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的目光從院子中眾人身上一一滑過。
先是白老爺子,白子信,陳氏,隨後又落到了陳老爺子和陳家兄弟身上。
陳家雖然從陳氏嫁過來之後就不曾來往過,但王氏也不至于完全認不出陳家的人來。
知道陳家來人之後,她的心里先是一個咯 ,不過轉瞬之間她就冷笑一聲︰“喲,老三媳婦這是舍得回來了?還帶了幫手?這是想怎麼著?欺負我老白家沒有人嗎?”
陳氏聞言冷淡的開口︰“我怎麼敢?有娘在,怎麼也不會沒人啊!”
有王氏那張嘴在,白家就有夠厲害了,還要怎麼有人?
“那老三媳婦你這將你爹和你兩個兄弟都叫來是什麼個意思?要打架嗎?”王氏咄咄逼人的開口。
白老爺子冷眼看著她作,半點開口說話的意思都沒有。
反正他也不打算拉王氏一把了。
就王氏這作死的性子,還是讓她老死在這白家村吧。
“親家母你這話什麼意思?什麼叫要打架?我家閨女嫁到你們白家這麼多年,我們還不曾上過門來,這次過來串個門子就是要打架是嗎?”陳志明听她說話難听,不由得開口反駁道。
王氏聞言臉上的尖銳略微收起,對方沒有撕破臉,她也不好太過分,便笑呵呵的說︰“親家公這話從何說起,就是這兩日他們小兩口鬧性子,我還以為她有什麼過不去,才會這般呢!”
她雖說著話,但是臉上的神色要多假就有多假,陳氏根本都不屑看。
她掃了王氏一眼,低垂著眸子不說話。
忍一忍,再忍一忍,馬上就能解脫了,分了家就好了。
陳氏在心里不斷的告訴自己。
白秋落就站在她的身旁,見她微微垂著眉眼,雙手緊握成拳,忙伸手拉住她。
陳氏察覺到手上的溫度,抬眸看她,白秋落沖著她微微一笑,低聲道︰“娘你別在意,會好起來的,很快的。”
“嗯。”陳氏看到自家女兒臉上的笑容,微微頷首,勉強扯出一個弧度。
王氏心里有些慌,她看向白老爺子,“老爺子,你去接的她回來,知不知道親家公這次過來是想干什麼啊?”
她小聲的湊在白老爺子的耳邊問著,警惕的目光落在陳家三人身上,總算也沒有蠢到家。
白老爺子淡淡掃了她一眼,道︰“我知道,很快你也會知道的,不用現在追問,一會兒等人到齊了再說。”
王氏被他一句話給堵住了。
想到了昨天他說要將她趕走的話,心里萬千的情緒也只能壓制著。
在白家院子里氣氛古怪的時候,大門外進來一個人,白秋落抬眼看去,卻是久違的白子朝。
白秋落先是微微皺眉,旋即又反應過來的松開。
如果真的要分家的話,白子朝作為白家三兄弟家的老大,確實是該回來的!
“爹,您托人稍信給我讓我今天必須回來,是有什麼事兒要跟我說啊?”白子朝一進門,看到一院子的人,心里知道肯定有什麼事情發生,他也不怯場,直接問白老爺子。
“是有事,你坐在一旁等著。”白老爺子點了點頭,說。
白子朝哦了一聲,坐在了一旁。
他的目光在屋內眾人的身上掃過。
最終落在了白秋落的身上。
這死妮子,好久不見,竟然又漂亮了些。
自從那次算計白秋落被綁了之後,他就沒敢再輕易的動手,怕一個不小心就又被白秋落的人收拾一頓。
好在那個給他錢的人也沒有催他,他也樂得自在。
只是那人遲早是要找上他的,而他如今看白秋落也是看不順眼,總是要找機會收拾她才是。
白子朝想著,盯著白秋落的目光閃爍著各種情緒,白秋落微微蹙眉,總覺得他不懷好意!
白子朝正肆無忌憚的看著白秋落,忽而感覺渾身一冷,一股被野獸盯上的感覺驟然浮現,嚇得他忙轉動的目光找尋那股感覺的來源。
然後他看到了坐在輪椅上的邵南初,他正用他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著他,眼中看似沒有絲毫的情緒,可黑暗幽深得讓他有些驚悚。
“死殘廢,你看什麼看?”白子朝心里畏懼,揚著聲音沖邵南初囔囔。
听到他喊邵南初死殘廢,邵南初身旁的靳青眼中閃過一絲殺意,放在身旁的手微微一晃,似乎隨手一擊就能要了白子朝的性命。
哪怕主子假裝殘廢,也不是這種人可以羞辱的。
邵南初的面色倒是平靜。
若是這點外辱都忍不了,他如何成事?
然而就在下一瞬,白子朝的腦袋被呼嘯而至的玉米給砸了個正著。
“哎呦,疼死我了,誰砸我?”白子朝被砸了額頭,頓時嚎叫一聲。
“我砸的。”白秋落清脆的聲音響起。
“白秋落,你可是我佷女,一點長幼尊卑都沒有了嗎?竟然敢拿玉米砸老子,你算是個什麼東西?”白子朝指著白秋落怒罵。
那人雖然警告他不許打白秋落的主意,但是這會兒他可是仗著長輩的身份來教訓白秋落的,誰也說不出個什麼不好來!
這樣一想,白子朝只覺得腰桿子都挺直了。
同時暗暗後悔,覺得自己這些日子是真的蠢,竟然沒有想到這一點,傻傻的放著白秋落不管。
“嘴里不干不淨,砸的就是你,怎麼了?有意見?”白秋落上前一步,冷笑道︰“南初腿腳不好,礙著你事兒了?要你開口瞎說。”
眾人這才恍然,原來白秋落忽然發作,是因為白子朝罵了邵南初。
邵南初原本冷淡的眸光放暖,笑看著白秋落,絲毫沒有半點被女子護著的羞恥感
白秋落看到他眼中的笑意,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心里暗暗想著,是不是讓他別再裝殘廢了?
“怎麼著,他殘廢還不讓人說了?”白子朝冷笑一聲,道。
下一秒,回應的是白秋落隔空拋來的幾個曬得干干的玉米。
白子朝左躲右閃,總算避開了,瞪著白秋落︰“死丫頭,你……”
“靳青,他再罵一句,綁起來。”邵南初清冷的聲音在院子里響徹,淡淡的,毫不在意的樣子像是在看一只螻蟻。
“是,主子。”靳青應了,就等著白子朝再開口,他好把他給綁起來。
白老爺子這時開口了︰“老大你給我坐下,安靜一會兒。”
說著轉向白秋落︰“落落,你大伯是個渾人,一會兒還有事兒要辦,你別把精力浪費在他身上。”
白秋落听了老爺子的話,嗯了一聲,再狠狠的瞪了白子朝一眼,沒再說什麼。
王氏心里的不安越來越濃,又扯了扯白老爺子的休息︰“老頭子,你把老大都叫回來了,到底是有什麼事兒啊?”
如果是往日里,數月不歸的白子朝回來了,她得開心死,
可是今兒院子里的氣氛明顯是不一樣的,她心里虛啊,總覺得有什麼大事兒要發生似的。
“等著。”白老爺子壓根不耐煩和她廢話,淡淡道。
沒過一會兒,白子信帶著人進屋。
“爹,我把里正和五叔公,六叔公他們都叫來了。”白子朝沖著白老爺子道。
“嗯,坐下喝口水。”白老爺子沖著白子信點了頭,這才看向里正和幾位叔公道︰“今天請幾位過來,也是家里有事,需要幾位德高望重的老一輩做個見證。”
白老爺子差不多六十了,但幾個叔公卻都是七八十的年紀,這在村子里可都是高壽的年紀了,家里有點什麼糾紛,也都會找他們幫忙斷一斷,所以幾人在白子信上門請的時候,就已經猜到了。
“好,既然白小子你找到我們頭上,我們幾個也就倚老賣老一回,做這個見證人。”五叔公應了一聲,在白子信給他們端過來的凳子上坐下了。
“我家的情況想必幾位叔公多少是有些耳聞的。家里三個孩子都是沒出息的,老大就是個混子,老二早早的做了倒插門,唯一一個老三老實肯干,可家里的婆娘卻又容不下,多番磋磨。往常我不知曉,如今曉得了,卻是不能就這麼看下去了。”
“老二一家回來之後,我家老婆子竟然想將老三媳婦趕走,重新給老三說一個媳婦。老三媳婦嫁到我白家這些年來辛辛苦苦勤勞肯干,上孝順我和她兩個老的,下教養孫女秋落,中照顧老三身子康健,可謂功不可沒。我們老白家不能做這麼沒良心的事兒出來。我想了想,既然她容不下老三家,就讓老三家單獨分出去過,從此和她斷絕母子關系。”
白老爺子冷冷淡淡的開口說著,不急不緩的,平靜極了。
一旁的王氏看著白老爺子,整個人都懵了,嘴巴張了幾次,卻沒說出話來。
等白老爺子說完之後,這才尖叫一聲︰“老頭子,天殺的,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我雖年紀大了,還沒糊涂!不是你說如果老三媳婦不願意讓老三娶小,你就要把他們趕出家門,和他們斷絕關系嗎?現在我告訴你,老三不願意!所以我滿足你的要求,讓他們和你斷絕關系。”白老爺子看向王氏的目光冷漠極了,王氏的心在這目光中揪緊,眼神有些恍惚。
看著白老爺子明顯已經蒼老褶皺的臉,她的眼中忽然閃過那一年初見,他渾身是血,猛然睜開眼看她時眼中的清冷寒光。
哪怕那時的他渾身是血很是狼狽,卻依舊給了她一種清貴高冷,無法攀附之態。
夫妻幾十年,他在鄉下呆了幾十年,早已變得如同尋常男人一般,不復當初半點優雅高貴,卻不想臨老,還能再度見到那一眼的風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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