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見過聘禮,再定日子。”
雲樹的聲音輕輕淡淡,卻將完顏滄月臉上滿溢的喜悅剝了個干干淨淨。
“眉兒,你知道,捉住趙琰和拿下那個位置都不是一蹴而就的,趙琰如今身在哪里都不清楚……這些聘禮,我保證以後都送到你面前。我們先成親,好不好?”
雲樹抽回手。
“我就是那可以肆意輕薄,不用聘禮,就可以隨便娶回去的人。從來都是你欺辱得我,我欺辱不得你。還是算了。”
“不,不,不,眉兒,我絕不欺辱你,我答應你,答應你一定備好聘禮。”
“那你去吧。”
“眉兒,你一定要等我。”不要再有別的人了。雲樹離開他幾個月,再見忽然就懷了孩子,他真的覺得受不了。可是受不了也得受著。他還記得當初他讓雲樹收了江雨眠的話。打落牙齒和血吞,他是自作自受。
雲樹沒說話。
“眉兒,你答應我!”完顏滄月再次抓住雲樹細瘦的手,兩只手使勁握著。
雲樹盯著他手上的傷疤,冷聲道︰“萬事不可勉強我。”
完顏滄月心中一涼,“眉兒,你,你是真的願意嫁給我嗎?”
雲樹淡淡看了他一眼,“你說呢?”
“眉兒,我真的會好好對你的……”
“那就去做你該做的事。”雲樹忽然有些不耐煩。
挽回雲樹的心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既然今天她松了口,那就慢慢來。完顏滄月道︰“那我先回去了,明天再來看你。”
雲樹什麼話都沒說。
第二天完顏滄月再來,卻沒見到她,因為當天下午雲樹就帶著人抬著棺木去了宣城。
京郊柳家的祖墳荒蕪許多年,雲樹將那片地買了回來,讓人將墳地重新修整一番。當年被趙琰屠戮的柳家人被扔到了亂葬崗尸骨無存,如今雲樹要把她接回來的人重新埋入柳家祖墳。
京城換了天,很多趙國遺民都心中驚懼,不能適應,這家人竟然如此處變不驚,井然有序的辦喪事!這讓這一撥在京郊視察的真國人很是意外。
然而,趙國的喪禮雖然復雜而有序,但真正讓領頭的真國人出神的是軟轎上下來的白衣女子。
趙國女子從臉蛋兒到身量到脾性,一慣的比真國女子美嬌柔,這些年來,他們也享受著從趙國擄美人兒的樂趣兒,可是這一個卻是那麼的與眾不同。只看她一雙淒涼的眸子便被勾了魂兒,再美的女鬼都不如她那雙眸子會勾魂兒!讓人只想摟到懷里好好疼惜她。
雲樹瞥到這幾個年齡大小不一的真國人,她並不怕。荒郊野外,這些人如果敢圖謀不軌,她不介意讓他們給宋均陪葬。
黃明仁顛顛兒跑過來,謹慎道︰“祖宗,都安排好了,您要不要,再看看?”
雲奇跟在後面恭肅的喚了聲,“爺。”
雲樹抬手,黃明仁又一次搶在雲奇前頭伸出手臂讓“祖宗”扶著他,還細心的讓她小心腳下。這家伙老是搶風頭,讓雲奇心中不爽,覺得這家伙奴顏婢膝的樣子與宮里的那些公公們有的
拼。
明明是個女子,卻被人又是“祖宗”,又是“爺”的喚著,而這氣質,確實不怎麼像個嬌滴滴的女子。看步伐,竟像是有功夫傍身。這女子不簡單啊!為首的真國人暗自忖度。
“去查查,這是誰家祖墳?還有這個女子是誰?”
“是。”
完顏澈本想再多看一會兒,可是那邊開始哭喪,听得他頭痛,便帶人走了。
半個月後,完顏澈實在覺得京城是個牢籠,憋的他渾身不舒服,他還有些想念山野間的那個貌美的“女鬼”。在城郊溜達一圈,正要再往那個山疙瘩里去時,他真覺得自己見鬼了他再次遇上一隊人從容不迫的送喪,上次那“女鬼”坐的軟轎正跟在後面。一陣風掀開簾布,那“女鬼”慘白而淒涼的小臉又出現他面前。察覺有人看她,那女鬼轉過臉,涼涼的瞥了完顏澈一眼。
完顏澈忍不住想對那“女鬼”笑笑,雲樹卻並沒給他更多的表情。可是那一眼讓完顏澈禁不住跟上了她的軟轎,直到那邊又開始哭喪,他都沒離開,而是藏在不遠處,靜靜的看著。
這次哭喪的隊伍里,有幾個人,他手下的鐵塔護衛到是識得,因為被他奉命找過茬,真正下旨的人卻不認識那些人。
鐵塔護衛介紹道︰“那個老太太是死在城頭上的李文聲的遺孀。旁邊那個是他的女兒、女婿,那女婿是大皇子的人,那個瘦弱的婆娘是李文聲的兒媳婦。”
“那,那個抱著個小嬰兒的白衣‘女鬼’呢?”完顏澈一時沒能改了口。
“這個有點復雜。”完顏澈的那個手下撓了撓腦袋道。
完顏澈面色不愉。“那就說清楚。”
那人雖然驚異完顏澈對那女子的稱呼,卻也隨著他道︰“那‘女鬼’姓雲,名樹,與大皇子手下的那個人本是青梅竹馬,且有婚約,卻被李文聲的女兒搶了婚。李文聲的兒子偏偏喜歡那個女鬼。”
“那今日埋的是誰?”
“李文聲的尸身早就處置了。想這一大家子,婦孺俱在,那棺木中應當是李家的那個兒子。”
“他是從哪冒出來的?”
“不知道。自我們關注李家,他那個兒子就一直沒影。莫不是那女鬼帶回來的?”
完顏澈眉頭微擰。“那‘女鬼‘上次埋的是誰?”
“是趙國前宰輔柳澄江的兒子,柳修儀。”話說到這里,那人也驚的張大了嘴巴,“她真是‘女鬼’啊!那柳家,早在多年以前就被趙琰給滅了。她竟然能把尸身給找回來,再給埋嘍!”
“她究竟是誰?”
“女鬼!”那人心中驚懼難平道。
完顏澈瞪了手下一眼。
李家人在墓碑前哭的悲痛極了,雲樹就抱著那個被嚇哭的小嬰兒,避的遠一點,生疏的哄著晃著。臉上淒涼的神色散去,換上愛憐與心疼,只是哄著哄著眼淚便跟著那小嬰兒一起流起來。
“女鬼還會哭?”完顏澈的那個手下驚懼道。
完顏澈受不了他這個蠢手下了,賞了他兩巴掌,“那不是有影子嗎?開口閉口女鬼!女鬼!你這蠢貨!蠢貨!
黎歌思量著雲樹的身子,過去想要安慰她,李維寧發現了,再難忍受,跑過去撞開黎歌的身子就要搶雲樹懷中的孩子。雲樹抱著孩子閃避開。
“她果然會功夫!”完顏澈眸中竟似有些欣慰。
雲樹皺眉向李維寧道︰“你嚇著孩子了。”
“那是我哥哥的孩子,我嫂嫂還在這里,輪不到你這妖孽來抱。把孩子給我,你快滾!”
這個小嬰兒是他母親驚懼憂慮之下早產的,身子一直不好。那邊哭聲太大,怕驚著他,雲樹才抱他走遠點。她心疼維翰哥哥,也心疼他的這個兒子。是為了她的安危,他才匆忙娶妻,才有了這個孱弱的小生命。
“寧兒!”霜發滿頭的老太太抹了眼淚由小丫頭扶著走過來。“你胡鬧起來連場合也不顧了?”
“母親,是黎歌,黎歌他……”李維寧說不下去,依在她母親懷里大哭起來。
老太太對女兒、女婿這對冤家也沒辦法,將她交給身邊的嬤嬤,擰著眉頭對雲樹道︰“多謝雲小姐送犬子回來,老身在此謝過了。”
雲樹忙騰出一只手扶住她,“不敢當。為維翰哥哥做這些我……”
“我李家已經門庭寥落,一無所有,唯一能做的是道聲謝。雲小姐還有別的事要忙,我們就不耽誤雲小姐的事了。”老太太對丫頭抬抬手,那小丫頭趕快過去抱孩子。
這麼明顯的要趕她走,她如何還能再留?
雲樹沒說別的,小心的將孩子給了那丫頭,最後瞥一眼那孱弱的小嬰兒,又滯住腳。
雲樹沒有跟她們一般見識,現在的她對孩子格外的憐惜。“這是維翰哥哥唯一的骨血,若是你們找不到好大夫,可以去找我。”
那個瘦弱的婦人听到這話撲了過來,死死抓住雲樹的手臂。“你,你能醫好我孩兒?”
雲樹點頭。
“淑兒,看你的樣子,成何體統?”老太太訓斥道。
雲樹對這個稱呼一愣。
錢文淑有些懼怕老太太,松了手,卻可憐巴巴向老太太求道︰“母親,她說她能醫好愈兒,母親……”
“你不清楚她是誰嗎?你放心把愈兒交給她?”雲樹一點都不覺羞愧的樣子讓老太太怒氣盛了些,這是什麼面子都不顧了。
錢文淑執拗道︰“母親,她能救愈兒,看在夫君的份兒上,她不會傷害我的愈兒的。母親,夫君不在了,我們李家只有愈兒了,母親,求您了……”
李家敗落,更被完顏澈有意打壓,以儆效尤。她們現在過的,還不如剛進京時的黎家,哪里請得起好大夫?好大夫也不敢再沾前宰輔家的人,免得被戴上意圖謀反的罪名。只有黎歌背著被萬人罵的“叛臣”名聲,跟在大皇子手下做事。
老太太心中更氣恨雲樹了︰以前挑撥的兒子與他父親不合,如今一句話又挑撥的兒媳敢忤逆她。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禍害!幸虧兒子沒娶了她。
雲樹扶住錢文淑,“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錢文淑看著雲樹沒能明白她的意思。
“不如,我帶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