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傳出一聲悠長的嘆息,兩人都看著對方,然後啞然失笑。
笑的上氣不接下氣,羽舞干咳兩聲,跟囚焰商量說︰“他是你主人,你去跟他求求情,說不定咱兩能弄個一官半職的,也威風威風。”
囚焰使勁搖頭,仰靠在牆壁上長嘆一聲︰“就是因為他是我主人,所以我才更加不能開口,上次在鎬京,我只是覺得好玩應和你說了一句就差點被趕走,再有一次,毫無懸念,我會無家可歸。”
拍拍他的肩膀︰“沒事,四海歡迎你,一萬兵甲列隊,放爆竹的歡迎。”
看著她,我不相信的表情︰“算了吧,你這四海龍尊都要往外面跑,我還是跟著主人,他在三十三重天宮我也見識天的繁華秀麗,他在人間界我也飽覽大地的千姿百態;總之他去哪我就去哪,劍奴的宿命,就是跟著主人,永生永世。”
明明是很傷心的一件事,可是從她嘴里說出來,好像是撿了天大的便宜。
但听起來應該是傷心的事情,偏偏就是撿了大便宜,羽舞什麼都有,但她就羨慕囚焰,羨慕若木看中她而不是她。
悠長的一聲嘆息之後,轉過頭來看著囚焰,非常認真的跟她商量︰“不管你要跟他去哪,一定要帶上我,咱兩都是他帶來這個世界的,在這個世界除了彼此也只有他才算得上親人。”
囚焰低下頭,苦澀的笑了,又抬起頭看著羽舞,苦澀的聲音告訴她說︰“你有親人,四海都是你的親人,青龍對你也很好,真的把你當佷女的,你跟我不一樣,我是劍奴,而你是金身應龍,我能跟在主人身邊侍奉他,听命差遣,但他恐怕不會同意你跟著。”
“所以要你告訴我,至于怎麼上車,那就是得看我自己的本事了。”
“可我覺得如果這樣的話我會和你一起被扔下車。”
“怎麼,你要主人,不要我?”
這個選擇題不好選,囚焰低下頭沉默了,片刻之後抬起頭看向遠處︰“嗯,主人對我不只是救命之恩和授業之恩,還有哀牢山三百年的朝夕相處,我經常會從狹小的孔洞里偷看他,猜測他的身份,不過從來沒有一次猜對。”
囚焰在回憶那段時間,她被母親藏在若木仙劍之下,一只連捕獵都不會的小狐狸,孤零零的藏在那個連風雨都遮擋不住的地方,常常半夜被噩夢嚇醒,蜷縮在一個角落里嚶嚶哭泣,依靠雜草和雨露生活,偶爾趁著周圍沒別的東西的空檔跑出去,撿兩個野果囫圇吞進肚子。
經過很長的時間之後,它慢慢適應了自己生活,餓了知道找野果吃,偶爾捕食老鼠野兔,困了就躲在仙劍下面睡覺。
因為害怕被發現,所以它大多是晚上出來找吃的,白天躲起來睡覺。
有一天晚上出去捕食野兔撞上了同樣捕食獵物的猞猁,那家伙是她的天敵。有一百多年修為,看上了她,它被嚇得撒丫子就跑。
一路回到仙劍底下,眼看就要被捉住,不知道哪里出來一個聲音︰“好大的膽子,敢在本尊面前放肆。”听見這吼聲,猞猁嚇得跪在地上求饒,磕了一百多個頭,頭上鮮血直冒。
已經只剩下半條命,才又听見那個聲音說︰“滾吧,以後不準你打這只狐狸的主意。”那野妖精又叩了三個頭,才站起來一溜煙跑了。
剛剛害怕那個妖精,妖精走了,又害怕發出聲音的東西,這個東西肯定比妖精厲害百倍,它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顫抖的把身體蜷縮在一堆,兩個眼珠子四處溜溜轉,那東西又開口了︰“不用害怕,以後這哀牢山上再也沒有妖精敢欺負你,遇到不長眼的,就告訴它你是哀牢山巔鎖劍石下面的白狐。”
就這樣,它成了幸運兒,躲在鎖劍石下面再也不用受欺負,別的妖精也不敢像從前一樣欺負它。
有一天夜里玩耍,無意中看見鎖劍石後面的懸崖上有光,就偷偷的爬下去看,見到了里面的大仙,他就一動不動的坐在那里。
第二次。
第三次。
……
第一百次。
……
之後的無數次,那個大仙都是安安靜靜的坐在那里。
不由得懷疑他已經死了,死了很久了。
終于有一天,它經不住誘惑嘗試著往洞里面走,開始的時候還好好的,進去五六米卻突然射出無數的光箭來,她被嚇得轉身就跑,卻忘了前面是懸崖,一下掉到谷底去了。
她運氣好沒有摔死,受傷也不嚴重,自己又花了兩個多月的時間爬了回來。
自那以後,它再也不敢靠過去,每次都只是小心翼翼的湊到洞外看一眼。
大概是兩百年前,它生日的時候,自己弄了很多花果來放在窩邊,這個地方只有洞里面的神仙跟它,就趴在洞門口大喊︰“神仙,你要吃野果嗎?”它喊過很多次,從來都不會得到回應,但每次這麼喊過之後,就覺得自己不是孤苦無依的一只小狐狸了。
但這一天,奇跡出現了,那個大仙睜開了眼。
在他睜眼的瞬間,一股強大的力量將小狐狸打了飛出去,是山巔的那柄仙劍化出一道劍氣將它拉回來,並且告訴它︰“哀牢山什麼地方你都可以去玩耍,就是不要靠近下面的山洞,你的本事,灰飛煙滅只需片刻之間。”
從那以後,它再也不敢嘗試,甚至連叫喊都不敢,只是遠遠的看一眼。
其後的兩百年時間,她一直以為是仙劍救了她,直到最近若木給她吃了那丹藥,喚醒了千年狐妖該有的智慧,才把這一切都連貫起來。
曾經的那些點點滴滴,看似破碎的記憶,把一個個碎片連接起來,就是它這只小狐狸的一生,一切從躲在仙劍下開始。
羽舞將頭仰靠在岩壁上︰“唉,我還以為你生死都要跟在若木身邊,是因為要向雷部大仙復仇呢!”
說起仇恨這個詞,囚焰頓了頓,搖搖頭告訴羽舞說︰“媽媽把我藏在仙劍下面的時候讓我要沒有仇恨的活下去。”
“所以你真的不恨雷部眾仙?”羽舞不相信囚焰不恨,從前可能因為沒本事不敢,可是現在,該是有冤報冤有仇報仇的時候了。
看著羽舞,很堅定的點頭︰“從前恨過,非常恨,恨不能食其肉寢其皮,可是三百年過去,在哀牢山見過很多廝殺,從沒有一場戰爭是以仇恨來終結的,何況,欲登九天必渡雷劫,這是先天五道人定下的規矩,他們不過是職責所在,你在看這三界之中,有多少戰爭是無端而起,有多少人就這麼稀里糊涂的成了冤死鬼。”
“是啊,這三界中,有太多的稀里糊涂,明明都還不知道錯在哪里,就被當成錯誤發生了。”听著囚焰說的,羽舞也想起自己的身世,稀里糊涂的來到這個世界上,父母稀里糊涂的死了,稀里糊涂的被關在天涯不歸閣一百年,稀里糊涂的跟若木出來,稀里糊涂的成了金身應龍。
“天道之內,有什麼不適稀里糊涂的呢!”羽舞想起過往,感嘆了這麼一句。
囚焰嘆口氣起身,到洞外抓來一片雲做成自己本體的模樣遞過去給羽舞︰“你我都是幸運的人,卻也都是可伶的妖。”
微微低頭,嘴角動了一下,再抬頭就到了跟囚焰並肩的位置︰“走吧,這里已經沒有咱們的事情了。”
縱身上雲端,離開了博格達峰。
龍宮正殿外問了殿前女官,若木已不再龍宮,正殿之內只有北海龍君。
不在龍宮,可能是去了軍營。
二人又折身去軍營,帥帳之內,只見橫渡在處理公務,沒有若木的影子。
見她兩來,笑呵呵的調侃道︰“呵,挺自覺啊,知道自己來領責罰,雖有留書,但未得準允,是擅離職守之罪,念你二人事出有因,免了死罪,杖責一百以示懲戒。”
還來不及喊冤,就有執戟中郎上來將二人拿下;不由分說押了出去, 里啪啦就是一頓打。
打完了拖回來扔在賬內,橫渡斥退左右,過來喂給她兩丹藥︰“你們怎麼就不長記性,軍有軍規,一切都必須有嚴格的流程,這是不能壞的。”
雖然是八千年金身應龍,但也擋不住若木為她特別準備的軍棍,疼的齜牙咧嘴,勉強爬起來找個地方坐下。
‘嘶~!’
強忍住痛坐下來,問橫渡說︰“橫渡將軍,元帥在軍營嗎?”
“不在,元帥離開北海已經有十余日時間,你有什麼軍情向我匯報。”
這個答案,讓羽舞瞬間暴走,拍案而起質問橫渡︰“什麼,元帥不在,那你憑什麼打我們?還有,你都不知道我兩有沒有要匯報的就先來一頓軍棍,是不是看我臉不順眼。”
抬起頭看她一眼,將一份竹簡扔到她左手邊的桌子上︰“自己看,元帥走之前留下的‘囚焰、羽舞,嚴責之’。”
拿起來看了確實無誤,給自己找台階下,反駁橫渡說︰“那萬一我兩有軍情匯報呢,萬一是筆官會錯意了呢‘嚴責之’‘言責之’都一樣,很容易就會錯了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