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不管是從身邊飛馳而過的車還是匆忙路過的行人,許若听不到他們發出的任何聲音,鐘晴站在他的面前,用這輩子他從未見過的受傷表情看著他,那一瞬間,許若覺得自己罪無可恕。
許若硬撐起來的微笑很勉強︰“你、你在說什麼啊?”
“一千萬,讓他幫你隱瞞對吧?許若,你的腿是可以治愈的吧?”鐘晴深吸了口氣,道︰“坐了三年的輪椅,你感覺很好嗎?”
許若雙手死死握著輪椅的扶手,他沉聲道︰“是不是顧修跟你說了什麼?”
“你在轉移話題?還是根本不想承認?”鐘晴太了解許若了,就像許若了解他一樣,許若從謊就是這個樣子,他在不安。
鐘晴感覺自己天旋地轉,如果不是唯一的理智在支撐著她,她可能會暈倒在這里。最相信的朋友騙了她整整三年,這三年,許若明知她的內心每天飽受煎熬,自責和痛苦反復灼烤著她的靈魂,可他依然選擇隱瞞真相。
時至今日,為什麼已經不重要了,鐘晴深吸了口氣,什麼都沒說直接轉身離開。
有那麼一瞬間,許若想沖動的站起來去拉住她,可方左卻在輪椅後按住了他的肩膀,顧修的手下一直在跟著他們。
“許先生,我們先回去吧。”
許若咬著後槽牙,看著鐘晴踉蹌離開的背影,心中悲傷瘋狂擴散。
謊言從說出口的那天,就注定會被戳破,許若曾經想象過無數個鐘晴知道真相後的場景,可當它真的發生了,卻還是讓許若痛苦到難以接受。
是他的錯,自以為聰明的用最拙劣的謊言騙了鐘晴,他利用了她的愧疚,把她綁在身邊,他以為倆人朝夕相處的關系能感動鐘晴,可現實是鐘晴不但沒有被感動,反而在知道真相後失望的離開。
“方左,我是不是做錯了?”
回去的路上,許若茫然的開口。
方左緩緩道︰“既然這是您的決定,您早就知道這是對是錯了。”
是啊,早在說出那句謊話之後,許若就知道自己那麼做是錯的,尤其是無數次看到鐘晴在角落里咬牙無聲哭泣的時候,他同樣不好受。
“她會原諒我嗎?”
“您應該知道的。”
是啊,許若知道這個答案,他問方左不過是想求一個希望的答案讓自己放心罷了,可現實是殘酷的,他可能永遠都得不到鐘晴的原諒了。
另一邊,鐘晴一路走回鐘式集團,穿著高跟鞋的腳都沒知覺了,直到她坐到椅子上的瞬間,才感覺到鑽心的疼痛從腳底傳來。
疲憊的扶著額頭,鐘晴看了一眼對面睡的正香的魏嵐,咬牙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
是她當初相信了許若,是她這些年在國外沒有懷疑過許若的腿,是她以為許若不會騙她,一切都是她的“以為”,一切都是她太傻了。
鐘晴背對著桌子,看著落地窗外的城市風景,她哭的特別丑的臉映在玻璃上,抹一把眼淚,就哭的更厲害了。
一張紙巾遞到她面前,鐘晴想都不想的接下。
“你繼續回去裝睡吧,我哭一會兒就好了。”鐘晴把紙巾捏在手里,對身後的魏嵐說道︰“還有這件事別跟顧修說,我不想讓他以為我是個傻子。”
又一張紙巾遞到鐘晴面前,後者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
“你是不是也以為我是個傻子?竟然那麼相信他?我以為許若不會騙我的……”鐘晴抹了把眼淚︰“原來他的腿早就已經好了,剛才我清楚的看到他的腿在動。”
“顧修說的是真的,他真的裝了三年,我真是太傻了。”
鐘晴哭的梨花帶雨,十分傷心,身後的男人又遞來一張紙巾,鐘晴擤了擤鼻子,肩膀一直在顫抖。
“知道自己傻還有事件哭?”就在這個時候,顧修的聲音突然從身後響起,緊接著不遠處魏嵐的工作位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鐘晴僵硬的轉過頭,正好看到顧修把紙抽盒放回桌子上,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
鐘情還沒擦干淨的眼淚,讓顧修皺起眉頭,想到她哭泣的原因是因為許若,顧修有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魏嵐揉著屁股從地上爬起來,擦了擦嘴角的口水,道︰“二爺?我不是在做夢吧!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之前顧修給自己放的假有半個月,到今天還沒到一個星期,他竟然就回來了?到底是因為放不下工作還是因為……魏嵐看了看眼眶紅了一圈鐘晴,聰明的閉上了嘴巴並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顧修站在鐘晴的工作位前,雙手環胸的看著她︰“你有沒有話想說?”
“你的猜測是對的。”鐘晴低頭悶聲道。
“還有呢?”
鐘晴咬牙︰“對不起。”
“恩?”
鐘晴抬頭,眼淚汪汪的看著顧修︰“你有完沒完?我都說是你對了,還想讓我說什麼啊!”
顧修彎下腰,雙手撐在桌子上,臉突然靠近鐘晴,後者縮著脖子,被嚇了一跳。
“當年你為了許若,放棄了你辛辛苦苦創建的工作室和品牌,放棄了你的夢想和追求,為了一個許若,你和所有人斷了聯系,事到如今你不但失去了對他的信任,在事業上也一事無成,這就是你的追求嗎?”
顧修的話,如一記重錘打在鐘晴的頭上,她為了照顧許若放棄了自己的追求,如今看來不僅是傻,而且可笑至極。
“不管什麼時候,你都不應該放棄重要的東西,至少是對你而言很重要的。”顧修在鐘晴的耳邊說道︰“你永遠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你能做的,就是把握現在擁有的一切。”
鐘晴的鼻頭一酸,她道︰“重要的東西里……是不是也有重要的人?”
顧修知道她在說什麼。
“重要的人失去了,還會有找到的一天嗎?”鐘晴的手不自覺的握緊拳頭,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說出這種話,沖動跑在了理智之前,她潛意識中問出的話,其實就是她內心深處最在意最不敢開口的東西。
當她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之後,慌張的踢開椅子,假裝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去忙工作,顧修也什麼都沒說,直起身走回了辦公室。
鐘晴的額頭抵在電梯門上,想起自己剛才問出口的話,真的是太可笑了。
當年說和顧修兩不相欠的是自己,回國後親口說出從未愛過他的也是自己,而剛剛,說出那樣話的人也是自己。
理智告訴鐘晴,她和顧修不會在一起,可心底的某個聲音卻在咆哮著不夠,在馬爾代夫的那個晚上顧修喝醉酒說出的話,是不是也證明他還在乎自己?
鐘晴不敢確認,也不敢相信。
但就像顧修說的,她曾經為了贖罪和許若離開a城遠走他國,放棄了自己曾經最熱愛的事業,那個決定真是太傻了。可事已至此,她怎麼還有挽回的余地呢?
“叮。”
電梯門打開,鐘晴打起精神準備工作,卻突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池瑞?”鐘晴不確定的叫出這個名字,不遠處的池瑞轉過身,雖然氣質變了很多,但他真的是三年前鐘晴創立工作室後第一個應聘的員工。
“鐘晴!”池瑞卻像是看到了什麼恐怖的畫面一樣,連連後退幾步,然後轉身跑開,鐘晴不解的追過去,發現在十一樓顯眼工作區域之外,還有一處隔離開的工作區,鐘晴剛走進去,兩只腳就釘在了原地。
和當年她在寫字樓里一模一樣的裝潢布置,就好像是把工作室整個搬來一樣,鐘晴還以為自己穿越了,一瞬間回到了三年前她夢想開始的地方。
熟悉的桌子熟悉的裝潢,從地板到桌椅到裝飾用品,都是鐘晴親自操辦的,而眼前的這個不大的工作區,和她當年布置的一模一樣。
沐橙泡了杯咖啡,哼著小曲兒走進來,在看到鐘晴的瞬間也愣了下︰“鐘、鐘晴?”
躲在板子後面的池瑞探出頭,無奈的走了出來。
鐘晴吞咽著口水,完全忘了自己應該做的工作,她看了看兩個熟悉的面孔,道︰“你們最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三年前你不辭而別,工作室難以維持下去,我和池瑞本來想再去找工作的,沒想到顧總聯系了我們,說想雇我們來這里上班。當我們來的時候,就發現是這樣了。”沐橙道︰“後來我和池瑞會寫字樓看了,才發現這里的所有東西都是從寫字樓里面原封不動的搬回來的,就連桌子擺放的位置和角度,都和原來一模一樣。鐘晴,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對嗎?”
鐘晴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到現在為止,設計部只有我和池瑞兩個人,你的桌子還留著。前陣子听說你回來了,魏秘書叮囑我們先不要在你面前露臉,可能是顧總還沒有準備好跟你解釋這件事情……”
鐘晴後退兩步,跌坐在椅子里,想起剛剛顧修說過的話,她只覺得頭皮發麻。
原來他早就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就做了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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