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陸遙回到家時,路君峰已經等了她一會兒,其實嚴格意義上來說已經等了她一個晚上。
陸遙在走過餐桌時瞥了眼,一個六寸的蛋糕置于餐桌中間。
陸勻向來不喜歡吃甜食,所以他們通常只買個六寸的小蛋糕。
“去哪兒了,怎麼才回來?”看到她回來,他關了電視,從沙發處走向她,雖然是“質問”的話,但他語氣輕柔,透露出更多的是對她晚歸的擔憂。
陸遙換好鞋正要回房間的腳步一頓。
這麼多天來,這是他開口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他還為了她的生日特地買了蛋糕,她應該感動的,對于一個被自己各種辱罵和嫌棄卻還記得給她慶祝生日的人。
可陸遙的心里沒有一絲一毫的感動,反而是一股寒意籠罩在心頭,揮之不去。
“過來,先把蠟燭吹了。”以為她還在和自己鬧別扭,他主動牽起她的手走到餐桌旁,見她沒有抽回手,他不由得再握得緊了些。
“知道你喜歡吃他們家的,特地提前一星期去訂。”
打開蛋糕盒,陸遙看到的是一整個的櫻花芝士。
這是s市很著名的甜品店“小凡花園”的招牌甜點,他們家這款櫻花芝士每天都是限量出售,雖然一小塊的蛋糕比手掌心大不了多少,卻是陸遙的心頭好,可她從沒听說過櫻花芝士可以一整個地買。
陸遙直視他的眼楮︰“他們家從來不會一整個蛋糕地賣。”
他正在插蠟燭,听到她的話,隨口回道︰“是嗎,那看來我運氣不錯,正巧踫到他們賣一整個……”
“撒謊。”
“沒錯,騙你的,”他臉上笑意盈盈,點好蠟燭後將她整個人推到自己面前,並催促著,“趕緊許個願,要不然生日就要過了!”
陸遙拉下他放置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冷聲道︰“我沒有願望。”
“那就直接吹蠟燭吧。”他沒計較她的小性子,依然耐著性子哄著她。
“我也不想吹蠟燭。”
一時間兩人之間的相處陷入了僵局,氣氛竟然比前兩天的冷戰時期更為怪異。
一個突然回心轉意討好著,一個始終油鹽不進抗拒著。
陸遙在這場尷尬中率先做出了反應,在他的注視中,從容不迫地離開了餐桌,她在走回自己房間的過程中,可以感受到路君峰那道灼人的視線一直跟隨著自己。
她猜他一定正在極力克制著想要罵自己,或者直接把自己一把推在牆上的沖動,他的心里肯定覺得她不識好歹,他已經先放低了姿態,你陸遙為什麼還不肯服個軟呢?
“陸遙,你到底是沒有願望不想吹蠟燭,還是你壓根就不想要我買的蛋糕?”他加重了“我買的”這三個字,再一次成功地逼停了陸遙的腳步。
路君峰克制住了怒火,可陸遙自己卻先忍不住漏了底。
她突然轉過身沖著他大聲質問︰“你是不是又要說我不尊重你們了?是,沒錯,作為你嘴里的“你們這種人”,當然會嫌棄你買的蛋糕啊!何止是蛋糕,你買的所有東西包括你這個人我都嫌棄!可是路君峰,你告訴我,這個櫻花芝士蛋糕真的是你買的嗎!”
“阿遙,你知道這個蛋糕是……”
“是啊,我知道啊!你托夏嫻文幫你買的嘛,可是她哪有能力在人家高級甜品店訂到一整個櫻花芝士呢?”
陸遙覺得這一切真是夠諷刺的,更是一丁點意思也沒有,于是她恢復面無表情,冷聲問他︰“她有沒有告訴你她托誰幫的忙呢?”
陸遙不說路君峰也能猜到,夏嫻文只可能托了那個人幫忙,所以陸遙才會知道得這麼清楚。
“她只是一片好心,你為什麼要有這麼大的反應?”
如果陸遙知道了,那麼只能說明她將近午夜才回家,是因為和孟智超在一起!
在她生日的這一天,她沒想著要早點回家和家里人一起過,更加不在乎他會不會在家里等著她回來過生日。
他等了她一整個晚上,沒有責怪她,他想著今天是她的生日,他何必要讓她難受呢。
可她非但不能體會他的一番心意,反而“惡人先告狀”,非抓著蛋糕是誰買的這件事不放!
“一片好心?”陸遙冷笑,“我不需要一個虛偽做作,一個說謊成性的人的所謂好心!”
“陸遙!!!”路君峰原本以為她只是不高興自己騙了她,所以才會遷怒于夏嫻文。
可沒想到她竟然會在背後用如此惡毒的話說別人!
不就是“小托福”時他們騙了她嗎,他該做的解釋該道的歉都做過了,為了不讓她再誤會自己,他和夏嫻文之間更是約定了兩人不在私下里見面。
夏嫻文不過是記著陸遙的生日,也是為了彌補自己之前的過錯,替她想辦法訂了個她愛吃的蛋糕罷了,她憑什麼這麼毫無根據,信口開河地抨擊別人的人品!
“怎麼,心疼了?”眼睜睜看著路君峰漸漸轉為陰郁的神情,陸遙忍著心上泛起的一陣陣酸澀難言的痛,在心里壓抑許久的話終于沖口而出,“夏嫻文這個人還真是夠厲害,得不到孟智超就馬上轉移目標,這麼快就已經把你抓在手心里了嗎?”
垂在身側握緊成拳的手松開,他似乎是痛心疾首地質問她︰“阿遙,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他一直都知道他的小阿遙是個脾氣時好時壞,需要其他人以她為中心,寵著哄著的小公主。
他願意接納她所有的小脾氣小性子,她偶爾和孟智超一樣瞧不起人,他也可以做到無條件地包容,可他不知道她竟然會如此詆毀謾罵另一個女孩!
在他心里,陸遙不應該是這樣一種人!
她因為從小受到別人無端的指責和揣測,所以一直很厭惡在背後詆毀任何人,可是她今天,竟然把夏嫻文批判得如此卑鄙不堪!
“我變成‘這樣’?路君峰,難道你還不明白嗎,我從來都不曾變過,我一直都是這樣一個人!十歲那年你就認識我了,你應該比誰都清楚,我從始至終都沒有改變過!變了的人是你!是你在我面前演戲,撒謊,推卸責任,錯的那個人從來都不是我,你憑什麼反過來指責我呢……”
陸遙在他望著自己時的陌生眼神中明白,她再也不是他心里的那個“陸遙”了,而他也終于看透了她“這種人”的本質,她根本不是他心目中耀眼完美的人……
她難過地閉上眼楮,似乎還覺不夠,她拿手捂住了它們,她不想看到這個人此刻望著自己時的眼神,還有他失望的表情。
“演戲……撒謊……”他喃喃自語,又像是在做最後的掙扎,徒然大聲道,“我說過競賽那次的事是我的錯,是我的一念之差,和任何人無關!如果不是因為我的私心,不管別人給了我什麼建議都不會讓那次的事發生!阿遙,這件事你怎麼就過不去了呢!!!”
為了這件事,他們吵過,鬧過,冷戰過,更是做出了許多傷害對方的事。
他以為在經歷了這麼多後,他們總能將這件事揭過去,所以他在今天,在她生日的這天,想要試著緩和兩人之間的關系。
可直到現在他才發現,事實上那件事根本就不可能過去!
“不止是這件事……”陸遙的眼淚終于再也控制不住的從她的指縫間滑落,她固執地不想看到他的臉,“她騙了我……她根本就不住在那片別墅區,她家不但沒有錢甚至住在一個連房產證都沒有的老舊公寓里;她爸爸也不是什麼機關單位的領導,而是個早就下崗待業,天天喝得爛醉的酒鬼!”
那次她因為喝咖啡導致胃炎住院遇到夏嫻文時,她開著玩笑說她爸爸是個酒鬼,其實她那次沒有騙她,她爸爸就是個酒鬼,喝得都進了醫院,家里人誰都不願意來醫院照顧他,只有她這個女兒。
所以從那天開始,夏嫻文就已經開始了對自己撒謊!
“陸遙,你在乎……她的出生嗎?”
因為心疼她哭想要走到她身邊,卻在听到她的這番話後停住了腳步。
他似是有些不敢置信,即使她剛才把夏嫻文說成了那樣,在他的心里他的阿遙也不可能是一個會輕視別人出生的人,因為他自己的出生比夏嫻文更不如。
可事實上,她的的確確那麼說了!
他還在為夏嫻文辯解的態度讓她再也控制不住地大聲向他質問︰“可她為什麼要騙我呢!”
“她會騙你,就是怕你像今天這樣在知道了她家里的真實情況後,瞧不起她!”
路君峰殘忍地對陸遙下了個判決。
他不僅沒有覺得夏嫻文對她的欺騙是源頭,反而覺得她始終都在介意和抵觸別人的出生,他把她想得如此齷齪不堪,把她擺在了一個她無從為自己辯解的位置。
如果她不肯原諒夏嫻文,那麼她就是在赤裸裸地對她的出生進行歧視,而如果陸遙原諒了她,他們就會把她一起拉入那個她最厭惡的自私世界!
這樣的認知讓陸遙整個人都在發抖!
她不明白,為什麼過去那個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會堅定地站在自己身邊的人,現在竟然會為了一個外人舍得如此傷害自己!
“既然你那麼維護她,那麼喜歡她,為什麼還要等我回家,給我過生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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