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呢?”陸遙盡量讓自己裝得鎮定,不顯露出一絲一毫的慌張來。
路君峰還是不說話,不僅不說話,還開始一步步走近陸遙,陸遙雖然警告自己不許害怕,可是腳步卻不由自主的往後退。
陸遙往後退一步,路君峰就往前進兩步,很快兩人之間的距離就越來越小,直到近到兩人之間呼吸可聞。
初三畢業即將要上高中的路君峰,與六年前哪怕是三年前的他相比較,也已經幾乎看不到過去的影子了。
褪去了小男孩的單薄與瘦弱之後,身高竄得非常快,都快比陸遙高了大半個頭,身材也變得更加結實,當他擋在陸遙面前時,陸遙能非常強烈的感受到這個人帶給自己的壓迫感。
他還想要更靠近陸遙,直到她忍不住伸出手抵在了他的胸前。
“阿遙……”他低下頭,視線至上而下,正好落在她微微顫動著的羽翼上,他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勾起了唇,心里卻酸澀的想︰“她在怕我。”
他的氣息全都拂在她的面頰上,她這才抬起頭皺眉道︰“你喝酒了?”
所以才會突然變得這麼古怪!
他不說話,只一個勁的盯著她的眼楮。
“你站過去一點,你……你別靠我這麼近啦!”陸遙被他堵在一堆花花綠綠的伴手禮盒之間,周圍是甜的膩人的糕點的味道,還有他身上若有似無的酒精味。
陸遙沒喝過酒,不知其味如何,但她聞著……覺得應該還不錯。
紅酒配蛋糕,挺特別。
“為什麼不能靠這麼近?”他臉色不悅的反問。
然後盯著她的那雙眼楮有些出神,那天她躺在沙發上睡覺時比現在凶巴巴的模樣可愛多了,不吵不鬧,任憑自己吻住她的眼楮……
“我為什麼不可以靠你這麼近!”他口氣徒然加重。
陸遙認為這個人喝了酒就開始耍酒瘋,還非得纏著自己,簡直是莫名其妙!
她不想再和他糾纏想要離開,可是路君峰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他突然伸出手貼在她後腰上,用力將她往自己身上壓。
“你放開我,路君峰你放開我!”陸遙的下巴撞在他肩膀上,疼得她險些要哭。
她用力掙脫出他的控制,後退了好幾步,撞在身後壘起的糕點盒子上,一陣混亂中差一點就撞翻了一桌子的糕點。
“你到底想要干嗎!”陸遙知道這里離外面的後廚通道很近,來來往往一直會有人經過,她不能引起別人注意,讓人知道他們兩個人在這間小小的儲物間里在做什麼,所以她只能盡量壓低音量,不制造出更大的動靜。
其實陸遙今天的態度並不算太惡劣,她今天甚至都沒和他說過幾句話,可不知道是不是那一點點酒精的作用讓他自動把陸遙對他的冷淡,陸遙和小孟的有說有笑,小孟搭在陸遙肩上的手都被他在心里無限得放大,讓他覺得自己再也無法承認這樣的折磨!
想要伸出手想要替她理一理鬢角散落的劉海,卻被她觸電般閃身躲過,他收斂起眼底里過多的失落,問道︰“為什麼他可以呢?”
“听不懂你在說什麼……”
“听不懂?好啊,那我解釋一下。為什麼孟智超可以踫你,可以攬在你的肩頭和你親親熱熱的說話,為什麼你可以任由他抱你呢?你沖著他笑,你遇上什麼事第一個人總是會想到他。阿遙,這是為什麼呢?”
陸遙听了他的這番解釋,眉頭皺得更深。
陸遙對這個“路君峰”有些無可奈何,不管她罵他打他,他都無動于衷,一反常態的纏著她,還故意表現出一副像是陸遙欺負了他的可憐模樣,然而即使是陸遙欺負了他,他卻還是想在她身上尋求安慰。
“阿遙,你告訴我,我要怎麼做才可以……才可以像他一樣?”
“你不可能像他一樣,”陸遙嘆了口氣,無波無瀾道,“他是和我從小一起長大的人,他是我的朋友是我的哥哥,是對于我來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我讓他牽我的手,讓他抱著我,那是因為我信任他。而你,又怎麼可能和他是一樣的呢?”
陸遙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有多麼的殘忍,她總是不管不顧的說出自己心里的話,從來不會考慮她的那些話可以將一個人傷成什麼樣子,她不去考慮,是因為她根本不在乎。
他望著她,他不明白這麼漂亮的一個人為什麼總要毫不留情的拿刀子戳自己的心窩子,她為什麼就不能心疼他一下呢?
“阿遙,你難道不知道我對你……”
“我不知道!”陸遙下意識打斷他的話,那些她從小孟那里听來的有關于眼前這個人可能喜歡自己的那些奇怪的話。
“你不知道?”她可以說她永遠不可能接受自己的那些心意,可是她竟然說她不知道!!!
“阿遙,你要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他冷笑著一步步逼近她,“我為什麼要考f附中?為什麼非要呆在你身邊?這麼些年我們在一起,你難道一點感覺都沒有嗎?如果你不懂我,為什麼不敢面對我?”
如果你懂我,又為什麼不能接受我……
“你,你喝醉了,我……我不想和一個喝醉的人討論任何問題!”陸遙這一次終于逃脫成功。
她慌不擇路,跌跌撞撞,她沖進宴會大廳的酒宴中,站在一堆賓客中,她突然有些無所適從。
她好像又回到了那個隆冬的清晨,站在公交站台上等一輛開往城鄉結合部的公交車,趕著去上一節補習班的課,其實在那個時候她就已經預感到了他欲言又止的話,或者是更早之前,她在公交車上無意間撿起的他遺落在她面前的那份貴重物品……
然而為什麼他不明白呢,他欲言又止的話,他的這樁心事,他懷揣著的貴重物品,他這個人……將永永遠遠的被隔絕在她的世界之外!
陸勻可能是真的高興過了頭,不僅大擺了一場宴席,還自說自話的給兩個孩子訂了個什麼畢業季夏令營,其實就是個s市周邊山區某座小山頭的三日游。
誰知他剛一宣布自己的這一決定,陸遙當時正盤腿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一開始還沒什麼反應,等正好走出廚房的路君峰一口回絕了陸勻之後,她才像是突然被踩了尾巴的小狗,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抗議!
甚至對他的父親扣上了“不尊重人權”的帽子!
陸勻始料未及,他是因為心疼兩個孩子為了這次中考付出了太多,陸遙還因此昏倒,才想讓孩子們出去散散心,其實這趟旅行也是對他們初中生涯的一種祭奠。
可是陸勻萬萬卻沒料到自己的心意不僅喂了狗,還遭了兩人的厭棄,路君峰雖然不像陸遙似的將不滿放在嘴上,但陸勻看得出他對于自己的這一私下安排也是頗為不滿的。
郁悶的陸勻在吃好晚飯準備回醫院值夜班時,在樓下被阿姨給叫住了。
阿姨告訴陸勻自從上次他們擺完宴席後,這兩個孩子就一直鬧別扭到現在,你現在硬是把他們往一塊湊是根本不可能的,以他們現在在家里的情形,不打起來已經不錯了,要是讓他們離開家在外面朝夕相處三天,保管得出事!
阿姨的話倒是讓陸勻的心里亮堂了許多,而他的想法和阿姨的截然相反。
阿姨認為這兩人在一起非得打起來,可是陸勻卻偏偏覺得兩人之間越是有問題,就越得把他們綁在一起丟出家門,逼著他們不管心里藏著什麼事都得拿出來罵一場打一架才能結束,什麼都不說始終憋在心里才會憋出大事來!
後面幾天,陸勻一直沒再提畢業旅行的事,倒是阿姨有一次問陸遙想不想跟她回鄉下去玩幾天,阿姨的鄉下在某市的遠郊,是個風景秀麗依山旁水的好地方,小孟小時候去玩過一次回來後總是和陸遙提那兒有多美,夜空中的星河近的就像在你眼前……陸遙覺得跟著阿姨回去玩兩天也不錯,還能暫時避開家里那個人。
出發那天陸遙和阿姨約在歷史博物館的前廣場上,s市的歷史博物館由于地理位置好找,導致了很多旅游和觀光大巴車都選擇在這個地方將游客聚集起來,儼然成了一個小型的旅游集散地。
陸遙六點就到了,阿姨說每天六點半從這里有一輛大巴開往她們老家。
可是最後陸遙翹首以盼了許久沒等到阿姨卻等來了另一個人……
兩人互相看著對方手里的行李箱,無需多言,很快就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阿姨騙陸遙要帶她回自己老家,陸勻則誆路君峰帶他一起下鄉義診!
他們被兩頭一騙,再被熱情的“三日游”導游連拖帶拽的拉上了車,想要下車時已經被後邊大包小包源源不斷的人給堵在了大巴里!
兩個人身不由己的被擠到了大巴車後半段,有個人堵住了他們的路,是個女生正在放行李,行李過重,她縴細的手臂實在無法將之舉起,路君峰很有紳士風度的走上前幫忙。
“大家快找位置坐下,人差不多都到齊了,咱就準備開車了啊!那個,後面的那位小姑娘,行李放位置上頭的隔板里,別放過道里,一會兒人不好過。”領隊朝後邊嚎了一嗓子,大家紛紛轉頭看去。
就見一個女孩子將自己的行李箱就這麼大咧咧的堆在了大巴車的過道里,給經過的人留了個很小的空間……
陸遙感受到車上其他人朝自己投射來的鄙夷眼神,一張臉“騰”得一下就紅了,她只好拿起自己的行李箱踮起腳看了眼所謂的位置上的隔板,然後她發現行李包和行李箱早就把地方全都佔滿了,哪有地方放啊!
正在她為難間,身後突然伸過來一雙手臂,將她頭頂的兩個行李包盡量往兩邊推了推,正好擠出了一個可以塞下陸遙行李箱的空間。
陸遙回頭道了聲謝,那人又幫著她把箱子搬了上去。
“你座位在哪兒?”問陸遙話的就是幫她搬行李箱的人,是個男生,年紀和陸遙相當。
其實這個三日游原本就是打著中考畢業季旅游的噱頭,報名參加的也都是剛參加完中考的學生,一車的人全都是和陸遙一樣的年紀。
“我……”陸遙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位置已經被坐得差不多了,正搜索著哪兒還有空位置,剛才那個男生就對陸遙招了招手。
“我這兒還有個空位。”
陸遙正要禮貌的拒絕,眼角余光卻瞥見身後不遠處某個正在搬行李的身影,陸遙咬了咬牙把路君峰那雙覆在女孩子手背上的手給清理出了自己的腦袋,她沖著眼前的男生笑著說道︰“好啊,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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