的點心小心的用手絹包起來,說是不舍得一口吃完要留著以後再吃。
除了點心,張氏還將十兩一碇的紋銀,小心的用鉗子夾了幾錢,大方的讓半芹割了兩斤豬肉,買了些不常吃得到的小菜回來,在幾個鄰居嬸子的幫助下,弄了滿滿兩大桌飯菜。
直到飯菜都做好了,牛二壯才扛著鋤頭從外面回到家里,他今日一大早就出去種地了。
中午雖然也有人去地里告訴他張家送來了禮物,還說顧雲沛下午便會回家,他也只說了一聲知道了,仍是留在了地里做活到了晚飯時間方才回來。
這院子滿滿兩桌人都是認識他的,雖然都知道他是顧家收留的逃荒漢,但在顧家從未有人將他當外人看過,這鄉里鄉親的大家也都早已當他是顧家的人。
一時招呼著他快來吃飯的聲音此起彼伏,清歡也站了起來,招呼他快些入席,有動作快的婦人已經去將鍋里蒸籠上留著的飯菜抬了出來。
牛二壯滿面笑容的說。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地里的草鋤了一半,我听著消息本想早點回來的,又掛念著地里的活計,總想著顧小哥不會那麼早回來,忙著地里活計忘了時間,實在是對不住大家了。”
滿院子都是些寬厚人,都笑著說,“不妨事,不妨事,牛二郎做了一天的活,想必早已累了快些坐下吃飯。”
牛二壯在鄰里的招呼聲里,又跟清歡告了罪,這才坐下抬起飯碗,嘩啦啦的吃了三大碗飯。
這一晚,鄰里在張家熱鬧到了太陽落下,天色泛黑,淨街鼓敲響了兩遍,這才回了各自的家里。
這一日發生的事情太多,直到躺在床上,清歡才後知後覺的想到,張家沒有當著自己的面送禮給自己,而是自作主張的將禮物連著一百兩紋銀送到了自己的家里,許是怕當面提起自己會拒絕。
一百兩的數字,不多也不少,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想是不想欠著自己人情,自古人情帳最是難還,他家這個態度倒是也不出清歡意料。
只是若說他家這個態度是不想以後與自己再有牽扯,這巴巴送來的禮物還有那張帖子,卻又有想要與自己繼續往來的意思,如此說來倒是不想欠著自己,反倒要向自己施恩了。
他張家都曉得人情帳最是難還,這強加到自己頭上的恩情,自己又受還是不受?
清歡將張氏睡前硬塞給自己的帖子拿在手里翻來覆去的看,只覺得這帖子足有千斤重,赴了這一場宴會,自己以後難免要與張家多了瓜葛,張家再有差遣只怕自己不好拒絕。
張氏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的,她支持清歡前去這一場詩會不過是覺得,自家一貧如洗張家那樣的人家既然有意交好,多半也是看中了自家哥兒的才情。
那詩會既然是名士才俊積聚的地方,去參加許能認識些能與哥兒說上話,談得來的人,自家周圍又都是些斗大的字不識半個的渾人,在這里哥兒空有一身學問卻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
想來哥兒這些年不愛說話也不是沒有原因的,詩會上都是才俊的話,于學問一途也有助益。
至于可能背負司馬府的人情,張氏覺得一個詩會也算不得多大的人情,而且人家一片善意,自家也不好拂了人家面子。
這一晚清歡躺在床上,拿著帖子愁了許久,終猶豫不決的睡去。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張氏早早便遣了半芹去街市的綢緞莊里扯些綢布,好回來給清歡做衣裳。
清歡則在書房里烤著太陽想心事。
以前沒有銀子,自己就是想做些什麼也沒有本錢,這會有了銀子,她開始思考,自己做些什麼比較合適。
清歡原來是做銷售的,又打過不少短工,因此提起做生意,腦袋里倒有不少念頭。
旁的不說,白酒就是個好買賣,現在的人還不知道酒可以蒸餾後來喝,最多也只是知道將渾濁的米酒壓榨過濾一下成為清酒,這幾日在張府吃飯,下人每頓飯都要抬上壺清酒,說是府里的好酒特地拿來招待公子的。
清歡嘗過那酒,又酸又澀酒精度數也不高十來度的樣子,原身還是個小丫頭,並不愛喝酒,也沒什麼機會喝,因此她也不知道,這個時代的酒是什麼味道,一開始她還覺得可能是下人拿自己當沒見識的農家子忽悠。
直到昨日張司馬抬出了自己珍藏的劍南燒春,光听名字還讓清歡激動了一把以為是蒸餾酒,誰知一嘗才知,仍是那種十多度的清酒,只是顏色發紅才得了燒字,口感依然酸澀得緊。
除了米酒,棉布也是一個很好的發家致富的法子,這里棉花尚未普及,百姓多穿麻,棉花現在還被當作一種稀有植物種植,是種觀賞品,華老爺就曾送過給清歡一株,就養在墨韻堂里,要得到棉花的種子並不難。
織棉布的工藝,自己曾在窮游時看到過景點的介紹,不過只靠著這點知識,她一下還沒有把握,還需做些實驗才行,再者尋棉花和種棉花都是個漫長的過程,這個只能以後再想。
除了米酒和棉布,清歡還有很多其他選擇,酒樓,茶樓,新鮮的糕點吃食,清歡作為一個穿越人士,比這些古人多了不知多少年的見識,又有了起步的資金,要是還過不好就是笑話了。
有了本錢,賺錢于他而言就不再是難事,現在她憂心的是該怎麼和張氏與半芹說自己想要做生意的事。
此時士農工商,商戶地位太低,他一個秀才身份,若是真個自己去經營,他倒是半點不介意的,只怕張氏和半芹會在自己面前哭暈過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