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嘉怡真不明白，吳昊天哪來那麼大的火氣？
“我不過是隨口問問，你至于發這麼大的火嗎？——豈有此理！”嘉怡被吳昊天吼得有些不高興。
“我知道，你們都認為我就是個還沒斷奶的媽寶！——我想這樣嗎？你們不是我，當然站著說話不嫌腰疼！”
一向溫和的吳昊天今天是怎麼啦？嘉怡百思不得其解。
……
這個國慶假期，對吳昊天來說，的確是很不平靜。
自從上了高中以來，昊天總是感覺在母親身邊特別壓抑。拋開成績不說，除了上課，母親和他那真是如影隨形。他沒有一點點自己的自由空間，就連晚上睡覺，他也得和母親睡在一張床上。
家里的房子不小，兩個臥室。他幾次要求自己單獨住一間臥室，可都被媽媽堅決制止了。
這次小長假，他事先和董梓軒、趙君翊經過細致的謀劃，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從母親的房間搬出來。
假期第一天，母親剛睡醒，下意識地摸摸旁邊的兒子，咦？人哪？慌忙起身，她嚇了一跳。見兒子正披著外衣趴在窗台上發呆。
“你怎麼起這麼早？”
“我哪是起得早？我是一夜未睡！”
“咋還失眠了？——是不是有心事了？跟我說，你是不是早戀了？——我告訴你，那絕對不行！你要是敢早戀，我就從樓上跳下去，你信不信？”吳燕抓著兒子肩膀使勁搖著。
“什麼早戀？——你打呼嚕，我根本就睡不著！”
“我打呼嚕你就睡不著？這麼多年了，也沒見你睡不著啊！怎麼突然受不了了？啊——！你現在開始嫌棄我了！你翅膀硬了，我就沒用了！……”正像昊天預想的，吳燕開始哭天抹淚了。
吳燕哭了一會兒，見昊天沒有反應，就說︰“你回床上再睡一會兒吧，飯好了，我再叫你。”
……
第二天，吳燕醒來時，發現昊天依然是趴在窗前望著外邊發呆。
“我又打呼嚕了？”
“媽，我是不是神經衰弱啊？你一翻身，我都醒。——其實好長時間了！我每天上課，這腦袋都昏沉沉的！有時還頭疼，老師講的啥都听不進去！”
“學習累的吧？都這樣！媽媽以後不翻身了！”
“你睡著了，哪里還能控制自己呀！”
“那咋辦？”吳燕無計可施。
“要不——，開點安眠藥吧…… ？”
“那絕對不行！那種藥刺激大腦，吃了它，記憶力都會下降的！——你的大腦，可不能受半點刺激！”
“那也比睡不著覺頭疼強啊！”
“再想想辦法。”
白天，吳燕到藥店買了一瓶刺五加和谷維素，讓兒子服用。
但是又兩天過去了，兒子依然失眠。
晚上，該睡覺了，可吳燕一心想等兒子入睡之後自己再睡。
“媽，你這麼看著我，我咋睡呀？——都讓你看毛了！”昊天翻來覆去，還是睡不著。
“那——咋辦？”
“我睡沙發！”昊天抱著枕頭離開臥室。
“別，還是媽睡沙發吧！你連著幾天都沒睡好了！”
吳燕躺在沙發上，翻過來調過去，怎麼也睡不著。自昊天出生以來，這是她第一次離開兒子，單獨睡覺。沙發很窄，可是她卻覺得空蕩蕩的，空得心里發慌。她幾次走到臥室門口，听到兒子睡得正香，她又輕手躡腳地回到沙發上。
夜，太長了！夜，也太黑了！連路燈都已關閉了！客廳的窗簾沒有拉上，她躺在沙發上，就能看到天上的星星。失眠的痛苦她太了解了！過去的歲月里，她記不清有多少個不眠之夜，她就是數著星星而熬到天亮的。
後來因為優秀的昊天，她的心里漸漸才踏實下來。似乎孤獨、失落、苦悶以及生活的艱辛也離她漸行漸遠。昊天成了她的一切，她沒有時間和精力去想別的。尤其是忙完一天之後，躺下來，看看身邊的大兒子，她的心里既滿足又踏實。她慶幸自己有了昊天！慶幸自己把他生了下來！慶幸兒子如此優秀！——但是，兒子失眠是眼前最大的問題。長此下去，別說北大、清華，恐怕身體都要出問題的！唉！為今之計，只有讓他暫時單獨睡了！
早晨起來，昊天見母親正在整理另一間臥室，心中竊喜。但看到母親的黑眼圈，又不由得有些心疼——媽媽一定是一夜未睡！他急忙給梓軒和君翊發微信︰“謝謝二位妙計，大功告成！”
吳燕收拾好另一個房間，說︰“我住北屋了！你在南屋，南屋你都習慣了。”
昊天在衛生間里洗漱，口里含著牙膏，含含糊糊地說︰“謝謝媽！”
吳燕到南屋，先是替昊天疊上被子，然後又找出自己要用的床單等用品。
突然，昊天的手機“嘀嘀”響了兩聲，是微信。她拿起來看看︰董梓軒？看看他說什麼。這一看，非同小可，只見前面昊天說︰謝謝二位妙計，大功告成！
接下來是董梓軒回復︰恭喜兄弟！終于有了自己的獨立空間！
……
“吳昊天，你給我出來！”吳燕氣得血一下子就沖上了頭，“你就那麼討厭你媽？竟然和別人合起伙來欺騙你媽？我一個人辛辛苦苦地把你養這麼大，換來的就是讓你嫌棄？”
吳昊天被媽媽的突然爆發驚著了！他急忙跑出衛生間，接過手機一看，立刻如五雷轟頂，徹底懵了！——幾個晚上的苦肉計，功虧一簣！他太了解媽媽了，這種事，以後想都不要再想了！
暴風雨已經開始了，他只有承受，別無他計。他慌忙間，把刀、剪子以及所有利器都收起來，以防媽媽的極端反應。同時，他手機也沒敢離手，以備隨時撥打120。他知道，這次母親不見血怕是不會收場了！
昊天跪在地上戰戰兢兢地觀察著歇斯底里的母親，寸步不離。
……
“篤篤”，一陣敲門聲。昊天急忙開開房門，是大姨！
“大清早地，你們這是唱的哪出啊？老遠就能听到！也不怕鄰居笑話！”大姨進門就責備道。
“我現在還怕誰笑話？自己的親生兒子都嫌棄我，我還活個什麼勁啊？——我還不如死了啊！”又是哭天搶地的。
大姨了解了情況，把吳燕從地上拉起來，說︰“這算個啥事啊？孩子那麼大了！——再說，還是個男孩兒，他自己要個單獨的房間不是很正常的嗎？咱這兒又不是住不開！分開住，彼此都方便不是？”
“你說的這叫什麼話？我是他媽，他是我兒子，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們住一起有什麼不方便的？”
“可是，昊天畢竟是大小伙子了！”
“大小伙子怎麼啦？他就算是大老爺們兒，他也是從我肚子里生出來的！還有啥可回避的？你們別把事情想的那麼齷齪好不好？”
“看你說啥呢？——你打听打听，誰家這麼大的孩子不是單獨一個房間？”大姨還是盡力勸解道，“現在這個年齡的孩子，正是叛逆的時候，昊天不錯了，啥事都听你的！但是，你也不能把弦拉得太緊，不然，會斷掉的！”
“叛逆？他憑啥叛逆？他逆反誰？——我要不管得緊點，將來讓他也像你兒子似的只考個浙江大學？他是我兒子，我為他付出了一切，他听我的難道不應該嗎？我做這一切，為了誰？還不是為他好嗎？”
……
不管怎麼樣，有姐姐的安撫，吳燕總算安靜下來了。但是，昊天依舊還得和母親住在一起，沒得商量。
“姐，你今天咋這麼早就來了？”吳燕問。
“今天鄰居來早市賣秋菜，我就跟車來了。”姐姐從包里拿出一個信封，“這是今年咱家土地轉包款，小弟說，他那份也給你！——還有，我給你帶來幾件衣服。看看你，成年穿那兩件衣服，打扮的像個老太太！誰能看出你還不到40歲啊？”
“姐，我還沒到要人扶貧的地步！這些衣服你還是拿回去吧！我們家日子還可以。我兒子出色，不僅能給我省錢，還能給家里增加收入呢！——每個月月考，都能拿獎金。”吳燕顯然對姐姐的居高臨下有些不滿。
“咱們是一母同胞，跟我，你還客氣啥呀？你說你，吃頓飯，菜里的肉，你一口都不動。還不是舍不得？我看著都心疼！”
吳燕見昊天已經回到房間，就說︰“姐，我們的日子真的還不錯！你看房子是學校給出的房租。我在學生公寓還有一份工資，再加上家里的土地承包款，我不缺錢！”
“不缺錢？那——你為啥非要過這種苦日子？”
“我苦，只是苦著自己，沒苦著孩子啊！”
“你們只有兩個人吃飯，就差你那一口了？”姐姐疑惑地問。
“這你就不懂了！我就是要給孩子一點壓力，讓他知道，他媽為了他有多不容易！這樣，他學習才有動力啊！”
突然，臥室的門開了，吳昊天站在門口。
“媽，你這樣做，有意思嗎？不折磨我，你的日子就過不下去，是不是？”說完，奪門而出，一口氣跑到學校。
他本想到教室里一個人靜一靜，可沒想到，遇到了路嘉怡。兩人話不投機，嘉怡就一個人下樓。
……
嘉怡遠遠看到爸爸和明老師在一起聊著什麼，她慢悠悠地走出教學樓。
這時，吳昊天的媽媽風風火火地跑進校園。和明老師簡單地說了幾句話，就向教學樓跑來。陳川則站在原地看著他們一行人進樓。在門口，他們與嘉怡相遇了。
“你怎麼在這里？看到我兒子了嗎？”吳燕用懷疑的眼光盯著嘉怡。
“他在我們教室里。”
“他是實驗班的學生，怎麼會在你們教室？——大放假的，你來教室干什麼？是不是你們定好的，在這兒約會？”吳燕用狐疑的眼光盯著嘉怡。
“你有病吧？你想象力也太豐富了？你以為你兒子是誰呀？真把他當王子了？”
听到嘉怡氣惱地喊聲，陳川急忙也跑過來，問︰“怎麼啦？”
“怎麼了？我兒子這一陣子就心神不寧的！今天又一個人偷偷跑到學校！這不，你女兒也一個人來學校了，這都是偶然的嗎？世上哪有那麼多的巧合？”
“什麼巧合？我在這兒等我爸呢！——不行啊？你自己的兒子你沒看住，你怨誰？有本事你把他拴在褲腰帶上呀！——變態！”路嘉怡氣憤地回敬道。
听到女兒叫自己“爸爸”，陳川激動不已。但是，看到吳燕這樣對待自己的女兒，又忿恨難當。
“昊天媽媽，希望你說話要有點分寸，當長輩的——不要信口開河！你這樣做，不僅傷害了我女兒，也玷污了你自己的兒子。以後說話，最好請先過過腦子！”陳川摟過女兒。嘉怡剛才和吳燕爭吵時，絲毫也不怯懦，而此時依偎在爸爸懷里，她的眼淚刷的流了下來。
“還不嫌丟人哪？”吳昊天也出現在樓門口。
明皓不知是喜，是憂。陳家父女切切實實地向前邁了一大步，著實可喜！可是，吳昊天回去之後，結果會如何呢？他不敢想象。但畢竟有昊天的大姨跟在身邊，希望不會再鬧出亂子。
……
事情往往是怕什麼來什麼。明皓希望不要出亂子，可是，吳昊天的麻煩還是沒有結束。
第二天早自習課間，昊天來到八班教室，想替母親給嘉怡道個歉。可是，還沒等他開口，路嘉怡就氣哼哼地說︰“吳昊天，我跟你就是同學！希望你不要想多了！否則，連朋友都沒得做！”
“我媽說話就那樣！你別往心里去！——我替她給你道歉還不行嗎？”
“你媽是個什麼樣的人，我了解。但是你——，我真是錯看你了！”
昊天被這番沒頭沒腦的話弄糊涂了︰“我……怎麼啦？”
路嘉怡從書包里拿出手機，打開微信，送到昊天眼前︰“你還裝？——你這說的是啥？”
“吵啥呢？——我看看！”董梓軒從身後過來，搶先拿到手機，一看微信內容，就急了，“吳昊天——！你小子太不地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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