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剛過，渭城的街道上還撒著點小雨。這點小雨倒也不礙事，雨後的空氣格外的清新，不少小攤販又重新搭起了攤子，行人也慢慢多了起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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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買什麼？德春樓的先生又開始講書了。”听得此話，小商販狠狠的瞪了一眼那行人，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顧客被拉走。<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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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販搖了搖頭，忽然眼前閃過一個穿著青衫的少年。<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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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小弟，這麼急，是不是又挨時先生罵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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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青衫少年頭也不回的說道︰“不是啊，我要趕去听書。”<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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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販長嘆了一口氣，這種情況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自從德春樓來了之後，整條街一半的大老爺們都只往那德春樓鑽，那些听客們不知道背地里被窯子里的姑娘們和老鴇罵了多少回。<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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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街小巷里，在女人們的口中，德春樓似乎比溫柔鄉和十八層地獄還可怕。<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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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販想了想，收起了攤子，揣著今天的幾文貨錢，也朝著德春樓走去。<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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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謂……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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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軍正在對壘，忽然風雲色變，金色的大手印竟從蠻軍陣中沖出，狠狠的拍向陳彥青大將軍，眼看陳大將軍危在旦夕，你們猜怎麼著？”那說書的先生語氣一轉，賣起了關子。<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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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多听客正听到要緊處，正想听听那忠肝義膽的大將軍如何脫身，被這說書的一頓，立馬撩起袖子不干了。說書先生看準了火候，立馬拿出了一個小盆，只听得一陣陣叮咚響，說書先生滿意的收起了小盆，喝了口水才慢慢開講。<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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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那陳大將軍已經閉上了雙眼，卻沒想到，我軍陣中一道寒芒陡現，讓那金色的大手印頓了那麼一眨眼的功夫。”說書先生一拍驚堂木，提高了音調。<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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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麼一瞬間，一瞬間，陳大將軍便被救了出去，那道劍芒也被生生折斷……”<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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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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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什麼時候，雨又悄悄的下了起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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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時整個德春樓內便只剩下了雨聲和說書先生那忽高忽低的聲音。<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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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衫少年頂著濕漉漉的頭發回到了小巷子，左右環顧了一下，確定沒有人，踮起了腳尖如同準備接近老鼠的貓一樣，小心翼翼的推開了房門，探出腦袋看見屋子里沒人，這才走進屋里，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舒了一口氣，朝房間走去。<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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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跑去哪野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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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衫少年被嚇一跳，看見站在門口的先生後，立馬耷拉著腦袋。<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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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叔，我錯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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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著戒尺的先生陰沉著臉。<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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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私塾，讓你好生在家，你倒說說你去了哪？”<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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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書。”<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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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冷哼一聲，走進屋內點燃了燈。<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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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子百家》，《聖賢經綸》都听完了麼？在家講你又不听。”<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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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樣，說書先生講的都是大英雄，大豪杰。”<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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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先生有些不以為然︰“那你說說，你知道了哪些大英雄，大豪杰？”<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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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衫少年似乎沒有看到臉色變化的先生。<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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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七俠、阿贊大喇嘛、陳彥青、拓跋寧卿啊之類的。”<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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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那一個個名字，先生瞳孔猛的一縮，隨即恢復正常。<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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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時叔的表情，青衫少年立馬追問道︰“時叔，你也知道這段故事麼？”<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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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叔嘬了一口茶，淡淡的說道︰“十幾年前的事而已，除了你們這些小孩子，年長點的都知道。”<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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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衫少年立馬活躍起來，跑到時叔身邊央求道︰“時叔，那你和我說說唄。最後怎樣了？那大叛徒拓跋寧卿把菩薩符藏哪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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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叔一听到這話，臉上青筋暴起，嘴唇微微顫抖，似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一般，搖搖欲墜。青衫少年看到，立馬上前扶住。<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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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叔一揮手，青衫少年摔倒在地。滿臉驚愕的看著時叔，他印象中慈祥的時叔。<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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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長安，你記住，天下人都可以罵拓跋寧卿，唯獨你不行！”<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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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著徐長安的手不斷的顫抖，在徐長安的印象中，時叔從來沒有發過那麼大的火。<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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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間，時叔頹了下來，一瞬間仿佛老了幾十歲。<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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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身走進屋內。<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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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罷了，以後誰問起拓跋寧卿，你就按說書先生的說便是了，叛徒就叛徒吧！”時叔搖了搖頭，關上了門。<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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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易老，幾度斑駁；痴兒俠女，奈何情多。”窗外的歌謠穿過了大雨，傳到了屋內。<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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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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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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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袍長髯的老先生總是喜歡坐在盤根錯節的迎客松下，不知道是看著飄在雲霧中的劍峰還是面前的棋盤。<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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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如白棉花般的雲霧竟托起了九座劍峰，從山外看來，只是這雲霧太過于濃厚，只能看到貌似橢圓形的山峰。<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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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能上蜀山的人才知曉，在蜀山頂峰一眼望去，只能看見白茫茫的一片，自打有人登上蜀山頂峰開始，頂峰之上便沒有了澄碧如洗的藍天。<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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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盤上零零散散的放著黑白棋子，老先生看著貌似風平浪靜卻又暗藏殺機的棋盤眉頭緊鎖，站起身來回踱步，最終從寬大的袖袍中甩出一顆棋子。剎那間，那棋盤竟不受控制的抖動起來，似乎有要崩潰的跡象。<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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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老先生看見此景卻大喜，一道霞光從袖口飛出，直上劍峰。<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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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授課的夜千樹瞥見一抹霞光，顧不上師弟師妹們驚詫的眼神，快步走出門外，飛身接住霞光。<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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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來不及接受雙眼放光的師妹們的贊美，便頭也不回的直下劍峰。<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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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叔祖。”夜千樹整理了衣冠，恭敬的站在老先生身旁。<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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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先生看著要崩潰的棋盤，立馬把之前打入棋盤的棋子收了回來，攤開手掌心。<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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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滿臉歡喜的師叔祖，夜千樹低頭一看。<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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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顆介于黑色和白色的棋子靜靜的躺在師叔祖的手掌心。<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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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分黑白，又怎麼有灰色的棋子？<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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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分黑白，可人能單純的分黑白麼？師叔祖看著疑惑不解的夜千樹，搖了搖頭，也沒點破。<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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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袖一揮，那棋盤拔地而起，天圓地方從棋盤中脫離化作一條條紫色的光線，在劍峰上空構成了一塊巨大的版圖，天元與星在中偶爾閃出光芒。<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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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峰上所有的弟子都出來看著這美輪美奐的畫面，贊不絕口。<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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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間，一抹妖異的紅光不受控制飛入版圖，夜千樹心念一動，背上長劍出鞘，踏劍而上，直追紅光。<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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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千樹雙手一撥，看清了那紅光所落之處——渭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