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鄭知道宋荷在為甚麼生氣,于是殷鄭開口解釋道︰“我今天有點事情,出去的很著急,我……手機落在辦公室里面了。”
但是這並不是宋荷想听到的話。
“那殷總可真是太不當心了。”杰森幫宋荷整理了一下她的輸液管,調了調滴液的速度,不咸不淡地在宋荷開口之前,將對這個理由的不滿表達了出來。
殷鄭踫了杰森的一個軟釘子,卻深知此刻決不能惱,他只是盯著宋荷,等她的回復。
“殷鄭,你總是有能力,讓我又失望又絕望。”
宋荷即使現在再不願意看見殷鄭,但也仍是直視著殷鄭,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像是要讓殷鄭明白自己的痛苦︰“你要讓我怎麼樣呢?把你當成我唯一的依靠,然後你再抽身離開,另尋新歡?看著我傷心痛苦,你是不是內心很滿足——啊,這個女人現在因為我在受折磨。”
宋荷也想努力冷靜,但是卻一點作用都沒有,甚至越說情緒就越激動︰“如果你是這麼希望的話,那我恭喜你,做到了!滿意了嗎?殷鄭!”
重重一句質問之後,宋荷將頭轉向了杰森的方向,徹底不願意看見殷鄭。
宋荷坐在病床上,想著剛剛殷鄭進門之後說的第一句話,不疼不癢,甚至看不出一點心痛,這種想法簡直是將一顆火種,堪堪懸在宋荷這堆干柴上。
殷鄭在宋荷的質問中一直是沉默的,直到宋荷最後一句話說完已經很久了,殷鄭都始終沒有開口說出一句話。
事實上,印證不知道應該怎麼向宋荷解釋自己這麼久聯系不到的原因,也不知道該怎麼告訴宋荷,他和孫意然之間的前因後果——太復雜了,殷鄭在心中開始醞釀起一些腹稿,想和宋荷解釋清楚。
但是就在殷鄭還沒有說話之間,杰森反倒是接了話,只見原本安安靜靜的杰森忽然挑唇一笑,說道︰“殷總真的是惜字如金,自己的老婆孩子都已經面臨生命危險在手術室中躺著,殷總卻不知道在哪里快活風流,就連自己的小情婦上門挑釁都不知道。”
杰森覺得自己不應該說這些,至少不應該說的這麼刻薄,但是隨著杰森開口說話,他就忍不住想用這麼惡毒的話去攻擊殷鄭,而再睇下眼去看向宋荷的時候,杰森的眉梢眼角里卻是毫不掩飾的寵愛,這些落在另一個男人眼中,簡直刺眼極了。
這就像是一個男人當著自己的面向自己的老婆獻殷情,而自己居然還沒有辦法命令宋荷不許和杰森來往,也對杰森看向宋荷的時候那些覬覦的想法無能為力去阻止。
杰森彎腰去看身去看宋荷手背上的針管情況,伸手輕輕摸了摸,就換來宋荷一點壓低了聲音的輕呼︰“有點疼,不會是跑針了吧?”
這不是打情罵俏,還有什麼是打情罵俏?!
殷鄭看著杰森和宋荷兩個人之間的互動,心中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悄悄亮起的那顆火星終于又悄然地落了下來。
殷鄭已經很努力了,但仍舊實在壓不住自己的脾氣——或者說,他今天已經算是超常發揮才維持了涵養——他上前一步,緊緊地攥住了宋荷的手腕︰“宋荷!不要鬧了好不好!”
宋荷揚了揚眉,殷鄭悲哀地發現即使宋荷只是這樣一個小小的神情變化,也美得令他心折。
只听宋荷卻是冷冰冰的開口說道︰“鬧?我怎麼敢和你鬧。用身體和愛情好不容易交易來的婚姻,我可不能一不小心就鬧沒了,畢竟後面等著上位的人還有一大把,我可不能掉以輕心。你說是不是?殷總。”
殷鄭看著眼前這樣的宋荷,他的嘴唇微微張開一瞬,但很快又閉上了,緊緊的抿著,壓出一條平直的唇線,鋒銳凌厲。
但他不想在杰森面前失了氣度,失了身份,以及一個男人的尊嚴。
“宋荷。”殷鄭的語氣中有點耐心告罄的意思,他緊緊的盯著宋荷的臉,說道“不要鬧了。”
沒有一個疑問的聲調,不是詢問,也不是請求。
宋荷沒有回應,僅僅只是閉上了眼楮,將自己眼眸中深刻的絕望遮住,一聲不吭。
時間漫長,宋荷側躺著緊閉著眼楮,她沒有回頭去看,但是宋荷心里清楚知道,殷鄭已經離開了。
宋荷簡直就像是因為殷鄭的離開而被強迫著抽去了一口氣似的,渾身上下忽然沒有一點力氣,連那雙很明亮的眼楮,都沒什麼精神的耷拉著。
盡管宋荷沒有說一個字,但是從她的眼神和表情中都透露分明的無精打采,以及了無生氣。
她做的這麼明顯,自然這一切都會被杰森看在眼中,男人琥珀色的眼楮像是夏季最溫暖的一塊蜜糖。
它們那樣專注的注視著宋荷,那樣灼熱,以至于宋荷不得不抬起頭,看著杰森露出一種不明所以的疑惑情緒。
“打點滴很疼嗎?”杰森這樣問宋荷。
宋荷心中不明所以,只能順著杰森的問題思路搖了搖頭,說道︰“不疼的,只是有一點手冷而已。”
“既然沒有覺得疼……”杰森的聲音在句尾有一個拖沓的延續,那雙琥珀色的眼眸深沉了,像是蜜糖被埋進了土里,“又為什麼哭?”
這樣的杰森,宋荷從沒見到過。
她認識的杰森,盡管一開始像是冷冰冰的,沒有什麼感情似的男人。
但是不知道這是從哪一天開始的,宋荷感覺到杰森對自己的態度變了,變得永遠溫柔,永遠像一個不會離開的人,待在宋荷永遠能夠找到杰森人的地方,帶著一種像是要扎根在這塊土地上的姿態,守望著宋荷。
杰森可以是風、是雨、是陽光,悄無聲息而又無時無刻的陪伴,但杰森不會是空氣。
至少,杰森永遠都不是宋荷的空氣。
人活著,可以不要風,不要雨,不要陽光,但是不能不要空氣。
人離開空氣會死掉——宋荷的空氣,是殷鄭。
宋荷听見杰森說的話,第一感覺是怔愣的,有點不知所措的伸出手,宋荷摸到自己的臉上,那些濕潤的淚痕,這一瞬間宋荷心中忽然有一道聲音,輕輕的對著宋荷呢喃道︰‘是的,離開殷鄭,她會死掉。’
但她也許,也應該死掉才對。
宋荷看著眼前的杰森,即使能夠明白杰森的這些用意,但是宋荷並沒有那種立刻就能夠開始一段新生活的勇氣。
宋荷的臉上淚痕猶在,但是她看著杰森的眼神始終冷靜且湛靜,幾乎沒有任何音調起伏的說道︰“我要走了。”
與宋荷相同的,杰森的眼楮沒有一刻能夠從宋荷的臉上移開。
這麼久以來,杰森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宋荷,並且也在不知不覺中,杰森習慣了用這樣遠觀的姿態去關心和愛護宋荷。
但也有午夜夢回的時候,杰森只能夠在尼古丁的幫助下,努力的去平復那些燥郁的心情的時候,他就會不由自主的突然想一想︰‘是否自己當初強橫一些,霸道一些,今天的宋荷,是不是就有可能已經能夠離開殷鄭了?’
但杰森通常又會很快的將這些假如從腦袋中抹去,因為他根本做不到。
他可以對任何一個人冷酷,可以漠視任何生命的衰老與離開,但是唯獨在面對宋荷,杰森永遠也做不到袖手旁觀。
杰森看著夏安安的如今憔悴的面龐,腦海中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到宋荷的時候。
那一天的宋荷還是一個自信並且愛笑的姑娘,在殷鄭的公司里面隱姓埋名的坐著一個普普通通的小職員。
那一天的宋荷用自己腳上那雙精致美麗的高跟鞋的細,與和辦公大樓里千篇一律的地板合奏出了一段旋律,杰森還看見宋荷的裙擺在行走之間,像被微風吹拂的花朵一般,搖曳生姿。
“還要回到殷鄭身邊嗎?”杰森還是不肯甘心,他隱晦的提醒宋荷,說道︰“你難道能夠抹去擋在你們之間的孫意然嗎?”
杰森的提醒像是一把針,撒進宋荷的耳朵之中,扎的她一時間哪里都是尖銳的疼。
精巧的高跟鞋停止了走動,花朵一般的裙擺不動了,合奏的旋律也消失了。
杰森的回憶戛然而止,他眼前看見的又是已經被愛情折磨的遍體鱗傷的宋荷,以及宋荷憔悴的不再光潔明艷的好容顏。
“我做不到無視孫意然的存在,我也做不到忽視殷鄭和孫意然對我的傷害。”宋荷沉默了好一陣,才慢慢的開口說道。
她仍舊還是美麗而年輕的面龐上,忽然流轉著一種由內而外散發的堅韌與強大。
宋荷原本那雙燦若星辰一般的眼中,有什麼東西快速的在宋荷的眼眸之中劃過,但是卻是一閃而逝,竟然連杰森都沒有捕捉到。
而那情緒隨著漸漸與宋荷眼中原本的寧靜融合之後,宋荷的眼中又是那片幽靜安寧了。
宋荷看著杰森,冷靜的說道︰“所以我要離開殷鄭,你幫幫我!。”
斬釘截鐵,鏗鏘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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