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就算這些都是真的,你也可以選擇留下啊!”就像當初她為了他,放棄了自己從小到大的“出國夢”,所以為什麼他不可以為了自己而留下呢?
“我為什麼要留下?”剛才還算平鋪直敘的口氣,現在突然驟冷。
他反問她︰“陸遙,你憑什麼讓我留在一個……一個讓我從小沒了父親,被人戳著脊梁骨罵自己母親,受盡所有難堪的嘲弄辱罵和不分青紅皂白的毆打,把我害成這樣的人的家里!!!”
“那只是場醫療事故!”她早該知道的,他突然說出國,要離開她,是因為知道了當年他父親去世的真相。
“阿峰,那件事是陸勻做錯了,他不該隱瞞你,可是你看他已經知道錯了,他這麼多年一直很愧疚,所以他才把你帶到我們身邊想要彌補這一切。”
“‘只是’?”路君峰的無動于衷讓陸遙越來越驚慌失措,她寧願他罵他們,大聲斥責,也好過他現在這麼冷靜,像是早就做好了所有的決定,也根本不會再听她的解釋。
“我不求你原諒他,但你能不能考慮一下我,你說過你愛我勝過這世上的一切,你願意為了我什麼都不要,阿峰……阿峰……就當為了我,為了我……”
這世上最讓人感到痛苦也最為無奈的,就是去祈求改變一個連自己都明白無法改變的決定。
可是陸遙不想放手,她怎麼能放開他的手呢……
他是路君峰啊,是她的路君峰啊!!!
相反陸遙的激動,路君峰卻異常冷靜,連坐在書桌前的姿勢都不曾改變過。
說的話更是殘忍至極!
“我會在m國讀本科,然後考研,申博,如果可以,我會選擇定居,一直留在那里。”
心口撕裂般的疼,讓陸遙不禁彎下腰。
“為了你留下?”他搖了搖頭,口氣中略帶了點惋惜,“原來可以的,原來的我為了你就算去死也不會猶豫,可是現在不會了,我不會再為了你做任何愚蠢的事。因為在你心里,我只是一個不可或缺的人,你只是需要我,和愛不愛我無關。”
“我、愛、你。”陸遙捂著心口,一字一字地帶著哭腔。
“是啊,你愛我,可你再愛也比不上你爸爸,五年前你為了他能忍受張偉對你的動手動腳,五年後你依然為了他,為了不讓張偉把你口中那場‘醫療事故’抖出去影響你爸爸的仕途,可以毫無底線地任由他擺布。”
路君峰今天晚上一直在極力保持的冷靜,突然在這一刻有了土崩瓦解的前兆,黑白分明的眼楮中悄然浮上痛心疾首,恨到極致後卻是一切都已無所謂的自暴自棄。
“拿皮帶捆手,穿初中校服,蒙上眼楮……好玩嗎陸遙?”
陸遙整個人都在發抖。
“那些……那些照片……”
“是啊,那些照片在各大論壇里被瘋狂轉發,不過你不用擔心,不會有人認出照片中的人是你,除非是像我一樣和你異常親密的人。”
“阿峰,我可以、可以解釋的……”
“我知道是他逼你,他也只是拍了照片,沒對你造成什麼傷害。可是陸遙,你為了你爸爸,為了不讓我知道這件事,為什麼可以做到這種地步!你那些清高和驕傲呢,你的‘眼里不揉沙子’呢!你過去對我說的話做的保證全是假的,你在乎的永遠只有你的那個世界,你見不得的骯髒只存在于我這個世界,和你的世界毫無瓜葛。”
陸遙很想告訴他,她會願意任由張偉那個人渣擺布拍下那些照片,並不是想要替陸勻隱瞞,更無關于她在乎他的仕途,陸勻應該為自己做錯的事情付出應有的代價,陸遙不是個是非不分的人。
可她卻無法反駁路君峰,因為他指責她做這一切是為了不讓他知道!
沒錯,她存的就是不讓他知道的心,哪怕全世界都知道陸勻是個什麼樣的人做過什麼事,她都可以不在乎,她唯一在乎的只有他!
她怕他在知道了一切後像今天一樣對她說出那麼多絕情的話,更會做出離開她的決定!
“是不是不管我現在說什麼你都不會再相信了?”
“你還想說什麼?”
陸遙站在他身後,看著他的背影,流著淚搖頭。
“一切都已經結束了,陸遙,你總是掛在嘴里的‘兩清’,這一次,我們之間真的可以兩清。”他低頭,看到身後那雙雪白的赤足與深褐色的地板形成強烈的視覺對比,像兩個不該同時存在的世界,一個溫潤如玉,一個冰涼如霜。
“陸遙,以後我不在你身邊,你要記得好好吃飯睡覺,除此之外家里的事情能不動的就別去動,免得弄傷你自己。還有,你從小體寒,不要……不要總是不穿鞋踩在地板上,涼……”
陸遙捂住嘴,將所有的哭喊壓抑在胸腔之內,她知道自己現在還不能絕望,更不可以崩潰,只要他還沒走,只要他還愛她,她總有辦法,總會有辦法留住他!
陸勻推開小房間的門,沒急著走進去,他站在門口看了眼自己女兒的房間。
鋼琴被堆在角落處,已經淪為了她的“儲物櫃”,被各種玩偶,書本,小玩意兒堆滿;書桌上倒是干淨,一點都看不出是個剛經歷過高考的人,她那些書和習題冊都搬去了隔壁房間;書桌是僅僅六十公分的簡易書桌,書櫥用紙板箱替代,衣櫥也很簡易,甚至堪稱簡陋,還有這張床……
陸勻的眼眶紅了一圈。
“是爸爸不好。”他知道她沒睡,這麼熱的天,她把自己捂這麼嚴實,怎麼可能睡得著?
他走到床邊,看著被子里蜷縮成一小團的人。
直到現在他才發現自己錯得多離譜,他愧疚了半生,可他的愧疚只針對過去那件事,和對路君峰那個孩子,他從沒覺得虧欠過自己的女兒。
他只知道一味的指責她,要求她,更是把她當成能減少自己愧疚的“工具”,強迫她接受自己的決定,從不考慮她的想法。
他忘了她也會受傷也會疼,往常她哭著喊疼的都是些小傷,無足輕重,是沒幾天就能痊愈的傷口;這個孩子,越重的傷越咬緊牙關一聲不吭,就像當初逼著她把房間讓出來,她吵過鬧過爭過,可把她趕去小房間這麼多年,她從不曾抱怨過一句。
他總說她像她媽媽,驕傲,清高,不可一世,又像他自己,自私,現實,刻薄,可原來她最像她外公,越挨打,越堅韌。
“沒關系,等你讀了兩年大學拿到交換生的資格,爸爸就送你出去,去m國,你喜歡加州,那我們就去念加州的大學,uc也在那兒。不過是分開兩年時間,即使是這兩年,寒暑假你也可以去看他,畢業後你們想結婚就結婚,不用理會國內的……身份關系。”
“遙遙,一切都是爸爸的錯,他想離開是因為我,和你沒有關系。”陸勻坐在女兒床邊,抬起的手卻不知該如何落下,最後,只得收了回去。
“你別這樣,不管發生什麼事,還有爸爸在呢……”
父親,是永遠站在你背後,在你腳下生風時緊跟在身後,當你踉蹌摔倒時及時扶住的人,可對于現在的陸遙來說卻是一切噩夢的根源。
除此之外,她從小到大心目中的“陸勻”也已經離她遠去,其實她早該明白的,沒有人能真正看透一個人,她不過是自以為是把自己的看法強加在他們身上,而就連這些“看法”都是毫無意義的 “自我意淫”。
所以,她憑什麼去怪他們變了,不再是她心里的那個人!
“爸爸……”陸遙終于拉被子,長發胡亂地貼在臉上,看不清表情,聲音里濃重的鼻音听得人心疼,“你不要再說了,我什麼都不想听,求你讓我一個人呆著吧……”
陸勻已經很久沒像今天一樣,覺得某一天竟然過得這麼漫長。
光陰如梭都是快樂幸福的時光,而痛苦是永遠沒有盡頭的。
“爸爸……”
陸勻站在房間門口。
“我會……留下他!”
第二天一大早陸勻就出了門,原本研修回來可以在家休息兩天,但他把時間留給了兩個孩子。
路君峰早上起來後,還以為家里遭了賊!
後來又覺得和賊沒有關系,賊不會把客廳里的花瓶全都打翻,把櫥櫃里的東西扔的到處都是,更不會將廚房衛生間的所有排水口都堵住……
這個“賊”穿一身藍色櫻桃睡衣站在客廳里,面無表情地告訴他“是我干的”。
沒問她為什麼要這麼做,他默不作聲,又是打電話找物業又是自己上陣把家里的爛攤子一點點地收拾干淨,在做這些的空擋還有時間給她煮了碗面。
下午時她的破壞行為升級,可破壞的不再是花花草草而是她自己。
路君峰蹲在沙發前幫她包扎手指,割得深了點,血從手指上飆到了她衣服上,看著觸目驚心。
包扎完,他這次沒像之前轉身就走,而是依舊蹲在她身前,手心里是她受了傷的手。
路君峰︰“下回記得控制一下力道,家里的刀是從德國帶回來的。”
她反拉住他手腕不讓他離開,“你不生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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