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家寶詢問，嘉怡很憂傷地說︰“是奶奶，——奶奶病了！”
“奶奶病啦？什麼病？——你怎麼沒告訴我？多長時間了？”家寶急切地問。
“你一直心情都不好，我哪敢告訴你呀？讓你到家里吃飯，你都不去！”
“我……”家寶沉吟一下，看看嘉怡，說，“看你昨天打架那個勁頭，怎麼也不像被嚇得連家都不敢回的樣子呀？”
嘉怡停住腳步，說︰“你的意思是——我是裝的？”
“我——也沒那麼說呀？”
“你就是這個意思！”嘉怡提高了聲音，“好——！就算我是裝的！可你說說，我為什麼要這麼做？或者說，我們——為什麼要這麼做？這麼長時間了，你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你只是折磨你自己嗎？——全家人都為你擔心，你知不知道？老師、同學都為你擔心，你知不知道？張奶奶想念你，你就立馬跑去陪著了！這一點，咱們全家都支持你！——可是，爺爺、奶奶就不想你嗎？你這麼避而不見，難道不是在折磨爺爺奶奶嗎？——是！我們是要用責任心來綁架你，逼你回家。這戲既然演不下去了，索性就不演了！——何去何從，你照量著辦！”
“我說不回去了嗎？”家寶看著生氣的嘉怡，“有妹妹這麼跟哥哥說話的嘛？”
嘉怡笑了！說︰“別那麼沒羞了！還哥哥呢？——有哥哥讓妹妹操心的嗎？”
……
下午關鍵的項目4x400米接力就要開始了，董梓軒不停地向大門口張望。
明皓把四個接力隊員叫到一起，安排順序︰“梓軒最後一棒。看看誰跑第一棒？”
“誰跑第一棒都沒把握！咱們肯定跑不過七班了，只能努力爭第二吧！——就算能爭來第二，最後的5000米張玉新能跑第一，還得賭七班別得第二名。關鍵是，接力給雙分！七班要是拿了第一，一下子就比咱們至少多4分！”梓軒有些灰心喪氣。
“勝敗乃兵家常事。別把輸贏看得那麼重，大家盡力就好！”明皓安慰道，“那——第一棒就趙君翊了，別擔心，落下點不要緊，後邊同學再往上追吧！準備上跑道！”
“我這心里真是沒底！”趙君翊一副無奈的表情。
“沒辦法，矬子里面拔大個，非你莫屬了！——勝負不是最重要的！”明皓鼓勵道。
“精神文明獎丟了！體育團體總分在上不去，可就窩囊到家了！”董梓軒他們幾個拎著跑鞋進入場地。
……
“我，…… 我——來了！…… 沒晚吧？”吳昊天上氣不接下氣地出現在眾人面前！
“你可來了！——我以為你被你老媽看死了，出不來呢！”梓軒樂壞了！抱起昊天掄了一圈。
昊天說︰“我說特別想吃排骨，我媽就去買了。我趁機就跑過來了！”
梓軒對趙君翊說︰“行了，你歇著吧！”又對其他幾個人說，“這回——拼了！干掉七班！——加油！”
“加油！”幾只手聚攏在一起，信心滿滿地大聲喊道。
“那就調換一下，昊天休息一會兒。董曉通第一棒，曉通百米搶跑快，後程即使乏力也不要緊；朱世博第二棒；昊天，你跑第三棒；最後一棒，梓軒。”明皓重新分配完畢，學生們個個摩拳擦掌。
比賽開始，前兩棒，七班、八班一直在第一與第二間交互領先。兩個班的學生也都在看台上坐不住了，一個個都跳著腳吶喊助威。李大奇把鼓槌掄得飛快，聲聲戰鼓格外壯威。
到第三棒，吳昊天，步伐十分矯健。他緊緊地握著手中的接力棒一步一步努力地向前跑著。他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聲，“咚”、“咚”、“咚”…… 他知道，這不是累的，而是激動。從小學開始，他就向往著自己也能和其他同學一道在跑道上盡情馳騁，但是，從未如願，因為他——只能學習。
他知道自己很能跑，在體育測試中，他的成績總是第一。但是，母親卻從來都不準許他參加運動會。昨天，一百米預賽剛結束，就被媽媽押解回家，他家所在的狀元城就在學校對面，學校的廣播聲清清楚楚地傳到他的耳中，他表面上是在看書學習，可內心，像是有無數只爪子在撓著他。
下午，好不容易支開了母親，他換好了服裝鞋子，就急奔校園。
此刻，在賽場上，他猶如出籠的鳥、脫韁的馬，盡情地飛翔、馳騁。在他前面只有一個對手，能有六七米的距離。他奮力追趕著，同學們的戰鼓聲、吶喊聲給了他無窮的力量，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熱血澎湃。
與前面選手的距離越來越近，還有一米！最後一個彎道之後是筆直的跑道，吳昊天咬緊牙關，——追！——在距離接力區還有5米的地方，他終于趕上了對手！
董梓軒大喊道︰“我來了——！”此時，第一已毫無懸念。八班早已沸騰了！
……
比賽剛剛結束，廣播里就傳來了更激奮人心的消息︰“現在大會播送一條喜訊︰在剛剛結束的高一男子4x400米接力比賽中，由朱世博、董曉通、吳昊天、董梓軒組成的一年八班代表隊以3分48秒的成績打破了我校該項目3分52秒的記錄。讓我們向他們表示熱烈的祝賀！”
幾個同學在場內激動地抱在一起，轉著圈兒跳躍著。而吳昊天更是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淚。
杜濤過來對明皓說︰“想不到，吳昊天成了你的殺手 了！”
明皓說︰“4x1，他是沒參加，不然，你們也拿不到第一！你就偷著樂吧！”
“你現在的目標不是第二了吧？這一個男子接力第一，得雙分，你就拿了14分。沒想到，還破了記錄！又加7分，這一項你就撈了21分！前面的五班就超出你們二十多分，但是，就剩下女子接力和男子5000米了！接力，他們班比你們強，但你們班女生第二是沒問題的。所以拉不開分數。至于5000米，是你們的強項，張玉新穩拿第一呀！但是，5000米，他們要連續拿個第二第三，——這分數就不好說啦！”
“第二第三，非你班莫屬啊！莫非——你要給五班放水？”明皓踢了杜濤一腳。
“嗯——我最近比較饞酒 ……”杜濤話沒說完，明皓的手機響了，拿起一看，是吳昊天的媽媽。
“明老師，你告訴吳昊天，讓他回來給他媽收尸！”沒容明皓說話，那邊就掛斷了電話。
“嗨！嚇唬人呢！不用管她！——這個家長，可真是個極品！”杜濤說。
明皓說︰“這個女人，可說不準！你幫我照顧點班級！——不行！你去叫黎露照顧咱們兩個班級，你隨後開車過來！”
“好！——哎，他家在哪兒啊？”
“我家對面那個樓，三單元，401。”
明皓叫上吳昊天立刻離開賽場。
……
昊天和明皓氣喘吁吁地跑上樓，敲門，沒有回應。昊天急忙用鑰匙開開門，兩人進屋，只見室內地上凌亂不堪。玻璃杯碎片和豬排骨散落一地，吳燕歪靠在沙發上，右手拿了一把水果刀，左手手腕流著血，地上也有新鮮的血滴，像是剛剛滴下的。
“你，——你竟然學會騙我啦！要不是學校的大喇叭公布你們接力的成績，我還蒙在鼓里呢！你翅膀硬了，是不是？開始和你媽對抗了！你不是要自由嗎？那好，——你說！你是要自由，還是要你媽？你要是選擇自由，我現在就成全你！”吳燕聲嘶力竭地哭喊。
吳昊天沖過去，欲奪下母親手里的水果刀，可是，吳燕動作更快，她突然站起身來，用刀抵住自己的咽喉。
“你別過來！你敢亂動，我就死給你看！”
明皓說︰“大姐，咱冷靜點！昊天知道錯了！他不該欺騙你。咱們有話慢慢說，你看好不好？別激動！激動也解決不了問題，不是嗎？”
吳昊天立刻跪在地上，下跪，對于他已成為一種常態。
“媽——，我錯了！以後我全听你的！你讓我干啥我就干啥。你不允許的，我絕對不再犯了！”昊天淚流滿面，咬著牙哽咽著說。
杜濤也到了，見狀勸解說︰“大姐，昊天畢竟是個孩子！惹你生氣了，打一頓、罵一頓就完事兒了。咱不興這樣的！傷了你自己，你遭罪，孩子心里也難受不是？你舍得讓你兒子內心痛苦嗎？”
“他內心痛苦？他知道我這些年的痛苦嗎？十七年了！這十七年，我過的是啥日子？你們叫我‘大姐’，實際，我不比你們大呀！還不是生活磨的嗎？可是，即使是吃了上頓沒下頓，我都沒委屈過他呀！我這輩子算是毀了！——我的全部希望都在他身上，我是全心全意地培養他，可他，——就這麼傷我的心哪！”吳燕嚎啕大哭。
明皓說︰“昊天媽媽，我們知道你不容易，有什麼不痛快的，咱們以後慢慢說，還是先看看傷口，行不行？”
“媽——，求你了！把刀放下，咱去醫院吧！”昊天央求道，他的額頭豆大的汗珠子滾落下來。
“你給我發誓——不行！你發的誓太多了，我不相信！”吳燕依然沒有放下刀子。
明皓看到昊天頭上的汗水，覺得不對勁兒，往下一看，大吃一驚︰“啊？昊天！你跪在玻璃碴子上了？”他急忙拖起起吳昊天，“流了這麼多血！”
“啊——？兒子！——血！……”吳燕這才驚慌失措地扔掉刀子，她自己卻暈倒了。
“玻璃碴子扎到肉里了，快去醫院吧！”明皓抱起昊天，杜濤扶著吳燕，慌忙下樓。
“這……多疼啊！這孩子，——愣是忍著！”
多虧杜濤開車過來的，他們把母子倆送到醫院。吳燕並未傷及動脈，簡單包扎一下就沒事了。而昊天由于多個碎片嵌入，處理起來稍微麻煩些。
“疼吧？你可真能忍，跪了那麼久！”看著血肉模糊的膝蓋，明皓心里說不出的痛。他摟著昊天的頭，不想讓他看醫生處置。
“老師，我不怕！看得多了，心都麻木了，無所謂疼不疼了！”昊天淡淡地說。
明皓感到一陣揪心——才多大的孩子呀！
……
晚上，從吳昊天家出來，董梓軒一個人在街上逛了很久。
嗨！都怨自己！如果不是自己把分看得那麼重，昊天也不至于從家里逃出來啊！——梓軒陷入深深的自責之中。
原本在運動場上看到明皓和昊天一起急匆匆地離開，他心里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無奈，自己是體委，還有未完的項目以及閉幕式，他實在脫不開身。直到大會全部結束，他才跑到昊天家。沒想到，被剛剛從醫院回家的吳燕給罵出來了。得知他們母子都受了傷，梓軒心里很不是滋味。
唉！如果自己中午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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