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遠處的小鎮上,雲樹給自己開了藥,針、藥齊下,才將小腹劇烈的墜痛止住。這是她與修儀唯一的骨血,是她盼望了許久的孩子啊。疼痛讓她意識到,它是那麼的珍貴,她不敢再像昨夜那般不管不顧的傷心了。
黎歌捧著一罐雞湯進來,雲樹接過雞湯,覺得他身上好像有了某種變化,不顧黎歌的窘迫將他上上下下細細打量一圈後,最後盯著他的發頂。那里,他頭上原本的玉簪變成了發帶。雲樹又看看手中的雞湯,默默記下了。
黎歌的那塊祖傳玉佩雖然值不少銀子,但他自己是個不經俗務的人,典當的時候又著急,被狠坑了一把。要了那個院子與那個女子,租馬車之類的,已經花沒了。
雲爺窮到要身邊的人變賣貼身之物來照顧她了。
雲樹一點點喝完雞湯。
“我的衣服髒了,能不能給我找一套干淨的。”身下出血,髒污了羅裙。
黎歌紅了臉出去了。過了會兒,捧來一套干淨的粗布衣服。他的臉更紅了,他沒有銀子給她弄來更好的衣服,這粗糙的衣物摸著就磨手,他卻拿來要雲樹穿在身上。
雲樹看著他通紅的臉。“你的簪子當了多少銀子?”
黎歌的臉紅的要滴血了。那簪子是完顏熙隨手甩給他的,算是“獎賞”。因為跟完顏熙的手下一起做事,他便別著那只簪子,實際上他根本不在乎。只是因為銀子不足,讓雲樹跟著他受苦,他作為男人簡直無地自容。
雲樹道︰“你那簪子是個好的。想你不通俗務被宰了。待我換了衣服,你帶我去你當簪子的地方。”
黎歌沒有听更多,就跑出了客房。
雲樹換好衣物出了門,用了藥和雞湯,她緩過來了。可是門外並沒有黎歌,反倒是不遠處的一家酒樓很是熱鬧。
雲樹趕了過去,見黎歌不顧形象的拉著一個人,要給他補銀子。那人看著有些紈褲,舉止輕佻,反而挑起黎歌的下巴道︰“不如你陪大爺一回,大爺給你重賞啊!”
看熱鬧的人更是笑得起哄。
黎歌簡直要氣死了,他也顧不上要銀子了,揮拳要打那紈褲,反被拿住腕子,以極為不雅的姿態被按到桌子上。
雲樹撥開眾人走上去,伸出兩個指頭捏住那人的腕子扭開,一腳將那人踹跪到地上,一只手將黎歌從桌子上扶起來。
不顧那人腕子痛的直“哎呦呦”,向黎歌道︰“沒事吧?”大庭廣眾下被一個男子這般調戲,黎歌又窘又羞臊的不行。張張嘴,說不出話來。
雲樹拍拍他的手臂以作安撫,扭頭向那紈褲道︰“就是你坑了我哥哥的玉簪啊?”
黎歌眸光微動。
那人直著脖子嚷道︰“什麼叫坑?他自願的!”
雲樹兩指用力,另一只手在紈褲面前攤開,“拿來。”
紈褲大叫,奈何扛不住疼,從懷中摸出簪子遞過去。“給你,給你,快放開大爺!”
雲樹接過簪子遞給黎歌,又向紈褲攤手道︰“還有
呢?”
“還有什麼?不是給你了嗎?”
雲樹又加一分力,“你說呢?”
那紈褲立刻心領神會,從懷中摸出兩張銀票,求饒道︰“都在這兒了,都給祖宗,祖宗快放手,我腕子要斷了。”
雲樹接過那兩百兩銀票,依舊給了看傻了眼的黎歌,又向那紈褲道︰“不知玄孫兒,怎麼稱呼啊?”
“你!”他告饒喊了聲祖宗,這人竟然還真要做他祖宗!奈何被人拿捏的死死的,只能說今天出門沒看黃歷。看那簪子成色上乘,能值個五十兩,拿簪子的又是個無用書生,便從掌櫃的那里搶了簪子,給了三兩銀子。本想賺個便宜,沒想到卻被坑慘,還得認個祖宗!沒奈何的帶著哭腔道︰“我姓黃,叫明仁。祖宗快放手,腕子真要斷了……”
話音未落只听“ 嚓”一聲,黃明仁的腕子就被雲樹直接折斷了。圍觀的眾人皆倒抽一口氣︰這小女子,美則美矣!狠則狠矣!
黃明仁則捧著斷腕子痛哭起來,“我都給你了!什麼都給你了!你為何還要下此毒手?”
“敢對我哥哥不敬,看在你叫聲祖宗的份兒上,折你一只腕子,抵你一條小命。”雲樹說的毫無感情,不僅眾人倒抽氣,連黎歌都驚訝的睜大了眼楮。
“你!”黃明仁氣的跳起來。在這長流鎮上,還沒有人敢橫過他黃明仁,待看到欺辱他的人竟然是個小女子,雖然粗布衣衫卻美如天仙,妙不可言。這可不就是個祖宗嘛!擄回去,天天跪著叫祖宗都願意!也忘了斷腕之疼了,只道︰“你給我等著!”拔腿就往外跑。
雲樹也沒攔他,在黃明仁的位置上坐下,讓小二照這桌上的,重新上菜。掌櫃的有苦難言。
黃明仁回去肯定是叫人,待會兒這酒樓還不給砸了,可是這小女子根本沒見如何,就讓黃明仁滿口祖宗的叫,比黃明仁還橫,更是惹不得,只好讓小二上菜。看熱鬧的眼見劇情更精彩,雖然待會兒可能要見血,可是更舍不得走開了。
“黎哥哥,坐下吧,我們吃完飯再走。”
黎歌想要說什麼,但他咽了下去。他是第一次見眉兒動手,不動聲色就能讓那人跪地叫祖宗。眉兒既然不急,那必然是有把握,可是……“眉兒,你的身子……要不我們還是快些走吧?”
小二端菜上來,將之前的菜碟撤下,換上新鮮熱騰的。雲樹給他夾了菜才道︰“無事,吃吧。這幾天辛苦黎哥哥鞍前馬後的照顧了。”雲樹看了看滿桌的菜,“剛才的雞湯是在這家買的嗎?”
黎歌點頭。
“小二,再來份兒雞湯。”
之前的那份兒雞湯雲樹已經吃飽了,這一桌子都是給黎歌點的。
黎歌是第一次吃飯被這麼多人圍觀,他很不適應。雲樹向周遭看看,這鎮子上的酒樓沒有雅間,便對小二招招手,“清場!”
“清場?”小二沒听明白,就連黃明仁來吃飯也從未說過這倆字。
雲樹道︰“一會兒打起來,傷了他們,掌櫃的還要被纏著索要醫藥費,
不如提前清場,也少些損失。”
掌櫃的只覺得頭好疼,沖小二擺擺手。軍禍連連,好不容易剛撐起的生意,卻要受這池魚之殃。待小二清理完客人,掌櫃的過來懇求雲樹手下留情。
雲樹給黎歌夾了菜才道︰“放心吧,只是我哥哥不喜歡別人看他吃飯。你所受的損失都會有賠償的。”
黎歌要往懷里摸那剛收起來的兩百兩銀子,雲樹對掌櫃的擺擺手,讓他下去,向黎歌道︰“沒人看了,快吃吧。”說完還給他盛了碗雞湯,“我覺得味道還不錯。”
他這幾天笨手笨腳的,都沒雲樹這一會兒將他照顧的周到。
“眉兒,你也吃些。”黎歌听她喜歡,便也給她盛了碗雞湯。
雲樹接過來,一勺勺細品。
她們這邊剛撤去菜碟換上茶水,黃明仁依舊垂著腕子,帶著十多個壯漢子,氣勢洶洶的來了。倒不是黃明仁不想把腕子接上,剛才路過藥鋪,坐堂大夫說這斷他腕子的手法特殊,他不懂接。怕給他再接壞嘍!氣的黃明仁差點就要砸藥鋪了。
站到雲樹面前,帶著這許多人,他又開始大言不慚。“那小女子!此刻求饒,大爺寬大處理你!”
眾漢子陪著淫笑。
淡淡掃過這十多個漢子,都是一把蠻力氣,雲樹有些失望,對黃明仁勾勾手指道︰“過來。”
黃明仁涎笑著,“怎麼,怕了?”
雲樹“嘖”了一聲,懶懶道︰“你好歹也是一霸,怎麼能徒步而來?怎麼著也得給祖宗弄頂嬌子來吧?”
黃明仁喜道︰“小祖宗真知趣,這就要跟我回去了?等著,大爺讓人給你弄轎子去。”
黃明仁的跳脫思維,連看客都禁不住感慨︰記吃不記打!腕子還斷著呢,怎麼就忘了疼?美色禍人啊!
“眉兒……”黎歌不知道雲樹究竟要如何,有些著急。
雲樹回頭道︰“我要去京城,黎哥哥要跟我一起回去嗎?”
黎歌大吃一驚,原來剛才的飯是臨別一宴!
“你要跟他一起去京城?”黎歌瞪著死不要臉的黃明仁。
“在這里不得安生。我這身子,如今受不了顛簸,他帶了這麼多人抬轎子,也正好。”雲樹淡聲道。
因為江雨眠的經歷,她厭惡別的男人來欺負她身邊的人,本來是想狠狠教訓黃明仁,忽然意識到他有那麼點可用之處。雲樹做“強盜”已經一回生,二回熟了。
“那……”黎歌想說那溪邊的宋均呢?但及時止住了話,怕她再傷心。
雲樹明白他的意思,眸色暗淡下去,手輕輕撫過小腹,“過段日子,我再來接他。”
為了這個孩子,她不敢再折騰了。宋均總是一副不要命的樣子,她自己也是個不要命的,可這孩子卻是雲、柳兩家唯一的血脈了。她不僅要護好這孩子,還要讓欠她的人,都還回來!一身戾氣陡升。
雲樹昨天的傷心讓黎歌擔憂的不行,今日的冷靜更讓他想不明白。