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窮匕見,風雨欲來
自打聖朝建立以來,這位軒轅聖皇幾乎很少大興土木,修建行宮。
長安的所有宮殿都是前朝所建,軒轅家搬進來之後,只有維護和修繕,沒有興建。當然,除了聖皇日常休息閉關之地永安宮里面的那座九重高塔。
明黃色的黃袍,兩鬢微微有些白,臉如刀削斧鑿,輪廓分明,顯得有幾分堅毅,可看看那微白的頭發,有些蒼老的容顏,一股滄桑之感撲面而來。這位立在九重高塔之前的人自然是軒轅聖皇了。
他的身後緊跟著一人,低著頭,乖巧異常。身後之人的雙鬢也有些微白,可渾身卻充滿了一股只有年輕人才有的鋒芒。聖皇轉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兒子,眼神一凝,看到了原本因為修煉出了岔子頭發微白大皇子如今的頭發已漸漸變了顏色,原本的白發,變成了灰白,如今居然有點暗綠色。
聖皇也未曾見到過這種情況,他只是能夠感覺到自己兒子的血脈似乎強了不少,那自遠古流傳下來的龍皇功對他的身體也沒了多大的損傷。雖然這有些暗綠的頭發有幾分妖異,可自己這個大兒子身體終究是朝著好的方向變化。而且大皇子已經過了而立之年,有些事兒,他自己明白,有些尺度,他自己也會掌握。
聖皇什麼話都沒說,收回了看向自己兒子目光,轉身伸手按在了這九重高塔的石門之上。
九重高塔沒有護衛,它就和聖皇的寢宮相對,只要一出門便能看到這座塔。
聖皇容不得任何人來首位她,別人也不配。
石門轟隆作響,第一層塔打開了。
大皇子跟著自己的父皇走了進來,這是他二次進這座塔,塔內青銅燈長明,一道石階通往上方,第一層中空蕩蕩的,只有幾盞孤燈。
聖皇不容許別人進入,就連添燈油,掃台階的小事他都親自干。
父子兩未做停留,一直往上,從第二層起,在通道的入口便看不到里面的情況,只有一層朦朧的光芒籠罩。
兩人一直到了第九層,聖皇的臉上浮現一絲笑容,轉身看向了自己的兒子。
“你還記得這里麼?”
大皇子低著頭,心里也有些稱重,這里睡著一個當初最疼愛他的人。
“記得。”
聖皇雙手一撥,那朦朧的光芒散開,入眼處便是一副散發著寒氣的藍色棺槨,藍色的寒氣不停的向外噴發,這第九重塔中都變成了湛藍色。
“今日咱父子兩不談朝政,也不說其它的什麼,簡單的聊聊家事,明天我們便要祭祖,然後為你訂婚,不管你打什麼主意,樊九仙這孩子的確不錯,作為你的皇子妃也夠格。當初啊,你母親總說你頑皮得很,生怕你找不到媳婦,沒有姑娘願意嫁給你,如今你快要完婚了,去和你母親說說話吧。”
聖皇此時成了一個普通的父親,哪里還有運籌帷幄上位者的氣度。
他淡淡的笑了笑,拍了拍大皇子的肩膀。
他也沒有說這是大皇子的“母後”,而是直接用了最初的稱呼。
此時的聖皇在這個女人面前,褪去了偽裝,成為了一個丈夫和父親。
聖皇站在了原地沒有動作,滿眼柔情的看著那藍色的棺槨,朝著大皇子努了努嘴道︰“你去吧,你們娘倆說說話,我就不打擾你們了,等你說好了,我再進去。”
大皇子吃驚的看了一眼自己的父皇,這一刻,他真的想把叫了十幾年的那句“父皇”換成“爹”。
在他的印象中,自從他父親成為聖皇,他母親去世之後,父皇便什麼事情都埋在了心里,心思深得讓人害怕,不言苟笑,眼神都能盯得一個人心底發寒。
“發什麼愣,進去吧,臭小子,可別在你娘面前告我的狀啊!”聖皇像拍小孩子一般拍了拍而立之年的大皇子的後腦勺,隨後轉過了身,背對著他。
大皇子慢慢的走了進去,可才走了幾步,身後傳來了聲音。
“等下。”
大皇子軒轅熾停下了腳步,轉過身看著自己的父親。
聖皇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大皇子再度轉了過去,朝著那藍色的棺槨走了過去。
聖皇終于鼓起了勇氣,聲音也變得有些冰冷。
“朝堂之上的事便別和你母親說了,他很累。”
大皇子心中暗暗嘆了一聲,沒有轉過頭看向自己的父皇,聲音一如往常。
“知道了。”
父皇終究是父皇,父親只是活在了自己的腦海中。
聖皇站在了門口,如同一個護衛一般,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大皇子這才走了出來,他朝著自己的父皇點了點頭。
“這麼快?”
大皇子雙膝下跪,沒有回答自己父皇的問題。
“多謝父皇。”
聖皇面無表情,淡淡的說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出塔吧!”
看著瞬間變得冷漠的父皇,大皇子點了點頭,便朝著塔下走去,聖皇閉上了眼楮,感應到了自己兒子出了塔,這才睜開了雙眸,滿臉溫柔的走向了那藍色的棺槨。
棺槨之中靜靜的躺著一個婦人,算不上傾國傾城,可卻讓人有一種親切的感覺。
這位聖朝的皇後一襲藍色長裙,靜靜的躺在了這天地奇珍之中,除了臉色有絲病態的白之外,她仿佛只是睡著了一般。
聖朝的掌權人走到了棺槨的旁邊,趴在了上面,滿臉的溫柔笑意。
他輕聲的呼喚道︰“老婆,剛剛熾兒來過了,他有沒有告訴你那個好消息。”
他的眼中充滿著期盼,希望這睡在棺槨之中的人能突然應他一聲。
“你是不是睡得太死了,我告訴你吧!熾兒啊,他要結婚了,你以前老是說他找不到老婆,現在有了。而且那姑娘是個好姑娘,不過性子和你恰好相反,你溫潤如水,那女孩子性烈如火,可心性品質都不錯。”
聖皇坐在了地上,背靠著那藍色的棺槨。
“只是啊,熾兒想當聖皇,你也知道,他的性格不適合治國。若是他早幾年出生,那我打天下就可以多一個大將了。”
聖皇笑了笑,像一個小孩子一般埋怨道︰“全都怪你,當初我追你啊,追了你好些年,要是你早點答應,熾兒早就出生了,能和我一起打江山,那多好啊!”聖皇此刻說話都變得溫柔起來。
最後嘆了一口氣,變得語重心長起來。
“你說啊,這熾兒,非要爭這個位置,還一直防著那徐家的小子。坐上了這個位置啊,才知道其困難,一天到晚要防這防那,連自己的兒子都要防著,真的累。”
“這個世界啊,其實沒那麼簡單,可這事你知我知,熾兒不知道啊。有些事情太過于玄乎,我怕他和我當年一般不相信,什麼事情都要去試試,只能壓著他了。”
“徐家的人吶!怎麼說呢,你也知道徐寧卿那個家伙,就算我把皇位給他,他們徐家的人也不會願意要。”
“我現在啊,臣子不能信,朋友也沒有一個,就連自己的兒子都要防著,你說可不可悲。”
聖皇此時卸下了他的外殼,如同一個尋常人一般和已逝的親人說著最近的煩惱。
他長嘆了一口氣,隨後站了起來看著那藍色棺槨里的人。
他想伸手進去摸摸,可他不敢,也不能。
“你多好,一睡就什麼事都不管,我是你男人,連摸都不敢摸你一下,生怕你醒不來。”
聖皇埋怨道。
他拍了拍手,扶在了棺壁上。
“行了,牢騷也發完了,我要去面對那幫大臣了。對了,還有一個好消息。徐寧卿不是說過,只要修行到那個境界就有可能讓你甦醒嗎,我已經有了兩塊九龍符,等我集齊,我就有一絲的可能性修煉到那個境界。”
隨後,他抹了抹眼角,眼眶里有淚花閃爍。
“算了,你好好的睡一覺,不和你嘮叨了。”
聖皇轉身離開,緩緩的下了塔。
……
袁府。
柴薪桐有些緊張,明日便要訂婚,聖皇將當著全天下的面告訴世人,他的第一個兒媳婦叫樊九仙。
袁天也給了他一身黑袍,上面同樣繡著星辰、月亮和太陽。
他有些忐忑的穿上衣服,一想到明天要做的事情,比第一次見到師父還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