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吳燕那種非清華、北大不可的態度,胡校長也搖了搖頭,看著施校長抽屜里的手機,嘆了口氣!
“壓力在一定的情況下,是可以轉化為動力,——這沒錯!可是,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你施加的壓力要是超過了這個極限,人是會崩潰的!——還有不到一百天就要高考了!咱們適當地給孩子減減壓!哪怕考不上北大、考不上清華,但以昊天的能力,也能考個不錯的大學,不是嗎?”施校長語重心長的說。
“施校長,你這麼說話,我可不愛听!我兒子有這個承受能力!這一點,我比你了解!你這麼說,無非是對我兒子沒有信心唄!我兒子的實力我知道,成績擺在那兒呢!再說了,時間會證明一切的!咱們走著瞧!——高考見!”吳燕起身就要離開。
“你等等!”施校長猶豫再三,還是從抽屜里拿出手機,說,“這個手機,你認得吧?”
“這……這不是我兒子的手機嗎?怎麼在你這兒?”
“是昊天的手機。——可是,你知道昊天每次聯考都能得第一,是為什麼嗎?”
“為 ……,為什麼?”吳燕有些發懵。
胡校長說︰“吳昊天考試時借上廁所的機會,用手機在網上搜索答案!”
“你是說——他……作弊?”吳燕只覺得頭“嗡”的一下,她幾乎站立不住。
施校長放緩語氣說︰“是啊!——你想一想,昊天多老實的一個孩子呀!他要不是壓力太大,怎麼能做這樣的事?咱們可千萬別再逼孩子了!——退一步講,就是他考的最差的成績,也都在前六名啊!全國那麼多大學,除了清華、北大,還不都任隨他挑選嗎?”
“就是!昊天即使是最差的成績,那還有多少人想追都追不上呢?”胡校長也勸慰著。
可是,吳燕的大腦里只有“作弊”二字,其余的,她一句也沒听到。她感到此時像是有無數只大錘在擊打她的心髒,她的心似乎被震碎了!
她踉踉蹌蹌地離開校長室,走到第一考場(一中的每一次考試,都是按名次排考場及座位),在門口,見里面的吳昊天正埋頭在桌子上趴著,而不是在答題,吳燕的火氣就再也遏制不住了,她沖進考場。
監考的吳老師試圖阻止她︰“這是考場!——你不能進來!”
吳燕一下子甩開吳老師,沖到昊天的面前︰“你個不爭氣的東西!——還有臉趴桌子睡覺?”話未說完,一個大嘴巴脆脆地打在昊天的臉上。然後,扯起昊天,“走!——跟我回家!”
正在聚精會神地答題的同學們都驚呆了!
但,此時,吳昊天似乎格外平靜,完全沒有了冒犯母親之後的慌張。他到講台前的物品存放處拿起自己的書包,又回頭環視了一下教室和同學們,跟著母親走出了考場。
施校長、胡校長也都追到這兒。
“昊天媽媽,你先冷靜一下!咱們到樓上坐坐,好不好?”施校長勸道。
“我們家的事,不用你們管!”吳燕大聲地吼叫著。
她這一叫,驚動了這個樓層所有的考場,監考教師們一邊安撫學生,一邊在門口探頭探腦地張望。
走到八班教室門口時,吳昊天停了下來,看到明皓關切的目光,眼淚不禁奪眶而出,他停住腳步……
“還不快走!看什麼看?——你還有臉看?”吳燕在後面使勁推了一把,昊天一個趔趄,他回頭望了一眼,就走了。
“這是怎麼了?”明皓大惑不解。
杜濤悄悄地告訴他︰“吳昊天在廁所用手機上網搜答案,被施校長抓個現行!”
“啊?”明皓驚訝不已。
“沒想到吧?”
“那——,這事兒,弄這麼大,昊天怎麼辦?——他的實際情況學校又不是不知道!”
“沒想把事兒鬧大!校長原本就把這事壓下了,說是要盡量做做他母親的工作。誰知道,就成這樣啦!”
“他們就這麼回去——絕對不行!他母親那個人你還不知道?不定會做出什麼過激的事兒呢!——我這兒離不開,你趕快去找校長!”明皓焦急地說。
“行,我這就去找校長!——我看,還得是我去他們家看看!”杜濤一溜小跑的下了樓梯。
……
沒過多長時間,杜濤就回來了。
“你這麼快就回來了?”胡校長搶先問道。
施校長也說︰“是啊!你沒勸勸?”
“不用咱們勸了!”杜濤氣喘吁吁的說,“吳昊天他大姨來他們家了,她說要和昊天媽媽談談,說我在不方便。”
“哦!——也是,親姐妹說話總比我們這些外人管用!這——我就放心啦!”施校長舒了一口氣。
胡校長也說︰“咱們說話是不好把握分寸。說深了不行,說淺了不是!——至少,有她姐姐在,她不會對孩子怎麼樣的!”
“我去告訴明皓和吳老師一聲!——他們還惦記著呢!”杜濤說。
……
其實,吳燕的姐姐此次前來,並非是來勸慰妹妹的,她也不知道妹妹在學校里經歷了什麼。她此番前來,是興師問罪的!
就在幾天前,他們鄉派出所的所長被舉報,收受賄賂,私辦戶口。市公安局、檢察院聯合調查,把這個所長經手辦理的戶籍登記都復查了一遍,發現了諸多問題,其中就包括吳昊天的戶籍問題。
在十八年前,小衛生院里,雖然出生證明還不是那麼規範,但是,也都有存檔。調查組在查檔之後發現,吳昊天的實際出生時間是1999年1月17日。可是戶籍顯示卻是1999年11月17日,整整差了10個月的時間。追根溯源,這件事就追查到了經手人吳燕的姐夫那里。
……
支走了杜濤,姐姐就怒不可遏地問道︰“我問你,昊天到底是幾月出生的?”
吳燕原本是一肚子邪火,還沒來得及發作,突然听姐姐這麼一問,怔住了。
“他是一月份出生的,對不對?”姐姐指著昊天說,“他是那個孔繁文的孩子,——對不對?”
“你胡說!”吳燕沖姐姐吼道。
“我胡說?你以為你自己在出生證明上做點手腳,就騙過所有人了?人家調查組已經到你生孩子的衛生院調查過了,原始檔案記載的就是1999年1月17日!——是我胡說嗎?”
吳燕感到一陣眩暈,站立不穩,癱坐在地上,她手里的手機也同時掉落在地上。——那是她從施校長那里接過的昊天的手機。
“你還知不知道羞恥?咱爸咋坐的大牢?——不是看到你跟那個姓孔的胡搞,爸會失手殺了那個畜生嗎?那是你親爸呀!——不為你,他能進監獄嗎?不進監獄,能死那麼早嗎?可憐他……到死——還惦念你這個女兒啊!”姐姐泣不成聲了。
昊天只覺得又是當頭一棒!——自己原來是個孽子!怪不得除近幾年有大姨外,自己家里從沒有親戚朋友來往?原來他自己是個見不得光的孩子!——他默默地躲回到自己的房間。
外間大姨還在哭訴著︰“你當時一走了之了!你知道咱們家過的是啥日子嗎?咱爸宣判那天——我們去法庭,你知道 ……爸爸……是什麼樣子嗎?不到兩個月的時間,頭發全白了!人——,都 ……瘦的,脫了像了!——沒有這事,爸能生那種病嗎?——那個衣冠禽獸,作為你的老師,卻禍害了你!你咋就那麼是非不分?你咋還有臉生下他的孩子?——你讓我們怎麼面對這個孩子?”
“你們——隨便!孩子就在屋里,你們不願意看,——就把他拉出去砍了!”媽媽歇斯底里的叫著,“你們咋沒替我想想?爸當時咋沒听听我的想法啊?——要不是爸那麼沖動,我能象現在這樣?——你們一個個風風光光的!而我呢?象個過街的老鼠,連家都不敢回!見著熟人都得繞著走!我過的什麼日子,你們想過嗎?——爸把人殺了,他殺的那是我最愛的人啊!我反倒成了罪人,好像欠下了所有人的債!這——對我公平嗎?”
“啪”地一聲,似乎是一記重重的耳光。
大姨說︰“你還懂不懂什麼叫是非,什麼叫廉恥?老吳家怎麼會有你這麼一個不爭氣的女兒?——從今往後,咱們一刀兩斷!我沒有你這個妹妹,你也不必認我這個姐姐!”接著是重重的摔門聲。
屋里只剩下母親一人的哭泣聲。
……
昊天呆呆地坐在書桌前,腦袋“嗡嗡”的,脹的厲害。書桌上除了他的學習資料外,還有幾沓金箔紙。
每天晚上,他學習的時候,母親都坐在旁邊用這些金紙疊成元寶,疊夠數量後,就拿到十字路口燒掉。
原先媽媽只燒一堆,後來姥爺死後,媽媽就改燒成兩堆。小時候,媽媽也曾帶他去燒過紙,但是,當把紙點燃後,媽媽就會讓他離遠點。他看到媽媽邊燒著紙錢邊哭著訴說著什麼。
此時,昊天看到這些金箔紙,眼前就反反復復地出現兩個熊熊燃燒的火堆。
……
“大姨說的都是真的嗎?”昊天走出自己的房間,問依然坐在地上流淚的母親。
“是真的!是真的!——你還想知道啥?我都告訴你——!”媽媽又歇斯底里起來。
“你為什麼生下我這個不干不淨的孩子?”昊天閉上眼楮不再看母親。
“我為什麼要生下你?——我為什麼要生下你呀——?”母親拍打著地面嚎啕大哭,“我為什麼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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