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狽、淒慘。
宋荷在一次放空出神之後,摸著自己的臉忽然低聲的笑了出來,她想,這應該就是殷鄭想要的,對于宋荷試圖想要離開他的報復。
宋荷在和漫長的時間斗爭的時候,唯一能夠做的,就是不斷的開始回憶,回憶她和殷鄭到底是哪里出現了問題,回憶殷鄭從前對她的點點滴滴。
最令宋荷憤懣羞愧的是,盡管現在殷鄭已經這樣對她了,宋荷仍舊是不舍得忘記那些殷鄭給她的美好的回憶。
一邊回憶那些美好的宋荷,一邊又覺得自己下賤,然後停下回憶。
可基本上這樣強行的停止,只會維持幾分鐘,宋荷就會又開始回憶,然後這一系列的事情,就像是被誰在惡作劇了似的,讓她不斷的循環在這件事情里面。
她幾乎是執著的有些反常了,也越來越安靜,越來越平靜。
宋荷終于還是選擇安靜的蟄伏起來,並且預備找個時間,就此離開,所以,當殷鄭在晚上送來飯菜的時候,宋荷這回並沒有選擇掀翻了那些品相很好的菜色。
她知道自己是需要一些能量補充的,以至于不會在逃跑的時候,被殷鄭輕而易舉的就抓住。
殷鄭看見宋荷對于吃飯這件事上態度的改變,心里實打實的高興了一下,但是顯然,殷鄭畢竟是管住了殷氏這麼多年的領導者,所以對于宋荷開始吃飯,殷鄭也僅僅只是高興了一下,心理上並沒有放松什麼警惕。
于是,竟然真就如此,日復一日,兩個人一句話都沒有溝通的,宋荷被殷鄭囚禁起來了。
而兩個人開始說話,也是這件事發生之後的第八天。
殷鄭一直很有耐心,在商場上能夠站到殷鄭這個位置上的人,除過格外幸運的那些幸運兒,幾乎都是靠著自己一手打拼出來的,所以,在耐心和等待這件事上,殷鄭有著超乎常人難以擁有的耐心。
殷鄭現在是徹底安心了,宋荷被他鎖在身邊,真就如他意料之中那樣,雖然一天比一天消沉,但是與此相對的,是宋荷在精神消沉的同時,也越來越沒有想要離開的意思了。
直到第八天,當殷鄭照舊去把晚飯送到宋荷的房間的時候,宋荷開口說話了。
宋荷看著端著晚飯進門的殷鄭說道︰“我吃完晚飯,你讓我下樓去院子里面坐一坐。”
這仿佛是個交換條件似的要求,但換來的是殷鄭的沉默。
宋荷知道殷鄭在想什麼,于是很快的接著說道︰“我不跑,你可以坐在我旁邊。”
這回,殷鄭比上一次沉默的時間短了點,最終,宋荷看到殷鄭微微的點了點頭,表示可以。
得到了殷鄭同意的宋荷,掩住心中的那些激動,不動聲色的從托盤里面取出殷鄭給她準備好的晚飯,面無表情的一口菜一口米飯,比平時吃飯速度更快一些的,吃完了殷鄭給她準備的晚飯。
當殷鄭開始收拾殘羹剩飯的時候,宋荷垂眸看了好一會兒殷鄭打理著桌面的那雙修長干淨的大手的時候,原本以為不會有什麼漣漪的心情,竟然漸漸酸楚起來。
那種苦澀的酸意,一下子從心底里涌出來,然後漫上了鼻腔和她的眼楮——宋荷在打翻了殷鄭前幾天端給她的那碗粥之後,就再也沒有哭過了。
飯後,殷鄭如宋荷所言,帶著她走進了他們別墅的花園里面。
宋荷看著那天自己站在窗前一一看見過的景象,修建的干淨整潔的灌木和草坪,以及休息用的座椅和遮陽傘。
這會兒太陽正在下山,溫度正好,宋荷就坐在陽傘下面的椅子上,看著天邊的雲,從白色漸漸變成紅色。
時間在有風有雲,或者是有殷鄭的陪伴之間,忽然過的尤其的快,宋荷閉上眼楮仔細去听,還能听到不遠處,馬路上面汽笛的聲音。
這個時候,宋荷才覺得她自己,其實還是活著的。
“回去吧。”
殷鄭似乎已經習慣了將宋荷鎖在四周都是牆的地方里,才能感到踏實。
男人在日落之後,立即站起身,對著還坐在椅子上沒有動靜的宋荷說道︰“天要黑了。”
宋荷仿佛沒有听到一般的,還是靜坐著,閉著眼楮,要不是能看到她上下起伏呼吸的胸膛,殷鄭都覺得這是出了什麼問題。
“殷鄭。”宋荷像是享受夠了這個花園的美景,她慢慢的睜開眼,抬起頭,以這些天以來,最最平和的眼神和語氣,開口喚著殷鄭的名字。
男人听到,也隨之應聲︰“嗯?”
宋荷眼中像是沉了一片極其安靜的海洋,無風無浪,無波無瀾,湛靜的凝望著殷鄭,接著,她開口,聲音緩緩︰“我有時候想不明白,到底是我太過于自私,還是你太自私。”
宋荷的語氣就好像是在和殷鄭研究一個很正經的問題,這個問題就好像是困擾了她很久一樣,讓她不得不提出來,和殷鄭討一下。
殷鄭不知道宋荷忽然說這些的用意,只能沉默著,在漸漸暗下來的天幕下,垂著眼看宋荷日漸憔悴的臉龐。
殷鄭想著,曾經這張漂亮的臉上還能夠露出明朗美好的笑容,但現在,這張臉上就只有愁苦和對于生活以及人生的絕望了。
殷鄭心中又一次搖擺不定起來,但最後,還是敗給了自己的一己私欲。
他想,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就算現在再把自由還給宋荷,那他不就什麼都沒有了麼,他用放棄宋荷的愛而來的到宋荷這個人,如果還以自由,連宋荷的人,他都會失去了。
男人的商人本性在這一刻明顯的體現了出來,于是他只能強行讓自己狠下心去,不要去管宋荷現在究竟是有多麼的傷心和痛苦。
宋荷好像也知道,殷鄭是不會就這麼輕易的放過她的,所以她壓根就沒有抱有什麼太大的希望,只不過就是很久沒有說話,並且現在想把自己心里想的,都告訴給殷鄭听。
她害怕以後,沒有機會告訴殷鄭了。
“殷鄭,一開始我們的結合就是合約而已。”宋荷目光冷靜,看著殷鄭的眼中再也沒有從前半點的纏綿眷戀,仿佛眼前的不過就是一個普通人罷了。
她挑起嘴角,柔柔軟軟的露出一個太復雜的笑容,這個笑容中混雜著許多難以描述的感情,甚至讓殷鄭都沒看明白。
宋荷的目光,在殷鄭的臉上和五官上流連著,很仔細的一點點的把殷鄭的眉眼都記在心里,盡管宋荷不明白,她明明說了,她恨殷鄭,但為什麼現在又要這樣仔仔細細的去看他,要記住他。
或許是……
宋荷在心中開始給自己尋找一些理由。
或許是殷鄭給了宋荷難得的,她夢寐以求的家庭溫暖,盡管宋荷來到殷鄭的身邊一開始並不是出自于自願的,但是誤打誤撞的,她卻得到了殷鄭給她的一個家。
母親早逝父親出軌、甦雯和甦朵的苛刻對待,讓宋荷心底里最害怕的就是‘家’這個名詞之後所代表的含義和內容,但是殷鄭,卻在日復一日中,讓宋荷感受到了‘家’能給她帶來快樂和無盡的希望。
其實宋荷偷偷想過,自己忍一忍又能怎麼樣呢?殷鄭又不是喜歡上了別的女人,殷鄭只不過是將對自己的愛意分給了她的孩子罷了,為什麼不能忍受一下?
但是,從沒有好好被愛過的宋荷在心里上已經如同一只驚弓之鳥了,她要的是殷鄭百分之百的愛和注視,她害怕自己的忍耐會造成日後的災難。
一生太長了,宋荷不敢輕易就能說自己可以忍過這一生。
她怕未來一日,在她的心里作用下會對自己的親生孩子做出什麼不能預料到的事情,她害怕自己會讓殷鄭痛心。
可是宋荷最害怕的,是未來他們在互不理解的共同生活中,變成一對徹頭徹尾的怨侶。
‘他是你的孩子,是你的親生骨肉,你為什麼會對他不聞不問?為什麼對他這麼冷漠?!’
‘宋荷,你這種人,就不配有人愛你,你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不肯去愛,連自己的丈夫都不願意心疼,你憑什麼要求我們愛你?’
宋荷實在害怕,有朝一日,這個現在還僅存在她腦海中的臆想出來的對話,在她沒有離開殷鄭的那個未來里終究還是出現了。
她和殷鄭,變成了一對怨偶。
盡管罵她膽小也好,說她自私也好,宋荷遇見的生離死別太多,她禁不住再有這樣一場地震侵襲她的人生。
宋荷的腦子里五花八門的跑出來各種亂七八糟的想法,這些想法讓宋荷心中思緒紛亂,幾乎都沒辦法再將那些原本想好好和殷鄭說的話,繼續下去。
于是,宋荷只能勉強的停下來,然後嘗試著用深呼吸平靜自己。
過了好半晌,宋荷的情緒終于平靜下來了,這會兒,宋荷才能正常開口,對著還在等她後文的殷鄭說道︰“但後來,兩情相悅之下,你付出的同時我也在付出,所以殷鄭,你不能光責備我不負責任,也不能說我鐵石心腸。”
“我只能說,我們開始的時間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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