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兒了?”陸遙剛踏進大廳就被人扣住了手腕,但只剎那又放開。
路君峰挨著她站,不時低聲交流兩句,在旁人看來不過是孩子間正常的說話,兩人臉上的表情淡淡的,不算很熱攏的關系。
“洗手間。”
他低頭看了她一眼,視線在她臉上巡視︰“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陸遙這才回過了神,用手背踫了踫臉後迅速換上一副委屈的小表情。
“都怪這雙鞋啦!”陸遙伸出左腳,把磨紅了的腳後跟抬起一點讓他能看清受傷的情況。
“才穿了一會兒就磨成這樣了,好痛哦!”
陸遙從小就怕疼,整個人都是細皮嫩肉做的,這種程度的“受傷”她能忍耐這麼久已算不易。
“跟我過來,不用……你就站在這兒等我,我去問服務員拿張創口貼。”一個是細皮嫩肉做的,另一個就是把細皮嫩肉放在心里疼著的。
拿眼瞧了瞧周圍的人,酒宴已經到了後半程,客人們大都喝酒談天到了興頭上,沒什麼人關注自己這邊。
陸遙拽住他的手說道︰“一會兒回了家你替我抹點藥膏就行了,貼了塊東西在腳後跟太丑。”
路君峰笑著反握住她手,真是不明白女生在對漂亮這一件事上的執著。
正打算教育她一番“名花有主的人打扮那麼漂亮給誰看”,眼角余光中瞥見一個人走進大廳。
下意識握緊手里的這雙手,相反于對方禮貌客氣的點頭致意,他回以一張面無表情甚至能稱為陰沉的臉。
直到張偉走過他們身邊坐回自己位置,他的手才漸漸放松。
“你回去吧,一會兒陸勻該找你了。”陸遙掙開他的手。
“你和他……剛才踫到了?”
“什麼?踫到誰?”陸遙朝張偉的方向偏了下頭,心不在焉地回道,“沒遇到,我洗了個手就出來了,沒看到他。”
“別去招惹他,像剛才……”
“知道啦!”她伸手輕推了他一下,把他推離自己一點距離,在他追上來前快步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看到她坐下,他正準備回自己座位,手機上收到了條短信。
“別讓陸勻喝太多。”
剛把手機揣回口袋,緊接著又來了一條。
“深灰色的西裝很好看。”
嘴角牽起的笑讓一張緊繃的臉突然生動起來,他輕輕搖了搖頭,決定一會兒回到家再和她好好說一說。
她剛才明顯是針對張偉敬的那一大杯酒,她雖然明白她對當年發生的事的不忿,可她這番舉動非常不明智,在他看來何必要和這種人牽扯不清,給自己制造潛在的麻煩。
陸遙跟著孟公子的車回去,陸勻他們還得照顧剩下沒走的賓客。
有小孟送路君峰倒是放心,走之前脫不開身,又給她連發了幾條短信讓她回了家哪里也不許去,早點休息。
小孟喝得不少,從市郊開到市區的一路上睡了會兒,等車子慢騰騰地開上了市內高架,他才轉醒。
“這都喝的什麼酒,喝了頭暈。”
“你自己酒量差,怪不到人家酒頭上去。”她將他伸懶腰時滑下的毯子撿起來替他蓋好。
他神色一變,突然一把握住她的手。
“遙遙,和我一起走吧!”
“又耍什麼酒瘋!”她笑著甩開他的手。
小孟躺在陸遙身邊,她拿毯子把他上半身包成了餃子,只露出個腦袋,腦袋上的發型雖然已經不是火紅雞冠頭,但黃到像是燒焦的顏色也沒差……
小孟在毯子後露出的一雙眼楮,盯著陸遙的側臉︰“你到底是怎麼打算的?”
“什麼怎麼打算的?”陸遙打定主意裝傻到底。
小孟不和她繞圈子,單刀直入地問她︰“所以你已經決定好了和他在一起,大學畢業後就結婚?”
“現在談結婚還太遠……”
“你跟我走吧,跟我出國!”他坐直身體,側著身面對她,“你不是從小就想出去嗎,去m國,我們去找唐斐哥,國內的大學環境不適合你,遙遙你應該明白,在我們身邊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東西太多了,我知道你最討厭這些……”
“其實到哪里都一樣,都有好人壞人,干淨的和骯髒的。”陸遙斟字酌句,不希望自己說的話太傷他的心。
因為她明白,這可能是他最後一次問她要不要和自己一起走,雖然她一直不太明白他為什麼總是擔心自己和路君峰之間的未來,不看好他們在一起,就好像他早已經看到了他們的結局。
“可有些骯髒它洗不干淨!”
車子突然急剎,前面的一輛車違法變道,孟家的司機罵罵咧咧地摁著喇叭。
在這之後,車里一時陷入了寂靜。
誰也沒說話,或者說其實誰也不敢再說,怕再深扒下去,很多秘密就再也藏不住,那些被故意粉飾起來的平淡就會頃刻間被撕得粉碎。
“早點休息。”
開門,下車,回家。
她把所有不屬于自己和這個家的東西全都阻隔在了家門之外,她只有回到了家,才能安心。
路君峰回到家時發現客廳燈亮著,家里悄無聲息,知道是她給他們留的燈,心里涌上暖意。
扶了陸勻回房間睡覺,他走到房門口,舉到半空中的手猶豫了片刻最終沒有落下,轉身回了自己房間。
誰知洗好澡剛躺上床,某個人穿著睡衣抱著枕頭睡眼惺忪地站在門口。
路君峰︰“……”
陸遙邊揉著眼楮邊走向床,聲音里疲倦重重︰“我就躺一小會兒,等你睡著我就回去。”
不容他開口拒絕,她已經爬上了床,掀開毯子自說自話地躺在了他身邊。
“陸叔叔在家。”話雖這麼說,手上卻很自然地替她拉好毯子。
“我知道,”她打了個哈欠,聲音漸漸消失不見,“他喝醉了……”
自從那次因為ss被隔離在家,兩人同床共枕了幾天後,只要是陸勻值晚班的日子,不知怎麼的兩人總能因為各種原因躺一塊兒。
什麼空調壞了,床壞了,房間里有怪味兒……反正她總能編出各種奇奇怪怪的理由賴上他的床。
他當然對她的投懷送抱欣喜若狂,可到了最後難受的卻只是他一個。
她大小姐心滿意足地酣甜睡去,他卻通常都是難受得一整晚睡不著。
所以陸遙這點喜歡睡他床的小嗜好對于他來說簡直是種甜蜜的折磨!
而今天,這家伙連找個理由都省了,更是不管不顧她爸爸就在家,就這麼大咧咧地跑來霸佔他的床。
他無奈搖頭,拿起床邊的一本書打算拋開雜念以正清心。
可看著看著,一雙眼楮不知不覺就溜到了她身上。
她背對著自己側身躺著,不知是不是睡得熱了,將毯子踢到了腳邊,他就看了一眼,感覺全身的血氣就往頭頂沖。
這家伙竟然只穿了件寬大的體恤衫當睡衣,這件體恤衫……還是自己的!
陸遙正睡得朦朦朧朧,感覺到後脖頸處某種輕柔的觸踫。
陸遙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一身的皮肉保養得白嫩嫩,一副耳垂更是像她愛吃的白色杏仁豆腐,軟軟糯糯,嘗一口能讓人齒頰留香。
路君峰正對著這塊小杏仁豆腐吃的津津有味,這塊豆腐的主人突然翻了個身,將他整個人壓在了自己身下。
陸遙在路君峰采取行動前先出了手,嚴格意義上來說是先出了嘴。
她其實于親嘴上經驗不足,因為帶她的這位師傅也是個新手,兩人都是第一次談戀愛,身邊也沒什麼前輩可以借鑒,當然孟智超那種玩弄感情的忽略……
所以對于談戀愛時該做什麼,該怎麼,兩人都是摸索著一點點前進。
就拿情侶間的親吻,從一開始的小啄兩口,輕輕地踫一下,到唇齒間的糾纏不休,每每都叫兩人內心悸動不已。
而陸遙雖然也有過主動吻他的時候,可那都是帶著懲罰或者玩笑性質,通常是小打小鬧,對于路君峰來說是非常不屑的小把戲,從不會像現在這麼……這麼深入和纏綿……
他原本不過是趁她睡著想要收個利息而已……
“阿遙……”
“阿遙,怎麼了?”路君峰的理智堪稱頑強,在喝了酒,又面對陸遙突如其來的熱情時,他屏著口氣,抬起她的臉,對于她臉上的急不可耐感到很疑惑。
以往都是他忍不住,被她及時勸止住,怎麼今天她突然就不再顧她那些“我還沒到十八歲”的正大光明的理由了呢?她這副模樣倒像是受了什麼刺激。
她推開他的手,重新吻住他,在換氣的間隙喘著氣呢喃︰“生日……很快就到了,不差……不差這幾天……”
“你在說什麼?”他忍不住笑出了聲,同時雙手扳住她的頭,不讓她再在自己身上為所欲為,“阿遙,你喝酒了嗎,喝了多少?”
“我沒喝酒。”她扁著嘴,瞪了他一眼。
“沒喝酒,那你今天這是怎麼了,我們不是已經說好了等到你十八歲生日嗎?”他雖然心里也一千一萬個地忍不了,可他是個對自我約束到了強迫癥的人,和她爸爸,和她,和自己說定了十八歲,那麼差一天他都會覺得自己違背了對他們做下的承諾,那對她是一種傷害。
沒到十八歲的陸遙,就算只差那麼幾天,在他的心里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呢!
雖說這孩子的發育很完美……
路君峰強迫自己收回落在她t恤領口的視線,極力克制住內心不管不顧想要推倒她壓著她的沖動,將她摁回床上,蓋上毯子,並出聲警告道︰“馬上睡覺,你要是再不老實,我可就真不管到時候會不會弄傷你了,你、你知道……那樣……會很疼吧?”
“疼”這個字簡直是陸遙的軟肋,萬試萬靈!
她剛才只顧順著自己心底里的想法去做,壓根沒考慮過這麼多做的後果。
她後怕地咽了口口水,乖乖地閉上了眼楮。
直到她安靜下來,他才終于舒出了一口氣。
“快睡吧……”他輕拍著她的後背。
陸遙在心里一遍遍地強迫自己快點睡覺,不要再去想今天張偉說的關于陸勻的那些話,小孟暗示的自己和路君峰的未來,她統統都要忘掉!
她在安慰自己一切都很好的同時心里始終惴惴不安,為什麼她始終有一種他會離開自己的根深蒂固的想法呢?
所以她才想要和他在一起,以各種方式在一起,想要把他拴在自己身邊。
可是,路君峰剛才的拒絕,卻在她的心底深處揭開了一處隱秘的禁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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